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公子平時在蘇州是何等威風,走路自然高抬著頭。走在玉香樓門口本是風度翩翩,衝花蝴蝶般的姑娘們把口哨吹得嘹亮又別有用心。

    睨兒剛好看見蘇二公子,她熟門熟路的撲到他身上嬌嚷著:“蘇二公子您又來找粉黛呀?她是使了怎麽迷魂功把您這樣的美男子給勾住了,我們玉香樓裏的姑娘哪個不是如花似玉呢,您偏隻寵幸她一個人,我們姐妹可都不活了啦!”她說著,用手絹作拭淚狀,身子卻直望蘇二公子懷裏亂鑽。

    蘇二公子本就風流成性,見睨兒這樣的美人哭得梨花帶淚,想想粉黛也看膩了,也該換個新鮮點的。於是豪氣的把睨兒往懷裏一攬,還沒來得急開口,就被口前進來的男人撞得一跌,向前衝了好幾步才站穩。

    在佳人美黛麵前出那麽大的醜,對蘇二公子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他迴過頭兇狠的罵:“誰他媽的走路不長眼呐!”

    吳文博自己也撞得不輕,自覺是理虧,加上心中高興,不想生事,於是打躬作揖的對他賠不是:“不好意思,在下走得太急,無意冒犯了兄台,還請見諒。”說著東張西望的尋找粉黛的身影。

    蘇二公子見這人道歉都那麽心不在焉,一肚子憋屈,但人家怎麽說也是道過歉說過軟話了,自己再鬧就有失身份。於是也沒好再發作。

    就在這時秦媽媽跑了過來,一張油嘴就開始跟兩位公子招唿。眼見蘇二公子衣服髒了些,她彎下腰忙為他擦拭。也無暇顧及吳文博。

    “秦媽媽,粉黛在嗎?”吳文博急切的問。

    蘇二公子一聽,這小子居然是來找粉黛的,難道他不知道粉黛被他蘇二爺包了快一個月了嗎?

    本來他是打算今晚要睨兒了,卻是報仇般的在心裏小心眼兒了一迴,立即別有用心的瞪了秦媽媽一眼。

    秦媽媽支支吾吾的打哈哈:“啊,粉黛啊……粉黛她……”說著就向蘇二公子望去。

    她知道蘇二公子也喜歡粉黛,而且他們蘇家有錢有勢,那在蘇州是最得罪不起的人物。於是先看看他的口氣。

    “粉黛不在。”蘇二公子沒好氣的替她說。

    “哎哎!我們家粉黛剛好不在,要不爺您找其她的姑娘吧?我們這新來了個姑娘,鮮嫩著呢!名叫翠雲!翠雲啊,快過來!”秦媽媽像得到聖旨似的,一下豁然開朗,說著開始為吳文博張羅另外的姑娘。那個叫翠雲的姑娘過真長得豐姿綽約,她一過來就像糖一樣粘在吳文博身上。

    吳文博把翠雲往旁邊一推,急了,拉住秦媽媽的衣服:“我不找別的姑娘!我就找粉黛!她上哪去了?”秦媽媽還沒來得急說話,蘇二公子走到吳文博麵前,瀟灑的搖著白紙扇,笑容可掬的說:“粉黛啊,她在不才在下的房裏,等著在下呢。你還是另外物色個吧,要不我幫你找吧,那個端碟子的不錯,與你相配至極。”他說著,指著不遠處一端茶送水的小丫頭。那小丫頭又黃又瘦,滿臉麻子,不過十一二歲。

    看熱鬧的姑娘大爺們立即轟然大笑起來。

    吳文博無視他的無理取鬧,早在聽蘇二公子說粉黛在房間等他時,吳文博的拳頭就緊了又緊。他忍耐著,轉頭問秦媽媽:“秦媽媽,粉黛到底在哪?”

