痛是一種感覺,到了極致便成了麻木。


    渾渾噩噩中,似乎整個身體都浸泡在粘稠的液體裏,想要動卻力不從心。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沒有觸感……似乎感覺以外的一切是虛無。


    突然,一道光閃進腦海。雖然還是一片漆黑,卻有了銳利的疼痛感。這感覺直接刺激了反射意識,眼睛也開始要微微睜開。


    伊澤的喉嚨像是被黏住一樣,想要發出聲音就會有撕裂般的澀痛。他試著讓眼睛慢慢適應光線,心裏無比的震驚。


    在路西菲爾那個世界的時候,他明明動用了五片靈魂的力量,違背規則後靈魂碎片將全部清零,他也會消失在天地間。


    可現在的問題是……他怎麽還活著?!


    感受著體內的變化,伊澤驚訝地發現,居然還留存著一片靈魂碎片!然而這一片,跟以前所有的都不一樣,也就是說他在這個還不知道是什麽的世界,還沒有做什麽的時候已經獲取了靈魂碎片!


    而這片靈魂碎片自帶的能力居然是……


    伊澤來不及興奮,原本他已經打算消亡,突然變成這樣,就像一個乞丐準備餓死的時候,天上出乎意料地掉下來整隻烤雞。心情不是簡單的高興或者驚訝能夠概括的。


    還能夠活著……就算說過想過累的堅持不住,就算那麽多次要自暴自棄,可是能夠活下去,他依然會抓住機會。


    伊澤輕輕地笑起來,即使不知道是什麽讓他活下去,是不是又會是另一個陰謀,但他這次不光要重新找齊失去的靈魂碎片,連同那個六翼的別扭小包子也不會再次錯過!


    迷迷糊糊間,麻木冰冷的身體又恢複了知覺。一陣又一陣的劇痛席卷著整個身體,意識也在模糊和清醒間交叉循環。


    伊澤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雜貨鋪子裏。他的每寸神經都要被割斷絞碎一樣,叫囂著扭曲著,異樣又徹骨地疼痛。他忍受過各種各樣身體不適,雖說不會出聲尖叫,眩暈昏厥,臉色卻無比慘白。


    “小鬼,你醒了。”


    隨意悠然的聲音……伊澤不能動,隻能使視線緩緩尋著方向看去。


    說話的是一位留有淺黃色微翹短發的男子,他帶著綠白相間的漁夫帽,投下弧形的陰影遮住了五官,隻能看到留有稍許胡渣的下顎。深綠色的短外掛與輕便的綠色衣褲,看著這裏,伊澤的嘴角不禁抽搐一下,這到底是有多喜愛綠色。


    男子向前走了兩步,腳下的木屐“啪嗒”作響。他抬起頭,露出了軍綠色的雙眼,眼角挑起,友善中帶著一絲疑惑。“感覺怎麽樣?你現在還不能移動,別著急,你的病需要一段時間的治療。”


    伊澤張開嘴,半天也沒發出一點聲音,隻好眨眨眼表示聽見了。


    就在伊澤捉摸著現在身處的情況時,男子轉頭向門口,朝外麵喊道:“小雨,把藥端進來。”


    “店長!那個碎塊人醒了?!快讓我看看,傷成那樣都能這麽快醒過來,真神奇!”響亮清脆的嗓音從外麵傳過來,隨後,一個興奮的少年跑進屋子裏,從行為上就能斷定是個活潑的小子。他撲到床邊,張大眼睛看著伊澤,嘴裏說個不停“你好啊,我是花刈甚太,叫我甚太就行。你現在感覺怎麽樣?當時看你渾身是血地倒在郊外,還以為沒救了,沒想到你居然挺過來了,真是好樣的!我很好奇啊,你全身的皮膚為什麽都破碎了,小雨都被嚇哭了……”


    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小女孩手裏端著碗藥湯,她將碗遞給男子的時候,還在好奇地看著伊澤,不過很快又低下頭去,跟少年相比,不知害羞多少倍。


    男子在碗裏插根吸管,一邊端到伊澤嘴邊,一邊打斷了花刈甚太的話“行了,你再說就把他吵暈了。”


    “不是吧,這麽弱。”花刈甚太滿臉懷疑,不過還是住嘴站到了一邊。


    伊澤吸著碗裏的藥,同時琢磨著花刈甚太剛才說的話。所以說,他差點自爆,在渡過危險的後期被眼前這些人救了迴來。


    身體從未有過的虛弱,就算足夠地休養,也未必能恢複正常。那麽這段時間,隻能安心待在這裏了。


    暗自運行著靈魂碎片擁有的特殊能力——治愈,不出片刻伊澤的嘴裏突然吐出一口稠血,這是他動用力量的弊端,無法駕馭能力,每次必定遭到反噬。


    看著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吐血的伊澤。男子臉色一凝,花刈甚太和小雨也上前驚唿:“你沒事吧?”


