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做的最後的底線,就是把他扒光隻剩下一條底褲,麽妹扭扭捏捏磨蹭半天都不過來幫忙,我喘著粗氣埋怨:


    「其實醫生和護工也差不多,都不應該有男女之別,隻有患者,麽妹,還不過來幫忙,我一個人是真的扛不動。」


    麽妹忍著笑,幾乎是全程都不看夏初臨,好不容易我們將他丟進浴缸裏,撲騰濺起巨大的水花,還沾濕了麽妹的衣袖和前胸,她借著這個機會溜迴房間換衣服,還交代我要用熱水往他身上淋浴,不然肩膀會受涼,十分鍾之後要把夏初臨從水裏撈出來,不然水涼了就適得其反了。


    我真想問一句,未必你換個衣服還需要那麽久時間。


    這麽妹還真是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她這一去,猶如滔滔江水,不復返也。


    我看著浴缸裏的龐然大物,隻能哀嘆一聲,悶聲幹活。


    還好我雙手隻有臂上有傷,不然這活兒我還真幹不了。


    好多年了,我記憶中的夏初臨是個陽光溫暖的大男孩,我還記得初相識時,他拿著話筒站在台上當著眾多的學子的麵報幕,那聲音帶著一股清泉的感覺,繾綣蜿蜒,流入人心。


    那時候我還是個青澀的小姑娘,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我覺得他長的是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穿著白襯衫的時候,幹淨的仿佛不沾染俗世煙火。


    記得那時在選修課上,導師給我們上了一堂人生課,教導我們不要一味的以為青春是美好的,任何一種單一的感受,都支撐不起似水年華,唯有百味交雜,才能彌足珍貴,而青春,必然會伴隨著疼痛和傷疤而存在。


    那年我十九歲,還沒談過戀愛,班裏好幾個失戀的女生哭的梨花帶雨,隻有我茫然的不知所以。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他的笑容裏再也沒有陽光的味道,臉上總帶著倦意,令人不忍。


    婚前那一晚在酒吧裏,王瀟瀟問我,如果現在能肆無忌憚的讓我去做一件事情,你最想做什麽,我當時端著酒杯對她說,我要一醉方休。


    其實我心裏的答案是,如果可以,我想給他一個訣別的擁抱,告訴他要好好走下去,即使他的人生沒有我,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現在他就在我眼前,我像個小偷一樣看著他,伸手去摸他的臉,真想對他說一句,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長大的,去過自己的人生。別等百年後迴首,發現自己一無所獲。


    趁著他昏睡,我將他抱起,給了他一個遲來的擁抱,卻瞥見他的後頸,竟然有個紋身。


    我將他撐住,後頸處是一個離字,離字下麵是一個又一個的腳印,直到後背中央,兩雙腳印相對而立,下麵有一行英文字母:waitingforyou。


    大學時好多情侶選擇紋身來表達愛意,校園裏颳起了一股紋身風,夏初臨也問過我願不願意把他的名字刻在身上,我特別怕疼,沒有同意,此事就不了了之。


    看到他身上的紋身,我心裏突突的,像被一根尖針刺了一下似的,很疼。


    我起身洗了個冷水臉,狠狠掐了一把,看著鏡中的自己握緊拳頭,不能心軟。


    不知道多久過去。麽妹還沒迴來,眼瞧著水涼了,再加水久泡也沒什麽效果,我費了吃奶的勁才將夏初臨從浴缸裏拖出來,我自己身上已經是濕了一大片,汗水涔涔。


    人是拖出來了,但要擦身子,好歹得把底褲脫掉。


    麽妹死活不迴來,我隻好自己親自動手,拿著浴巾把他身上胡亂擦了一通,褲子是扒掉了,但我完全不敢看不著寸縷的夏初臨,最後裹著浴巾將他拖到床上,我累的隻剩半條命,剛給他蓋好被子,麽妹就哼著曲兒進來了,還對我豎大拇指。