    蘇二公子見這人不識抬舉,偏要找粉黛,就知道是粉黛的舊相好,莫名其妙的醋意上湧,他惡狠狠的看了秦媽媽一眼。嚇得秦媽媽一個哆嗦。

    “我的吳少爺呀,你就別為難秦媽媽了!這位蘇二公子早就把粉黛包下來了……”

    “什麽?!”吳文博再也忍不住一聲怒吼,嚇得膽小的翠雲姑娘驚叫連連。

    他早在一個月迴家前就告訴過粉黛,要等他,他會去贖她……為什麽,當他帶著銀子和誠意前來,她卻在別人懷中?

    吳文博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滿臉的痛苦神色展露出來。

    蘇二公子見他這樣子,心中暗爽,嘴上就卻說道:“小子,這迴爺大度,不和你計較了,放過你,以後你要再敢來找我娘子……”

    “誰是你娘子?”吳文博紅著眼低聲問。

    “當然是粉黛啊!我倆兩年前就認識了!我叫她小娘子,她叫我小相公……嘿嘿,恩愛得很呢!”蘇二公子自鳴得意,說得搖頭晃腦。

    吳文博占有欲本就強,哪聽得這些。直氣得混身發抖,兩個眼睛惡狠狠的盯著蘇二公子,右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哎喲,我說二位爺,還真要動氣不成?消消氣消消氣,給我秦老媽子一個薄麵……”秦媽媽見兩人爭風吃醋,一觸即發,連上前打圓場。

    蘇二公子自持背景不一般,吊兒郎當的對視來自吳文博的威脅。但想到在青樓鬧事,傳到當太尉的嶽父耳裏總是不好,於是也沒說話了。

    吳文博理智的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出手,他望著秦媽媽,一字一頓清楚的問:“讓粉黛出來。我要帶她離開玉香樓。今天我就為她贖身。”說著,從懷裏取出五千兩雪花紋銀。

    這是誰都沒想到的,看熱鬧的觀眾又是一怔,隨後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

    秦媽媽驚訝得半晌沒迴過神了。

    蘇二公子又驚又氣,他覺得這是吳文博對自己的挑釁,他覺得吳文博是在考驗他作為男人的底線。他用扇端指著吳文博,尖銳的吼:“你帶她離開?我剛才說了她是我娘子,你這就帶她離開?小子,你也太會給自己長臉了!你也不四處打聽打聽,蘇二爺我是個什麽人物,啊!你現在立即夾著尾巴給我滾,否則別怪蘇二爺今天要開了殺戒……”他戒字還沒出口,下巴就挨了吳文博一拳。

    蘇二公子毫無防備,被打得一個踉蹌,撞到了一張桌子,桌上的碗和杯子就乒乒乓乓的摔碎在地上。他往後退了四五步扶住上樓的樓梯才站穩,可見吳文搏這一拳力道之大。

    蘇二公子用手在嘴邊抹了一下,發現手上有血,想從小到大誰不給他們蘇家麵子,誰敢這般對待自己!他怒發衝冠!大聲叫到:“好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就從腰間拔出佩劍來。而吳文博也鬥紅了眼,用腰上抽出馬鞭。

    姑娘們這才迴過神來,知道要有場兵戎相見的打鬥,紛紛驚叫著推嚷著往樓上跑。老少爺們開始起哄叫好,恨不得拚個魚死網破才不算浪費今天的嫖妓錢。老鴇秦媽媽一看不得了,知道勸不住了,忙往樓上跑去叫始作俑者粉黛。

    當粉黛慌忙出現在樓上時,就看見樓下一片狼籍,而站在廢墟中的,是兩頭已經鬥紅眼的公牛。

    她愣了兩秒,倒吸一口冷氣,心猛的一沉,還是快步跑下樓,焦急的喊:“住手!別打了!”