    伊澤想要抬手擦掉血跡,卻引來手臂的一陣劇痛。沒辦法,他隻能搖搖頭。感覺聲帶似乎寬鬆了許多,吐出來的字句卻沙啞澀然“這是哪裏?”


    沒想到伊澤傷的這麽重還能說話,男子眼底留存著疑惑,卻依然和善地笑笑:“這是我開的店鋪,我叫浦原喜助,他們是這裏的店員。你還記得親屬的聯係方式嗎?如果你想迴家,我可以通知他們來接你。”


    浦原喜助?


    這名字讓伊澤莫名感到一絲熟悉,似乎在哪裏聽到過。就在他琢磨是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的時候,浦原喜助已經將碗具交給小雨,吩咐他們兩個出去。


    “我不知道。”伊澤很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喘口氣又繼續說“謝謝你救了我,我可能還要恢複幾天才能離開。”


    浦原喜助打開不知從哪裏摸出的扇子,輕輕搖動“不著急,你可以慢慢養傷,直到能離開的時候再說這些。現在專心養病吧,其他的都放到一邊,我們以後的時間還很長。”


    知道他指的不光是病,還有其他的事情。比如他一身傷的原因,比如他的身份。不過既然對方不著急,伊澤也就更加不會去在意。他不光要修複身體,更要弄清這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世界。


    在接下來的這幾天裏,伊澤也弄清楚了所在世界大致的情況。


    這大概是個穩定的世界,如果忽略掉空氣中流動的輕微靈力的話。


    浦原喜助似乎是個很平凡的商人,手下有三個店員,那天見過的小雨、花刈甚太和總是沉默的大叔握菱鐵齋。他們幾個人的分工很明確,小雨負責打掃,花刈甚太負責搬運物品,握菱鐵齋隻有在來客人和關店的時候才會出現。而店長浦原喜助卻總是不見人影,不是在庭院裏曬太陽,就是去後山的草地上撲蝴蝶。總之,明明笑的很隨和,卻是個讓人看不清的人。


    伊澤的身體在常人看來是不可能立刻複原,甚至不可能複原。他悄悄修複的同時,依然躺在床上挺屍。通過幾天的相處,伊澤將身邊的人都認識全了,從他們的嘴裏再問不出更多的東西後,他開始思考接下來要做什麽。


    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可也不知道從哪裏下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能等的,隻不過是個契機。


    而這一天,似乎並不會等太久。


    像往常一樣,下午的時候,花刈甚太和小雨開始打掃店鋪。


    “甚太有在專心掃地嗎?”小雨掃清一片空地後,無奈地看向前邊開心玩鬧的花刈甚太。


    花刈甚太揮舞著掃帚,似乎要甩到房頂。他一臉不耐煩“你很囉嗦啊,現在這個時代的男人就應該玩足球!”說著,還隔空一揮“射門!射!”


    小雨還想說什麽,卻被一直闖入視線的貓咪吸引住了。


    那是一隻全身烏黑的貓,皮毛幹淨亮滑,貓眼泛著流光,靈動的有些詭異。它慢慢邁開步子,超小雨走去,似乎想著什麽。


    玩的正開心的花刈甚太也發現了貓的異常,他和小雨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丟開掃帚,跑到鋪子前麵。


    “鐵齋先生!喜助先生!”


    小雨拉開槅門,看向裏麵盤腿而坐的浦原喜助,伸出右手一指“有隻貓。”


    順著方向尋去,黑貓也不怕人,站在原地甩動尾巴。


    浦原喜助踩著木屐衝到門口,張牙舞爪地笑道:“這不是夜一先生嘛!”


    話音未落,整個人都跳了起來,蹦到黑貓麵前,將它舉過頭頂,掩飾不住地興奮道:“來來,舉高高!”


    黑貓一臉鄙視地由著浦原喜助舉著它忽上忽下,對著他的發瘋倍感無奈。


    店員們站在一邊無語地目睹店長耍寶,花刈甚太疑惑地問道:“那隻貓是什麽啊?”


    一旁的握菱鐵齋對此相當熟悉:“是叫夜一啊,店長唯一的摯友。”


    “唯一的摯友是隻貓啊,我們的店長真是值得同情!”花刈甚太麵帶憐憫地看著正在蹦高的浦原喜助,其他店員也一臉讚同地點點頭。


    不管在場的都怎麽想,浦原喜助打發走店員們後,轉身迴鋪子裏去拿東西,黑貓靜靜地站在原地等他。


    空氣裏飄動著微弱的血腥味,黑貓的胡須稍稍一動,頭扭向店鋪拐角的房間。它向前邁出一步,想要跳到那間的窗戶上去。


    “怎麽了?夜一先生?”浦原喜助雙手拿著牛奶和碗,右腳向後一勾關上門。


    轉眼日暮西斜,黑貓再次看看角落的房間,扭頭迴到浦原喜助身邊。


    而靠在那間房間裏麵的窗戶下邊,伊澤眼底流動著異樣的光。


    夜一……四楓院夜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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