    我是真沒力氣跟她發火了,隻好把用酒精擦身的活兒交給了她,自己去洗手間整理一下。


    這一晚上,來來迴迴的折騰,直到淩晨五點多,我才趴在沙發上眯了一會兒。


    醒來後吃了點小米粥,宋安戈才給我迴了個電話,說他一切都好,明天迴來。


    我找他要了穆老的電話,穆老不在,宋安戈又幫我給師母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師母就帶著藥箱來了。


    宋安戈說師母雖然不是醫生,但這些年跟著穆老行醫問藥,已然算是個拿得出手的赤腳醫生了,比起度假村診所裏的醫生來,毫不遜色。


    師母一踏進屋,神色忙慌的拉著我的手將我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關切的問:


    「閨女,你哪兒不舒服?是不是手上的傷口發炎了?來,給我看看。」


    我難為情的指著床上的夏初臨對師母說:


    「師母,我沒事,是他,他昨晚發高燒,我們已經把所有能夠物理降溫的方式都試了一遍,早上量了體溫,降了不少,但還是有點燒。」


    師母那雙慈愛的眼瞬間變了色彩。臉上的關懷頓時消失:


    「哦,原來是別人啊,江離啊,這房間裏隻有一張床,你昨晚怎麽睡的?」


    不光是我看出師母心裏不悅,麽妹也察覺到了,立即幫我解釋道:


    「師母,我和姐昨晚一夜沒睡。」


    麽妹本是不想讓師母誤會我,但誰知師母聽了,更加不悅了:「江離,他是你什麽人啊,讓你一晚上都不睡,你說的物理降溫,都怎麽降的溫,該不會是學電視裏那什麽果郡王的,用身子幫著甄嬛降溫吧?」


    我小心翼翼的賠著笑:「師母真會說笑話,那些情節都是電視裏才有的,生活中哪有這麽又傻又天真的人,麽妹,你去給師母泡杯熱茶吧,櫃子裏有茶葉。」


    師母擺擺手:


    「不用了,我去看看他。」


    看著師母走向夏初臨。麽妹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我晃晃手示意她去泡茶。


    晨曦時分夏初臨醒過一次,拉著我的手說千萬別把他送醫院去,我能猜想到其中的原因,但他後來昏昏沉沉的睡著,不看醫生哪行啊,我也是不得已,才請宋安戈幫忙,勞煩了穆老和師母。


    誰料,師母走過去後,拿手放在夏初臨的額頭上探了探,直接迴我一句:


    「他沒事,死不了,你要是沒哪兒傷著磕著碰著的話,我就先走了。」


    沒想到師母的脾氣這麽大,我一時間不知所措,師母走到門口,又走了迴來,站在我麵前質問:


    「你還沒告訴我他是誰?」


    我剛要張口,師母搶先說:「別模稜兩可的對我說什麽,他是你的朋友啊同事啊之類的,你們年輕人的生活我管不著,你跟他是什麽關係我也不在乎,但我希望你不要腳踩兩隻船,我們家小宋,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兒。」


    典型的護犢子,我能理解。


    我和夏初臨的關係確實是一言難盡,我要是說夏初臨是我的初戀,估計師母的火氣會蹭蹭往上升。


    但我思來想去,還是不想撒謊,隻好誠實道來:


    「他叫夏初臨,是我的大學校友,也是我的...」


    我猶疑片刻,脫口而出:「舊人。」


    師母眉毛上挑:「舊日情人?」


    我點點頭:「可以這麽說吧,但我和他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不會再有後續,師母,懇請您幫他好好檢查一下,九年前他就高燒過一次,昏迷了好多天,那時的醫生診斷說他是心理上的疾病加上抵抗力下降才會遲遲不能醒來,我怕他又會像以前那樣。」


    師母微微嘆息:「你對他還是放心不下,那我們家小宋呢,他在你心裏又算什麽?我看得出來,小宋很喜歡你,可你給我的感覺,似乎對小宋不太上心。」


    這讓我如何解釋呢?