    兩個把手上兵器舞得虎虎生風的男人同時停了下來,眼睛卻死瞪著對方,防止對方再次出擊,嘴裏卻喘著粗氣。

    兩人都掛了彩。

    吳文博臉上受了劍傷,傷口不深,卻很長。從右眼一直劃到下巴,是破相之痕。血從傷口殷殷流出,流到眼裏擋住了視線,他伸出大掌胡亂一抹,汗水混雜著血水,使他一張臉看上去血肉模糊,而他死盯著蘇二公子的眼睛睜得鬥大,猙獰恐怖。

    蘇二公子沒有大的傷口,卻是被吳文博的鞭子抽得混身沒一片光鮮衣服。一條條血痕,痛得他嘶牙咧嘴。但他嘴上任不肯鬆口,還不住的咒罵著:“你小子……你小子再沒活路了!你敢動我?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粉黛嚇傻了,一時不知該怎麽辦,見吳文博臉上的血越流越勇,再不止住就危險了,粉黛心疼的撲上去,顧不得其他了,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布料撕扯下來,先為他包紮。聽到蘇二公子說要吳文博死,她嚇得手一個激靈,淚再次無聲的湧了出來。

    吳文博見粉黛梨花帶淚的受怕摸樣,心中動容,便知道她心裏依舊有自己,覺得今天這些傷和恥辱都值得了。他笑著伸出另外一隻沒染上血的手,短促卻溫柔的喊:“楚楚,別哭。”粉黛再次聽到這熟悉又輕柔的唿喚,想起多少年前,自己是娘子,他是相公,他也曾對自己這般溫柔過,也是叫自己別哭……雖然那溫柔隻有瞬間,她卻在心裏珍藏了一輩子。

    他不喜歡女人哭的,粉黛還記得,所以她拚命的想止住眼淚,止住哽咽,卻是越想停住,越哭得厲害了。

    吳文博咧嘴一笑,動情的把粉黛攬入懷中。

    蘇二公子見粉黛居然當他的麵被別的男人抱著,立即暴跳如雷,指著吳文博的鼻子就罵:“臭小子你給大爺放開她!她是大爺我的女人!”

    吳文博沒理會他,依然擁著粉黛,用命令清晰的口吻說到:“楚楚,跟我迴家吧。”

    粉黛一時間不明白迴家的定義,睜大眸子望著他。

    蘇二公子見他們居然當著自己的麵親親我我,氣得發狂:“你小子敢搶我的女人?我會殺了你全家的!我發誓!我一定要殺了你全家!!”

    吳文博依舊無視已經癲狂的蘇二公子,他捏著粉黛的手,故作生氣的說:“我不是叫你等我嗎?我說過我會來贖你的。楚楚,我要為你贖身,然後跟我迴家去,我們一起生活。”

    粉黛徹底蒙了,喃喃的問:“為什麽?”

    “我愛你楚楚。”

    當厄運三番五次的臨幸她,當男人三番五次的欺騙他,當“家”與“自由”三番五次的被提及,又被毀滅,當愛情以各種姿態升起,又以唯一的結局落下,當每個人對自己最初的眼神都可以虔誠而真摯,但結局是她在青樓一呆好多年……她還如何再去相信一句短促而無力的“我愛你”。

    “吳公子……我……”眼淚在狂奔,她眼裏有感激也有無奈。

    “我們迴家吧。”吳文博以為她同意了,以為她欣喜若狂卻出於矜持保持冷靜,他自信的說。

    “不,我不能跟你走。”粉黛說,聲音小如蚊叫,卻很堅定,幾乎毫不猶豫。

    蘇二公子在身後,冷眼觀看這出戲,卻在這時仰天大笑。

    “為什麽?”吳文博皺著眉頭問,他打架很累了,精疲力竭,他隻想帶著粉黛趕快離開這,迴家過日子,卻沒想到粉黛居然拒絕。不知她是出於矜持,還是真喜歡這樣水性楊花的生活……或是因為別的男人?想著,他往狂笑的蘇二公子仇視的看了一眼,後者也不甘示弱,挑釁的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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