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不到到辰時便整裝出發。因顧著倆老的身體, 行程並不緊湊, 有時一日不過行了半日車程。又過了一日途經小鎮采買,這才在小鎮歇了兩宿。


    一行人從京城到保定府便走了七八日。這日, 從車駕往外瞧,著名的奎樓就在眼前。總算到了,厭倦旅途的眾人鬆了口氣, 總算不用再風餐露宿沒日沒夜的趕路。


    此次出行帶的仆下裏可不止一些好手,還有賈家養出來的斥候。賈家自然要住那保定府最好的春來客棧, 此客棧雖是人滿為患, 卻因著斥候早幾日先行,卻是挪出了一大半房舍。


    賈赦跳下馬車攙了老太太一把, 這才把手交給丫鬟,老爺子並不需要人扶, 親自下了車駕, 他後退一步跟著老爺子。


    能在保定府有這麽大產業的老板自然不是等閑, 見其一行人國公車駕, 富態的身子走的飛快,趕在一行人進門前走至門檻外迎接:“貴客大駕觀臨, 不曾遠迎真是小人的罪過。”


    方管事上前接道:“不必如此,屋舍可預備妥當了。”


    “自是備妥當了,您請。”掌櫃擦了擦鼻子上的汗, 步履飛快。


    一行人坐了這麽些天車, 雖頻繁修整, 卻在車駕上搖搖晃晃,總不如陸地來的踏實。這會到了屋子裏,自是歇息不提。


    約摸修整了一個時辰,酉時天將黑未黑,賈赦泡了個澡這才往隔壁屋子去。隻聽掌櫃嘴皮子利索的介紹保定府特色,他隨意坐到老太太身邊笑道:“明日倒是有好些去處。”


    “可不是。”開客棧當掌櫃的,眼色不好可不行,瞧著這國公府的小公子,那可是真真金尊玉貴的人兒。他可得不予餘力的討好,若是能得個一星半點兒,那也是天大的體麵。


    掌櫃的說話倒是風趣,帶著一口不太標準的兒化音,賈赦想著倆老,認真的記下幾個景點和好吃好玩兒的。眼見著掌櫃眉飛色,倆老人麵有倦色,秋英給掌櫃的打了個眼色,這才退下。


    待掌櫃走了之後,三人用了些好克化的。賈赦又帶著兩人散了會子步,迴屋讓人打了水來,教著兩個小丫鬟學了穴道,見倆老安穩歇下了,他才迴屋歇息。


    舟車勞累總是傷神,賈赦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洗漱過後因記掛著保定府的產業,招來幾位仆下,細細吩咐了一番,這才帶著倆老出行遊玩。


    保定府靠近京師,自有一番繁華。時人倡佛,亦興道,這有一座有名的大慈閣,香火異常鼎盛,伴隨著大慈閣出名的還有那素食,既是到了保定府,自然不能錯過。何況大慈閣後背還有一坐關帝廟,老太爺一向不好這些竟也難得的同意此行。


    出門講排場,雖已不在京師,該有的規製必不可少。如此雖然少了樂趣,卻是安全不過。直到一行人到了佛門前。


    賈赦接過丫鬟的活計,大慈閣香火本就鼎盛,今兒雖不是大日子,卻也有不少人求佛。佛倡眾生平等,再有地位之人也不能輕易冒犯,老太太最信這些,自然不肯清場。因此他少不得多看顧老太太些,生怕旁人衝撞了去。


    三人到了大殿前,老太太要親自求簽,老爺子要去後頭的關帝廟,賈赦卻是要轉道去蓮池。如此,三人便分道而行。


    春天的蓮池並不是季節,好在聊勝於無。賈赦親手支了畫板,鋪設了顏料,捏著炭筆著手布局,希冀畫出有靈氣的作品,好讓先生不再頭疼。


    這時節來蓮池的人不多,安靜的環境正合適賈赦作畫。就這麽慢慢畫著,他竟也漸入佳境。


    仆從雖是不懂,卻也不敢打攪,見到一老一少兩人靠近,正要驅逐。隻見那老人輕輕的揮了揮手,文言不敢出聲,隻好用食指抵著嘴唇。


    老人點頭,輕步行至賈赦身後,瞧著倒是瞧出一點端倪來。


    待到賈赦畫累了,鬆手放下筆,起身伸了個懶腰,歪頭看到一老人穿著天青色長袍裹著大毛衣裳疑惑道:“老先生何事?”