    那天宋安戈高調的拉著我在度假村裏轉悠了一圈,恨不得昭告天下我是他的人。


    現在我如果反駁,無疑是在打宋安戈的臉。


    雖然我不知道宋安戈是出何原因要拉我出來做他的擋箭牌,但我沒有理由不幫他圓謊,畢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師母,安戈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明天安戈就迴來了,下午我會想辦法把夏初臨送走的。」


    師母疑惑的看著我:


    「說實話,雖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哪一點吸引了我們家的小宋,但我相信你是個言必行行必果的人,隻是把他送走的話,除非是送醫院,...」


    我搖搖手:「不能送醫院。」


    師母雙目一瞪,我頓時心生畏懼,弱弱的解釋:


    「我的意思是,我會叫朋友來把他送醫院裏去,我跟他之間不能有太多的牽扯,他家裏人一直不待見我,我怕他生病這事兒,會讓我引火上身,師母,我...」


    其中的緣由,我自然不能跟師母明說。


    師母倒是聽懂了,打斷我的話說:


    「這裏頭的事情我不追問,這樣吧,如果你能放心把他交給我的話,我保證今天下午他就能醒來,而且藥到病除,他明天一定能活蹦亂跳的離開這兒,但你要答應我,不能因為這個男人而傷害到我們家小宋。」


    師母的意思是?要帶走夏初臨?


    或許是師母的眼神太有殺氣,我畏懼的點頭:


    「好,那就麻煩師母費心了。」


    談妥後,師母說她要打個電話,出了門去。


    麽妹端著茶走到我身邊,嘖嘖嘆道:「一開始我覺得師母都這把年紀了,怎麽還這麽矯情呢,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了,師母也是性情中人,她一眼就能看出你跟二少爺的關係不一般,我見過護犢子的。還真沒見過師母這樣不拐歪抹角護犢子的人,姐,你以後要是跟宋大哥在一起了,估計這婆媳關係,你得悠著點了。」


    我沖她皺了皺眉頭,麽妹吐吐舌頭:


    「我就隨口一說,你是選擇二少爺還是選擇宋大哥,還得問問你的心。」


    很顯然麽妹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隻是不想讓她胡說,她卻理解為我要在這兩人當中做選擇。


    很快,師母打完電話迴到房間,走到床邊邊掀被子邊對我們說:


    「把他的外套拿來穿上,等下有車來把他接到我家裏去住。」


    師母出手敏捷,麽妹都來不及出口阻止,隻是下意識的把臉躲到我身後,果真,如我們所料,師母那張臉猛的拉了下來,看著夏初臨身上的浴巾說:


    「別告訴我這個男人現在光著身子?」


    我迴頭去看了一眼麽妹,我們倆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師母氣不打一處來,三兩步走到沙發上坐下,指著床上的夏初臨問:


    「誰幫他脫的衣服?」


    這個當口我都愣住了。莫非師母還要在乎這些細節?


    還好麽妹反應靈敏,她迅速應承著:「是我是我,我是宋大哥請來的護工,做這些事情是我的職責,再說了,江離姐又不懂如何退燒,她隻是負責幫二少爺煮了碗薑茶,別的什麽都沒做。」


    師母不信:「就憑你一人,能搬得動他這麽大塊頭?」


    昨天晚上我把夏初臨從浴缸裏撈出來,真的要了我半條命,麽妹是完全迴避的。


    現在她卻幫我隱瞞著:「師母,我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當別人家的小孩還要父母追著餵飯的時候,我就要剁草餵豬插秧收穀了,到了秋天得幫家裏人收稻草,一次性捆好幾個挑迴家,我力氣大著呢,師母要是不信的話,等會我一個人把二少爺扛上車給您看看。」


    放下茶杯後的麽妹,挽起袖子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師母急忙阻止:「行行行。我信你,快把衣袖拉下來,這麽冷的天你別再感冒了,江離,那你好好養手上的傷,等小宋迴來,還要勞煩你好好照顧他。」


    我好生應著,趁著師母叫的人還沒來,她把宋安戈的喜好一一跟我說了一遍,尤其是在吃的方麵,麽妹還拿了本子做筆記,師母講的很詳細,包括每道菜的做法和火候,我心裏卻哀唿,我雖然也是從農村長大的孩子,但我真的沒有廚藝天分,充其量會炒幾個小菜,還每次都不是鹹了淡了就是糊了,煲湯也隻會排骨燉玉米,反正我自己煲的湯,我自己都喝不下去。


    等師母走後,麽妹把筆記本遞給我:


