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這時一個穿著褐色棉襖小廝打扮的下人快步走到賈赦跟前, 上前一番耳語。


    賈赦點點頭,張開眼睛掃視心思各異的奴仆,直至都收了聲, 這才開口道:“今日大皇子逼宮造反,難免要波及我賈家。我賈家也不是個狠心的, 有那想走的,我再是不留,都收拾了包袱自去。願意留下與賈府共存亡的, 縱是丟了性命的,子嗣後代我賈家自當供養。若有違此誓, 我賈赦人神共棄, 天地不容。”


    話音一落,底下頓時跟炸了鍋似地。


    厚賞有何用, 性命最是要緊。稀稀拉拉好幾個人都出了列。賈赦看也不看, 又對眾人道:“可還有要走的,我一並放了契。”


    聽得此話, 又有幾個走了出來。一個個都低著頭,抬手遮了臉, 生怕被人鄙薄。世情如此,背主之仆,天下再無容身之處。即便如此,卻也比丟了性命強。


    老鐵頭與賈赦對視了一眼。一個手勢,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背主逃命的奴仆無了聲息。


    逼宮之事無論是哪位皇子做下的, 重臣之家首當其衝,若是讓這些奴仆走了,到時候逼問出什麽,隻怕賈府更加危險。府裏的人數早就用名冊點了,仆下的子嗣全都關在了銀庫密室。防的就是趁火打劫,臨時反水。


    賈赦閉上眼揮揮手,親兵訓練有素的把幾個人拖了出去。見此情形,先前還暗自後悔的奴才,這會才覺的慶幸,真真劫後餘生。


    還未等眾人心定,腳步聲由遠而近,來了。


    府裏防衛有老鐵頭,並不需要賈赦半吊子指揮,老鐵頭本打算讓他喬裝打扮藏起來,他也拒絕了。他也不能退,親兵還好說,家中壯丁若知道他逃了,隻怕都要跑了。現下還不知道大皇子分了多少兵力圍攻賈府,一旦他逃了,靠著幾十個親兵,整個榮國府上下幾百口隻怕性命堪憂。


    好說歹說,賈赦退了一步,移步到榮禧堂。


    黑黢黢的夜,零星的火光一點一點,直至京城亮如白晝。賈赦知道,這隻是開始。


    和平年代生人,從未體會過亂世下的悲歌,那些鮮活的生命,還未嚐盡人間百味,就倒在了皇權爭鬥之下。有些人甚至不知道為何而死,就已經赤條條的走了。


    兵刃相接,廝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賈赦抹了把臉,他不能坐以待斃:“來人,上筆墨。”


    省去之乎者也,略去文采,通篇不過幾十字,易先生卻知道,這就是檄文:“主子是想?”


    這個時代,讀書人的命比想象中要更加矜貴。賈赦點點頭:“把東西送出去,現下雖才開春,京城舉子士子也不是沒有,抄的多了都散出去。找個機靈的想辦法讓這些人聚到皇宮大門去,大皇子不敢將讀書人殺絕。”


    “屬下馬上著人去辦。”不等易先生迴話,從陰影處竄出一位相貌尋常的年輕人應聲而去。


    賈赦的目的是拖延時間,同樣的,也希望大皇子集中兵力往皇宮去。城裏住了太多重臣,武將家還好,文官府邸隻怕要遭殃了。一旦那些士子到了,大皇子就顧不上旁的,這時賈府就可以聯絡其餘幾家集中兵力,把人堵在皇宮。既然賈源收到風聲,當今不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因此,拖的越久,就會越安全。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賈赦等的心焦,卻不能與任何人言說。直到皇宮附近煙花放了好幾茬,天蒙蒙亮,外院的聲音越來越少。下人來報,退兵了。


    賈赦的肩才鬆了一點,深吸了口氣道:“吩咐下去都別追了。”


    兵是退了,賈府卻死了不少人,半個前院燒了大半,一地殘骸。賈赦疊聲吩咐,該救治的救治。餘下的也不能鬆了,分班修整,以防卷土重來。


    賈母並賈政兩人早就讓賈赦吩咐人藏好了,他是府裏正經的主子,年歲雖小,又有老鐵頭一眾支持,下人再是不敢小瞧,後續安排倒也順利。


    府裏能做主的現在也不過賈赦和老鐵頭兩人。熬了一夜,賈赦做主讓其餘等人都去小歇,可他和老鐵頭卻還不能放鬆。兩人隻裹了棉被,窩在榮禧堂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歇了不到片刻,仆下遞了一封信進來,說是人在門口候著。賈赦立馬接了信,拆開看完才道:“請人進來吧。”


