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伊澤的身體,工藤這幾天對他格外的照顧。比之前的細心,更甚一步。


    難得趁著他出去奧數比賽,伊澤偷偷溜出來自由放鬆一下。即使知道後麵還跟著尾巴,也總比在那雙清澈真摯的眸子底下演戲要容易的多。


    想到這裏,不由得嘲笑自己——


    越來越愚蠢了啊。


    雙手揣兜,從一條小巷走上大路。


    午後剛過,人們拿著手拎包和紙袋裝的餐點匆匆走過。店鋪走過去,裏麵的人也開始走出門口,打車打電話四處奔去。


    扶著一棵樹幹,伊澤努力平息自己的氣息。抬起頭看附近的招牌,試圖選一家店麵歇歇腳。


    走到店鋪門口卻停下了腳步,自己沒有帶錢包出來。


    正打算迴去,一個人形玩偶擋在麵前。


    “……”


    對方摘下頭上的毛絨套子,露出了被汗打濕的俊冷麵容


    ——白石裏。


    “白石同學在這裏打工麽?”看對方沒有先開口的意思,伊澤隻好無奈地打招唿。


    對於這個在班級總是有意無意幫助自己的同學,還真是沒有什麽辦法能狠下心無視。


    早在伊澤出現在街口的時候白石裏就注意到了他,一路跟著來到另一條街。看了對方幾秒,才淡淡地開口:“跟我來。”


    疑惑地跟著白石裏穿過一條小巷拐了兩個彎,走進一家麵館坐下,伊澤四處打量了一下,笑眯眯地說道:“白石同學是要請我吃麵嗎?先說好,今天我沒帶錢哦。”


    “嗯,我請。”白石裏脫下外麵的毛絨衣服,擦了擦身上的汗珠。從桌上拿過菜單遞過去“想吃什麽。”


    歪頭看對方不像是看玩笑,伊澤停頓片刻斂起眸中的神色,乖乖地點單。


    白石裏不是個喜歡聊天的人,伊澤對他的了解也不深,所以兩個人在等麵的過程中都是安靜地看著別處。


    這家店門口有一顆極其粗壯的大樹,旁邊是半人高大大小小的木灌叢。所在街道的一頭伸向小巷,另一頭被大樓遮擋。店鋪的麵積不大,環境氣氛都很好,往來的顧客不是很少。


    看起來,白石裏不像表麵那麽冷漠,至少是個會生活的人。


    “還習慣麽?”平靜地一句詢問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將伊澤的思緒拉迴來。見對方不太明白,又自動補充“學校裏的生活。”


    伊澤聳聳肩“還好,大家都很照顧我。”


    至於是怎麽照顧,彼此心照不宣。


    “工藤不該帶你讀高年級,你的年齡和性格都不適合。”


    伊澤抬頭看看白石裏,停頓片刻才說“新一哥哥隻是為了方便照顧我,雖然課業有時候很難理解,但是他都會幫助我,沒有太大問題。”


    “他知道你被圍攻?”


    伊澤微怔,他隻當做那些是校園裏很平常的事情,難道在別人眼裏已經成為需要外力解決的難事了麽?


    自我認為和新一相處很正常的階段,不應該是這樣麽?


    在白石裏眼中,伊澤的停頓印證了自己的所想。“工藤都不關心你這些麽?”


    還未等伊澤做出迴答,服務生正好將點單的東西端上來。


    新鮮的食材加上鮮香的味道,讓伊澤虛弱不堪的腸胃也有了一絲饑餓的感覺。


    拿起旁邊的餐具,夾起一塊小南瓜放進嘴裏。由於食物還沒有吹涼,伊澤一邊吸氣一邊迅速將嘴裏的東西吃進去,笑眯眯地說:“味道真不錯。”


    白石裏隻動了幾口麵前的清湯就放下了餐具,默默地看著伊澤開動。


    雖然食物很符合伊澤的胃口,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是不能多吃的。吃下最後一口蔬菜沙拉,伊澤意猶未盡地擦擦嘴。


    看他放下叉子,白石裏才再次開口:“……其實,你都清楚吧。”


    白石裏斂起眼中的平和,探究又好奇地看向伊澤,似乎等待著對方揭曉答案,又可能早就猜到謎底。


    伊澤沒有躲避地直視白石裏,先是有些驚訝,而後失落地低下頭“嗯,看到新一哥哥為了我做一些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情。即使有對自己說過沒關係,可是還是會覺得很歉意,感覺自己就是麻煩,拖累著別人,又什麽都幫不到。”


    聲音有些輕微地顫抖“沒有其他親人,如果離開了新一哥哥不知道該怎麽生活下去。可是如果假裝失憶來依附別人生活,我做不到,也……沒有資格去那種讓別人看不起的事。”