    「姐。我寫的手都酸了,師母對宋大哥,比親媽還好啊。」


    我沒接,躺在沙發上長嘆口氣:


    「怪不得宋大叔到現在都沒老婆,做他的老婆,一般人還真不夠格。」


    麽妹嬉笑著坐在我身旁:「姐,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師母願意傾囊相授,就證明她還是認可你這個幹兒媳婦的,再說了,這些菜也不難,你隻要按照步驟來做,味道肯定差不了。」


    我如臨大敵似的和麽妹隔開一定的距離:


    「像你們這種能夠在廚房裏施展天地一展拳腳的人,離我遠一點,我是個廚藝白癡,讓我做飯給別人吃,真是為難死我了。」


    麽妹竊笑,靠過來挽著我的手說:


    「別怕,你可以平時在家讓宋大哥做飯,你呢,就負責貌美如花的在一旁勾引他,讓他覺得做飯是一件無比美妙的事情,反正宋大哥和師母又不是親母子,她不可能時時刻刻監督你們的生活,總而言之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的。」


    我對這丫頭片子刮目相看:


    「你真的是初中還沒畢業就來城裏打工了嗎?」


    麽妹哀怨的點點頭:「家裏窮,像我這種大山裏出來的女孩子,家裏是不會砸鍋賣鐵供我讀書的,好在我弟弟很聽話,年年都是三好學生,升了高中後,還拿了全年級第一名,我希望他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學,我會幫他好好存錢的,我還想在城裏給我弟弟買套房子,到時候把爸媽和奶奶接到城裏來生活。」


    這個純真的傻丫頭啊,看著她泛紅的臉頰,我不由的心疼起這個姑娘來。


    或許在她心裏,她是女孩,是家裏的長女,所以她理所應當的要扛起家裏的重擔,從初中開始就要賺錢供弟弟上學,我猜想。買房這個念頭應該也是她家裏人逼迫的結果。


    但我在她的臉上,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公,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裏閃爍著對未來無數的憧憬,還掰著手指頭對我說:


    「姐,我十六歲就來到城裏了,一開始就幾百塊錢一個月,不包吃住,隻能跟乞丐一起睡在地下通道裏,不過熬過那一段時間後,總算苦盡甘來了,你看我現在,住在度假村這樣的獨棟別墅裏,跟姐姐這樣的精英白領在一起,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笑著點點頭,她小聲說:


    「其實我賺來的錢沒有全部寄迴去,我還自己留了一部分,前幾天阿媽說我這六年賺的錢,除了弟弟的學費和生活費還有家裏的開支後,還存了三萬多塊呢,再加上我身上有兩萬多,宋大哥給我開的工資又高。我還打算兼職保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存夠十萬塊,等我弟弟大學畢業,我就能給他在城裏買房了。」


    我都不忍心叫醒這個姑娘的美夢,星城的房價相對於北上廣深等地來說簡直就是毛毛雨,但對於基層人民而言,也是一筆不堪負重的開銷,尤其是像麽妹這樣的女孩,今年二十二歲,等他弟弟大學畢業還差六年時間,六年後她就二十八歲了,那時候就算給他弟弟買了房,那她自己怎麽辦?


    再說星城的房價這一年來漲的飛快,且不說市中心,就拿河西來說,含浦地界的樓盤水漲船高,幾個月的時間就從四千多漲到了七八千,現在更是飆升到了一萬左右,且還有上升的趨勢。


    一個普通的女孩,要養家餬口,還要負擔那麽多張嘴的吃喝。想要在星城買房立足,很難。


    我於心不忍,試探性的問:


    「麽妹,你覺得讀書有用嗎?」


    麽妹眨巴著大眼珠子:「當然有用啊,姐,你看你讀了書,能當上省區經理大區總監,像鄧醫生,讀了書能治病救人,還有宋大哥,他掌管著那麽大一家演藝中心,再看看我,我隻是個護工,是個保姆,是個隻能在太陽底下發傳單的小人物,還有小四,他什麽都不會,除了做護工外,他就隻能給各種各樣的老闆開車,要是我們有文化,說不定也能在夏天的時候坐在辦公室裏吹著空調喝著冷飲,舒舒服服輕輕鬆鬆的過日子,我這輩子是隻能幹苦力活了,但我希望我弟弟能進入大廈裏工作,能改善他的出身,能在這城裏紮根。」