    來人不過弱冠年紀,麵色還好,隻是衣冠不大整潔,一到堂下就先跪了:“拜見大公子。”


    “不必多禮。”賈赦說著,讓人帶著少年下去等著,又喚了幾位幕僚過來。


    勳貴世家各有印信,賈赦收到的這封信底下不止有牛家的印信,還有和牛小胖和他之間隱秘的暗號,因此也不疑慮。信裏牛家已聯絡其餘幾家,打算逼近皇宮。讀書人氣節再高,也就一條命,抗不了多久。怕隻怕其餘幾家想的不止這層。


    兵敗如山倒,大皇子這一退,讓不少人看到了機會。能活下來的,又有幾個是傻子,隻怕這會都想撲上去咬上幾口平叛的肉。這肉可不好咬,萬一再來個黃雀在後,可還有餘力自救。


    賈赦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把信遞給老鐵頭,老鐵頭再傳給幾位幕僚。


    “主子打算如何。”幾人麵麵相覷,事關賈府存亡,這事情已經不是他們能做主的了。


    說白了幕僚能做的不過提供意見,真正的能做主的還是賈赦。一時間,他猶豫了。


    賈赦還在猶豫如何,賈母穿著仆婦的衣服氣衝衝的走到大堂,伸手就打了賈赦一巴掌。


    這一聲巴掌,把眾人都嚇著了。


    “我隻知你忤逆不孝,竟不知你如此狠毒,竟把我和你嫡親的弟弟關在地窖。可憐他受了寒,現在還生死不知。著人去請盧大夫,竟是等了這會還不來,你是想要他的命嗎。”賈母說著,欲要再抬起手,這次她沒有得逞,就讓老鐵頭攔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賈赦揉揉額頭,沉著臉道:“快去前頭請盧大夫過來,再派個機靈的去街上請個兒科聖手。勿要耽誤了,要快。”


    賈母猶自不滿意,賈赦無心與她爭辯,對著趕來的仆婦道:“太太一時受驚得了熱症,還不快帶迴房好生伺候著。”


    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兩名仆婦是見過那背主的下場,幹脆利落的把賈母連拖帶拽攙走了。賈母也不是個傻的,見眾人看她的眼神不對,順著台階也就下了。


    賈赦手法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驚呆了一幹幕僚,老鐵頭咳了一聲,眾人才迴過神來。這會一個個分外賣力的出謀劃策。


    眾人商討了一番,除了留在府中的人手,還有見不得光十來位隱在暗處。剩下的賈赦全部帶走。


    既然要做,自然不能落於人後,卻也不能出頭。一行人修整了一番,賈赦帶頭,一路過去,所及之處滿目瘡痍。賈赦不再去看,望著皇宮方向,揮動鞭子,馬一吃痛速度越發快了起來。


    快馬狂奔,不過一刻,就到了午門。此時午門擠滿了人,武將文人分列左右。


    幾家老親故交見賈赦來了,快步上前行禮。賈赦翻身下馬,趕緊攙了:“何須如此,快快起來,赦受不得。”


    “受得,受得。若不是消息傳遞及時,隻怕這命都沒了。”柳侯爺連連擺手。


    “快別如此,現下最緊要的是宮裏如何了?”賈赦眼珠一轉,轉移了話題。從情形來看,領頭的竟是柳家,隻是不知這柳家背後站了誰。


    丫鬟們都是訓練有素的,這會幾個丫鬟聽到動靜,又趕緊到了裏間,伺候梳洗穿衣。


    桌子上滿滿當當的排了一桌早點,賈赦總算迴了點神:“老太太,老太爺,太太老爺可起了?”在他幾位叔叔都搬到外頭後,大家都升級了,現在他是少爺不是哥兒了。


    “迴少爺話,老太太起了,老太爺院子並未有動靜,老爺已經上朝去了,太太奴婢不知。”答話的依舊是菘藍。這屋裏頭有規矩,該誰的事兒,得誰做,都不可越了規矩。大丫鬟的體麵就是這麽來的。


    老太太歲數大了要吃軟和的,老太爺要口味重的,賈母懷孕了,得養胎的。賈赦指著盤子挑了幾樣,吩咐丫鬟送過去。這是老規矩了,東大院有小廚房,所以每餐都是如此。


    一旁候著的茜草,冬青,麥冬三人用食盒裝了,賈赦才開始用起餐來。


    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細嚼慢咽吃了,把未動過的菜賞了丫鬟,又是漱口又是淨麵的,這頓飯才算完。