    白石裏看起來有些疑惑,卻沒有打斷伊澤的話。


    在對方看不到的角度,伊澤某種閃現著狡黠的光。


    他看似沮喪地低垂眼睫,掩飾住眼中別樣的情緒。“如果可能盡快恢複記憶,我不會猶豫。每次想要迴憶都沒有收獲,那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說著,慢慢抬頭看向白石裏。眼底還充斥著哀傷和無措,似乎整個人都陷入泥潭無法脫身。


    “抱歉……”看著這樣的伊澤,白石裏情不自禁有些歉意自己的咄咄逼人。隻是一時好奇,卻讓對方感到傷心,這不是他的本意。


    伊澤緩緩地閉上眼睛,似乎在斂起眼底的濕氣。聲音很輕帶著怯意“對我來說白石裏就像新一哥哥一樣,在班級裏很照顧我。有時候覺得真是很幸運呢,能夠和這樣的人成為朋友。如果,我說希望和你做朋友,是不是可以實現呢……”


    最後的尾音幾乎情不可聞。


    那一瞬間似乎全身都在發抖,這讓白石裏誤以為如果拒絕伊澤,他會當場哭出來。


    而他,也不會想到拒絕。


    “你不光是朋友,也是讓我想要去照顧的弟弟。”沒有什麽起伏波動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我為剛才自己的態度道歉,可能嚇到你了。”


    伊澤搖搖頭,似乎有些開心“能聽我說這些事,已經很高興了。”


    白石裏對上伊澤亮晶晶的眼眸,不禁有些無措。還從來沒有人這樣熱切又依賴地看過他,他將目光投向窗外,不自然地解釋:“大家都是同學,沒有那麽多需要顧及的事,做你自己就好了。”


    知道今天是過關了,伊澤反而沒有隱瞞過去的愉悅感。這種感覺似乎在對工藤做出誤導之後越來越強烈。


    收斂起心裏的情緒,迴過神來,白石裏拎著一個餐盒站在桌邊。


    “熱粥迴家吃。”


    短短幾個字卻道出了他一直注意著伊澤護在胃部的手。


    和白石裏分開之後,伊澤拎著餐盒一步步朝家的方向晃迴去。


    還未到家門口,就發現工藤新一一邊四處張望一邊神色焦急地疾步走著。


    沒等伊澤出聲,他已經看到,臉上似乎一下子放鬆下來。腳步不停,快跑到伊澤身邊。


    “去了哪裏?怎麽沒和我說。”


    當迴家沒看到伊澤沒在家,房子附近也沒有找到之後,心裏的驚慌驟然席卷了理智的大腦。什麽推理什麽邏輯統統罷工,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伊澤有沒有事。


    麻木又機械地順著街道開始尋找,早就忘記了警方安插在伊澤身邊的人,也忘記了思考其他的可能性。似乎所有的智商都降為負數。


    一路走過來,他有過無數的設想。沒有發現想要看到的人,卻把自己嚇得一身冷汗。即使麵對兇案現場,直麵猙獰的兇犯也不曾這樣狼狽。


    看到伊澤平安無事,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詢問和怒火全部都咽進肚子裏,隻要麵前這個人沒事就好。


    “想出去散散步馬上迴家,結果看到了白石同學,我們一起吃了飯才迴來。”看出了工藤新一的心思,伊澤提了提手裏的餐盒解釋“新一哥哥吃了麽?我們迴去一起喝粥吧。”


    拿過餐盒,看著伊澤臉上的笑容,工藤新一問:“玩的開心麽?我記得白石裏不太喜歡交朋友。”


    “白石裏是個很有趣的人。”伊澤加深了臉上的笑意,似乎怕工藤新一不相信,又加了一句“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是這樣麽?我還以為他在班級不說話是個冰塊,真擔心他會凍死你。”工藤新一對白石裏提不起好感,看伊澤喜歡也就沒有多說。


    “他人很好。”跟你一樣好騙,不過這句話伊澤沒有說出口。


    “是這樣嗎?”工藤新一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很快就被他掩飾過去。


    伊澤隻當他不喜歡白石裏,也沒有太在意。


    工藤新人看著伊澤的側臉,抬手揉揉他的頭發。柔軟的發絲穿過手指滑落下來,感覺到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認真地注視著自己,專注而又信任的神情。


    心“啪”地劇烈跳動起來。


    “伊澤。”


    “嗯?新一哥哥?”


    “開心麽?喜歡這樣的生活麽?”


    “喜歡……隻是,我沒有記憶。”


    “笨蛋。”工藤新一停下腳步,溫柔地衝他笑笑“伊澤隻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一直這樣就好了。”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做什麽的,有什麽樣的身份,我怕……”


    “沒關係。”握著伊澤的手緊了緊,隔了一會,工藤新一笑了起來,嘴角的笑容帶著某種堅定“沒有記憶也沒關係。”


    在看到伊澤的那一瞬間,工藤新一終於知道自己對這個少年的情感到底是什麽。即使伊澤真的隻能保持現狀,又或者他恢複了記憶,都沒有任何關係。


    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隻要,能夠守住眸底的那份信賴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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