    隻見那老人笑了兩聲問道:“小友可是師從羅猴子。”


    賈赦一呆,好半天沒明白。隻見那老人一笑,走進了畫板又道:“那羅猴子的筆觸你倒頗得一二”說著又搖搖頭:“耐性是夠了,悟性差了些。”


    “慚愧,倒是有辱家師名頭。”賈赦才想起來他的先生名諱申,可不是猴子嘛。


    “某有一請求,小友可願割愛。”老人瞧著畫板,扭頭問道。


    本來賈赦的畫並不出色,送人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這幅畫不同,他才領悟了一點,而且他答應了老太太,是以隻好抱歉道:“對不住老先生,小子曾應了家中長輩,實在無法相送。”


    “倒是遺憾,也罷了,看來我們無緣。”老人頗為遺憾的搖搖頭,帶著身旁的小子離去,背影瀟灑猶如魏晉名士。


    “少爺,可要打聽打聽,這人好生無禮。”文言瞧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問道。


    “不必。”賈赦接過水囊喝了口水,拿起炭筆轉頭道:“你們迴去自找義叔領罰去。”


    文言一愣趕緊跪下,賈赦揮揮手:“都甭跪了,想想錯在哪裏。”有些話他不會去說,自由人去領悟。這些人不僅擔著小廝職責,還有更多用處。不能用的往後他也不會留在身邊,免得出紕漏。


    “老爺,你瞧這人好生嚴苛,不過一點小事便處罰奴仆。”老人身邊的小童不過總角之齡,最是見不得旁人受苦。


    老人屈指敲了一下小童的頭:“小竹,不可在背後妄議他人。”


    “本來就是嘛,這人有眼不識金鑲玉,老爺是誰,旁人想獻上畫作品評還未入的老爺眼,他竟是拒絕了。”小竹很是不高興,他家老爺可是無笙居士,旁人萬金捧來都不帶瞧不上一眼,這人倒好,哼。


    “你也該去學學規矩了,往後這般可不成。”老人寵溺的按著小竹的頭。


    聽得這話,小竹喪氣的垂下頭,隻覺的越發討厭那人了。


    賈赦可不知曉自個莫名就招人恨了。這會他越畫越順,待老太太派人來找,他也沒有停下來。直至幾張底稿對比滿意,這才擱筆。


    賈老太太和賈源兩人寺院後頭的小花園聽禪師解簽,這會見了賈赦趕緊招手,對著方丈道:“大師,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孫子。”


    隻見那大師穿著僧袍點頭笑道:“兩位施主好福氣。”


    老人都愛聽這話,賈老太太也不例外,隻是想著簽文還是有些憂心:“大師你說這簽文何意,我老了也不圖旁的,隻是希望他平安喜樂一生罷了。”


    賈赦聽了笑道:“福禍由天不由我,人生不過各種際遇,祖母何必憂心。”


    “小施主這話倒似道家所講,不過貧僧瞧著施主倒很有些慧根。”方丈笑笑。


    “臭小子,快別瞎搗亂,和你祖父頑去罷,我稍後就來。”賈老太太怒拍賈赦,把興致缺缺的賈源一並趕走。


    賈赦無奈的聳聳肩:“阿爺咱們走罷,祖母不待見咱。”


    賈源樂嗬嗬一笑,好兄弟似地攬著賈赦肩膀吆喝道:“走,祖父帶你去吃素齋。”


    “讓大師見笑了。”賈老太太不好意思道。


    “女施主不必太過憂慮,這孩子心有大誌,所求無有不成,雖有劫數,卻因心存善念,總有一線生機。貧僧觀小施主麵相,幼時有一劫,如今瞧著反倒是府上的福氣。一切自然,萬法隨緣。”方丈說著念了聲佛號便帶著小沙彌走了。


    賈老太太琢磨方丈的話問道:“今兒倒真遇見高人了。”


    “可不是,如今老太太隻管放心了罷,大師都說少爺好福氣呢。”秋英笑著湊趣道。


    雖是恭維話,賈老太太心情好,聽了越發高興,又命丫鬟去添了好些香油錢。


    遠去的小沙彌不解道:“師父,那位施主的麵相怕是晚年有禍。”


    “傻孩子,你不曾瞧仔細,他命已改,如今反倒越發看不真切了,也罷了。”方丈摸摸小沙彌的頭,牽著他的手迴禪房。


    “喔。”小沙彌撓著光光的腦袋,暗惱自個學藝不精。


    這邊廂賈赦同賈源倆人盯著一大桌子素食,等等不見老太太,再等等還是不來。兩人肚子爭相叫喚,咽了好幾次口水。他們哪裏餓過肚子,美食當前,越發難熬了。倆人對眼一看,還是禁住誘惑,對著門檻望眼欲穿。


    隨侍在側的仆下有些好笑,打發了個小丫鬟讓人去瞧瞧,正好遇上賈老太太行至門口,這才罷了。


    賈老太太見著兩人盯著她,嚇道:“怎麽了這是。”


    “餓的,快入座罷。”賈源無力的揮揮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賈赦抬頭跟著點點頭往嘴裏塞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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