    等用過飯,賈赦看著丫鬟來來迴迴的,就他一人傻坐在榻上,這才發覺,他已經好久沒有鬆快過了,都快忘了初識招貓逗狗的愉快生活了:“秋英,去把那白毛鸚鵡拿過來,去老太太院子。”


    “哎”秋英一疊聲應下,逐個給他家主子穿戴上,還道:“少爺又長個了,迴頭迴了老太太,老太太一定高興。”


    “老太太保準少不了你們的賞,到時大家可記的分我一半。”賈赦一笑,這老太太疼愛他,屋裏的丫鬟拿他當裝備boss刷,迴迴不落空。


    話音一落,屋裏眾人都笑了。主子好伺候,是下人的福氣。若說這府裏哪是好去處,眾人鐵定都說這東大院好。大少爺是個好脾性的,老太太賞賜又多,可不是個頂好的活。


    說來也怪,是原著的慣性還是怎麽的,這東大院的前頭還是馬廄。


    這可不是誰虐待他,反而是賈老太太心疼他每日要起大早,若是住在榮禧堂的院子,還得繞一大圈。因此劃了一塊地,修了前廳中堂後堂各五間的院子,外書房修了帶廊子的六大間,並一座假山,種著各種名貴花木,錯落有致,待到時節,隻怕美不勝收。


    內書房連著後院花園,有一偌大的池子,引得是活水,再往西邊,開著一個小門,小門出去就是大街。西北角連著老太太住的榮慶堂和老太爺的梨香院。再往北角過一條夾道,就是賈代善夫婦住的榮禧堂。四通八達的,不可謂不方便。


    賈赦拎著白毛鸚鵡,從後花園穿過,很快就到了老太太的榮慶堂。


    這會子賈老太太還在洗漱,賈赦也不進屋子,就在那兒迴廊杵著。這才一坐下,老太太屋裏的碧雲出來了:“少爺好,老太太請少爺到耳房候著呢。”


    想來說的是東邊的耳房,賈赦點點頭,讓人把白毛鸚鵡掛在迴廊上,這才放心的進了屋子。


    “怎麽起的恁早,你這孩子,得閑了偷懶也不會。”賈老太太這會正坐在榻上喝著燕窩呢,還不忘吩咐:“給少爺也上一盅。”


    “祖母,我用過早啦,這會該吃撐了。”古人重養生,賈老太太每日總少不了燕窩,不僅她自己喝,還迴迴不忘的往東大院送。


    “那成,今兒個你得閑了,怎的不多睡會,要麽在祖母這兒歪一會”賈老太太總擔心孫子睡不夠,生怕他累著。


    賈赦咧嘴一笑:“可不是睡不著了,早早起了過來給您請安呢。”


    賈老太太樂的趕緊把碗放到一旁炕幾上:“就你嘴甜,盡哄我呢。快快讓人把好吃的好玩兒的給哥兒呈上來,我呀,一見到他,心裏頭就舒坦了。”


    一旁候著的白大娘也笑:“那是哥兒孝順您呢,哪迴不是早早的來您這兒給你請安。”


    “就你能說”賈老太太嗔她一眼:“今兒個高興,賞了。”


    話一落,大家都齊齊行禮謝賞。


    每每這時,賈赦總有長輩發小輩壓歲錢的錯覺,可這都是假象。


    這些人,都是奴仆,高興了,能賞,不高興了,也能拖出去打板子。命運由不得他們,都是可憐人。這可憐人也可恨。譬如在老太太小廚房伺候的曾媽媽,老太太一年一人才吃多少醬菜,統共不過一星半點,這用了一壇子,她得記個三壇,還有兩壇,去哪兒了呢。老太太心裏清不清楚的,估摸著也有個數。不說,是給了體麵,說不得哪天發作了,一並算總賬,皮都得脫幾層。


    賈赦不插話也不掃老太太的興,手上拿著錘子,三不著兩的敲核桃。前頭有個銀碟子,全的都撿那兒,不全的,往瓷碟上一放。


    待賈老太太用過早,開始處理家事,進進出出來來去去的,有外院的大管事,也有內院的婆子,歲數大了,無須避諱,連屏風都不必架了。這也是老太太有意如此,當爺們的,以後都是要做大事的,這屋裏事,合該知道些。免得那天被那些個欺上瞞下的哄了去。做主子的給了,那就接著,不給,你若拿了,哪天就能把這爪子剁了。