    我又引導她:「那你有沒有想過,既然你覺得讀書能有這麽大的作用的話,其實你根本不必這麽費心的去照顧你弟弟的,等他大學畢業,就是個大人了,他是家裏的頂樑柱,他應該扛起整個家庭的重擔,而你呢,應該趁著大好年華找個人好好談一場戀愛,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


    說到這兒,麽妹突然低下頭去,久久不說話。


    我突然覺得不好意思,向她道歉:


    「對不起,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麽妹抬頭,眼裏蓄著淚花,帶著笑安慰我:「沒事的,姐,我就是突然覺得有點委屈,但我什麽都不想說。你能不能借個肩膀給我靠靠?」


    我默許了,她靠在我肩膀上小聲的抽泣著,原來這個傻姑娘是知道委屈和不公的,我隻是覺得很抱歉,不小心戳到了她的痛處,但我很想告訴她,她可以有自己的人生的,像她這麽努力勤奮踏實肯幹的孩子,很少見了。


    傍晚,宋安戈給我打電話給我,說是師母告訴他,夏初臨醒來,問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一口迴絕,宋安戈笑著說:


    「其實你沒必要這麽絕情的,我手頭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能迴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師母對你嚴苛了點,江離,我向你說聲對不起。」


    我用大笑掩飾自己的情緒,拿他打趣:


    「怎麽,男朋友對女朋友說對不起。有意思嗎?還不如來點實質性的東西補償,比如說送束花啊巧克力啊啥的,別以為那些東西很庸俗,我就是個俗人。」


    宋安戈爽快的答應我:


    「好,明天迴來滿足你所有的要求,但你真的不準備去看看夏初臨嗎?雖然他的燒已經退了人也醒了,但我聽師母說,他這是頑疾,絕大部分都是心理疾病導致的,可能是醒著的時候,這個世界乃至他身邊的人事物讓他感受不到溫暖和愛,所以他一旦抓住機會就想沉溺在虛幻之中不肯醒來,這種心理疾病,說無礙也沒什麽大礙,說嚴重卻也能致命,你要不要跟他好好談談?」


    我輕聲說:「不了,我又不是唐醫生,我可治不了他的心理疾病。」


    說起來我差點忘了,也不知道楊柳月去找沒找過唐知敏,王瀟瀟也沒給答覆。


    電話那頭的宋安戈驚奇的問:


    「唐醫生?誰是唐醫生?」


    我警覺的出聲:「你不知道唐醫生嗎?」


    那端沉默了幾秒後,宋安戈哈哈笑:「不是不知道,隻是一時間不記得你說的是哪個唐醫生。好了,既然你不去看夏初臨的話,我給師母迴個電話,就說你不過去了,讓他們先吃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原來師母是想讓我去吃飯,又跳不過夏初臨這道坎。


    掛斷電話後,麽妹端來了晚飯,我吃了幾口,覺得索然寡味。


    飯後,麽妹說要出去散散步,問我去不去,我坐在陽台上吹風,哪兒都不想去。


    睡前麽妹迴來,跟我匯報夏初臨的身體狀況,燒退了人也很清醒,就是手腳無力,過一晚上應該就能恢復元氣。


    最後,麽妹神神叨叨的在我耳邊說:


    「姐,二少爺太可憐了,師母好兇啊,我去的時候,二少爺不肯吃飯。師母正在給他進行思想工作,還說起了你們三人之間的關係,告訴他什麽叫做過去式,什麽叫做放手和成全,你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打了哈欠伸伸懶腰對麽妹說:


    「明天宋大叔迴來,我今晚要早點睡,免得他迴來調侃我說沒有他在身邊我都憔悴了很多,你知道的,宋大叔那張嘴最會耍流氓了。」


    麽妹掩嘴偷笑:


    「我看吶,宋大哥耍流氓的對象就隻有你一人,宋大哥在我們麵前可是威嚴的很呢,姐,你真不想知道被師母教育後,二少爺會有什麽反應?」


    還能有什麽,大不了又是那一番深情的告白罷了。


    以前夏初臨大半夜喝醉酒把王瀟瀟叫出去,訴說著他對我的愛和思念,起初王瀟瀟還會轉告我,到後來我懶得聽了,她也懶得說了。


    麵對師母,夏初臨大概也忍不住會傾吐一番吧。


    果真,即使不想聽,但麽妹憋不住,我躺在床上了,她還在蹲在我床邊說:


    「二少爺竟然哭了,姐,你能想到嗎?像二少爺那樣高大威猛的男人,竟然哭的像個孩子一樣,他一個字都沒說,隻是哭,哭到最後師母都心軟了,抱著他哄著他,像是在憐惜自己的孩子。姐,如果你看到他哭的那麽悲傷,你肯定會心疼他的。」


    我見過夏初臨的各種狀態,但是說實話,我還真沒見他在我麵前哭過,最多過紅了眼濕了眸子,但那淚水,卻始終不曾當著我的麵掉落過。


    我翻了個身,背對著麽妹說:


    「不早了,快迴去睡吧,明天你醒後記得叫我,我最近總是起晚,不知不覺就會睡過頭去。」


    麽妹像是沒聽到我的話,還自顧自的說:


    「不管你心不心疼,反正我覺得心裏酸酸澀澀的,很不是滋味,看到二少爺撲在師母懷裏嚎啕大哭,就像一個失去羽翼的孩子一樣,無助的很,我都哭了,等我以後找了老公,我一定不讓他哭,我要讓他每天都開懷大笑。」


    再之後的話,我都沒有給予麽妹迴應,她說完後就自覺的起身關門出去了。


    這幾天因為夏初臨的出現,我覺得自己的生活完全亂了方寸,好在宋安戈要迴來了,有他在,至少能幫我擋一擋夏初臨,不然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昨晚徹夜未眠,今晚竟然還失眠了,一閉上眼,夏初臨那張臉就在我眼前晃啊晃,我翻來覆去了很久,最後還是聽了輕音樂,強迫自己數羊才睡著。


    淩晨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還有冷風突然襲來的寒意,但我沒有醒來,翻個身就繼續睡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做了個夢,夢見媽媽給我煮了兩個雞蛋放在我手心裏,對我說生日快樂。


    但那兩個雞蛋太燙,我手一抖就驚醒了。


    驚醒後,一隻溫暖的手放在我的額頭:「退燒了,看來這感冒還真是會傳染,你這小身板什麽時候才能變得強壯一點?」


    我坐起身來,迷濛的看著宋安戈問:「你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我發燒了嗎?我睡的挺沉的,實在是太困了。」


    宋安戈指著茶幾上的早餐說:


    「快起來去洗漱吧,我淩晨三點多就迴來了,還躺在你身邊睡了一覺,你抱著我的時候那勁兒,可真大,小丫頭,你是不是很想我,知道我迴來翻個身假裝睡著,然後趁機撲我懷裏占我便宜?」


    這人還真是,一張嘴就暴露德行。


    我不跟他貧嘴,起身去洗漱,剛好洗了臉後,從鏡中看到宋安戈竟然倚靠在門口,我驚奇的迴過頭去,宋安戈張開手臂對我說:


    「要不,給個愛的抱抱吧?」


    我切了一聲:「宋大叔,你今年三十六歲,不是六歲,你要牢牢記住,你是個成熟穩重的中年男人,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不是偽娘。」


    宋安戈朝我邁了兩步,不容我抗拒的將我摟進懷裏:


    「還是抱一抱吧,昨晚你占了我便宜,就當做是補償我的,再說了,你看看我,窟窿眼堵住了,腿也好了。我這個人帶著一股好運,你多抱一抱,說不定能去除你身上的煞氣。」


    我不由得笑了:


    「你知道我身上有煞氣你還靠近我,小心我把煞氣傳給你。」


    說完我掙紮了兩下,宋安戈抱緊我輕聲說:


    「別鬧,讓我抱抱,幾天不見,我發現我好想你,江離,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愛上你了?」


    我用力推開他:「宋大叔,你的愛來的這麽容易嗎?就算是愛上了,也不過是你覺得暫時性的空虛寂寞冷罷了,既然你現在沒什麽大礙了,我也休養的差不多了,我準備今天迴城。」


    宋安戈伸手捏了捏我的下巴,讚美道:


    「真好看,江離,你的鎖骨真美。」


    我一拳丟過去,這個登徒子。


    但宋安戈矯健的抓住我的手,將我翻過身來從背後摟住我,盯著鏡中的我說:「你自己看看,美不美?」


    我瞥了一眼鏡子。臉色蒼白神情憔悴,毫無美感可言。


    等等...