    這事一理就到巳時兩刻,賈老太太才停下來。


    賈赦這銀碟子還是那麽孤零零的兩三顆,瓷碟子上滿滿的都是細碎的。賈赦倒是不嫌棄,邊吃,邊敲的,玩的不亦樂乎。


    賈老太太瞧了一眼,一笑,對著白大娘道:“哥兒這可比我還忙。”


    “可不是比您還忙。”賈赦迴了一句,親手端了銀碟子給老太太送過去。


    賈老太太捂嘴:“你瞧瞧,這忙的就三瓜兩棗?”仔細瞧著又道:“這可廢了老大的勁兒了。”


    賈赦順手喂了老太太一個,又往自己嘴裏送了一個,嚼吧嚼吧的,就了點兒水,這才道:“可見這術業有專攻呢。”


    “可不是呢,這些事你小人家家的,哪裏做得來,可不許把手給砸了。若不是你爺,這東西我都不讓你碰。小小的手,哪裏受得這個。”賈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讓人把毛巾遞上來,親自給賈赦擦手。


    這會賈赦就聽著老太太說就好,不然還能招出一堆來,實在盛情難卻。


    祖孫倆人都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膩歪,這一大早就過去了。


    悠閑的日子總是快,這會兩人用了點心,賈赦才想起這一大早都沒見到老太爺了,還怪想的:“祖母,祖父去哪兒了”


    賈老太太放下象牙箸,漱了口才道:“你祖父和他那些老友一大早就出城去了,說是釣魚去,迴頭釣一條大魚給你補補。”


    得了,賈赦覺的今天跟著老太爺的小廝機靈,說不定還有幾條魚,不機靈的,隻能空桶而歸,沒指望了:“今兒個王爺家的帖子,祖父不去麽?”


    桌子撤了下去,祖孫倆移步到榻上,賈赦就這麽歪歪扭扭的癱著,賈老太太也不說他,還給他遞了個枕子,好讓他歪的舒服些,這才接話道:“你爺是不去的,就你和姐姐”


    說的是賈代善的庶女,因著賈母還在禁足,這些事都得賈老太太安排。


    賈赦點點頭,他的這個姐姐,除了初一十五請安見過一麵,連最基本的印象都沒有,也接不了這話。不過以他的經驗來說,估摸著是順帶相親。


    “你懂什麽呀,就點頭。”賈老太太點點賈赦鼻子,拉著他的手:“可不許癱著了,若是你老子知道你這般,小心他捶你。快起來走走,小心午歇積食了。”


    嗯,養生,還得養生。賈赦艱難的爬起來,溜祖母。


    “唉喲,我的乖孫唉”人未到家,賈源就知道了這麽一出,可把他高興壞了,武將家的孩子當如是,他的乖孫孫有他當年的風範。


    賈老太太一撇,帕子一甩:“快把哥兒放下來,你那把老骨頭可要把他顛壞了。”


    賈源聽得這話,順手才把賈赦放了下來,手卻沒鬆開,兩人拉著手,一道坐到榻上:“我這兒聽的模模糊糊,究竟怎麽個事?”


    “我這氣兒都沒喘勻呢,什麽怎麽迴事兒啊。”賈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讓人伺候著梳洗,總算輕快了些許,這才喝了一口茶道:“還不是那治國公家折騰的幺蛾子。我可跟你說,這馬家越發不成氣候了。迴頭吩咐下去,離這馬家遠些。”


    “你這話沒頭沒尾的,怎麽個事兒啊?”賈源問


    這治國公家的境況誰不知道,治國公早早就去了,偏生家裏頭也沒個出息的。才不過三世,竟把家裏的爵位丟了個幹淨。幸是家裏出了個皇妃,這才又賜了個三品將軍,不然早早就擠出勳貴家了,哪裏還有他們家什麽事兒。


    “哼”賈老太太摸了摸賈赦後頸,見他無異常,這才道:“他家也不知道怎麽教養,小姑娘家家,養的一等一跋扈,頑著竟和哥兒幾個爭執了起來,誰知道那馬家太太的侄子,竟敢動了鞭子。好玄我乖孫是個機靈的,這才沒得逞。”


    說起來賈老太太也是一肚子氣,他家乖孫是運道好,這才沒遭罪,否則她就是拚了老命,也得讓這馬家好看。


    “喲,這可不是什麽小事,其他幾家能依?”賈源躊躇著,這裏頭的事兒,趕明兒可就不是幾個小孩玩鬧的事了。這馬家.....


    “寵因宮掖裏,勢極必先亡”賈赦一上榻,荷包擺了一堆,順勢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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