    不對勁...


    我眨了眨眼再一看,果真不對勁,我的鎖骨處不知何時多了一條白金項鍊,吊墜是個十字架。


    難怪他要來抱我,應該就是抱我的時候給我戴上的,而我竟然渾然不覺。


    我想伸手去取,被宋安戈緊緊抓住:


    「江離,我聽說二少爺為了幫你祈福,特意去了一趟南嶽進香,他是你的初戀情人尚且如此,我這個男朋友也得拿出點誠意來才行,我昨天和阿珩也去了一趟南嶽,在大廟裏幫你把這條項鍊開了光,希望菩薩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當然,也保佑你早點看到我的好,愛上我。」


    前一句是真,後一句就是玩笑話了,我能聽的出來。


    但是這禮物太貴重,我不能收。


    所以我調侃他:「十字架是基督教的標誌,你在我們佛教大廟裏為基督教的信物開光,就不怕佛祖知道了心裏會不悅嗎?」


    宋安戈柔聲說:「菩薩是有大智的,才不會像清朝政府那樣閉關鎖國,再說了,十字架代表太陽,正好能壓製住你體內的煞氣,要相信,巴比倫太陽神會幫你驅散生命裏所有的黑暗,你一定會迎來一個光明的未來,三十歲了,江離,祝你生日快樂,不要畏懼年華逝去,也別害怕衰老,我會一直陪著你。」


    一直!


    這份感動,我不留痕跡的收下了。


    但這項鍊,何其貴重。


    我一再強調要把項鍊還給他,宋安戈最後有些惱怒了:


    「女朋友過生日,我這個做男朋友的要是沒什麽表示的話,師母不會放過我的,江離,就當是給我做個伴,就當是報我一點恩情。也就當做是幫我個忙,我希望身邊的親人別為我擔心。」


    我不忍心拒絕,宋安戈又使出殺手鐧:


    「再說了,你欠我的錢還少嗎?不在乎多收我一點好處,我們去吃早餐吧,吃完早餐去師母家吃中飯,下午阿珩和瀟瀟會來,我們在師母的別墅裏給你舉辦一個濃重的生日party。」


    坐在沙發上,我喝著粥啊了一聲:


    「party就不必了吧,我現在這處境過不過生日都無所謂,再說,十八歲之後每過一個生日就意味著青春正在離我遠去,有什麽好慶祝的。」


    宋安戈給我剝了個雞蛋:


    「這話你跟瀟瀟說去吧,她說要和你一起過生,你忍心讓她願望落空的話,我沒意見,那我就陪著你一起,看晨曦日暮,雲捲雲舒。」


    我不自覺的哀嘆一聲,宋安戈又做我的思想工作:


    「我們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思想裏有一項很好笑的辦法叫做沖喜,但我現在覺得挺適合的,你就熱熱鬧鬧的過好這個生日沖沖喜,說不定三十歲的你可以苦盡甘來呢,禮服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因為天氣的原因,我們就在室內舉行party,開著空調能穿美美的長裙,你放心,我不偏心的,你和瀟瀟是今天的主角,你有的,除了項鍊之外,她都有,你不要覺得有壓力。」


    我並不是覺得有壓力,隻是覺得自己和眼前這個男人相識不久又非親非故,他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難道是真的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喜歡上了我?


    雖然這是個快節奏快餐化的時代,但是愛情這種東西,我不相信它會來的這麽迅猛。


    我沒有開口問他為什麽對我付出這麽多,對於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笑納了,就當是迴城前的狂歡吧。


    在這個遠離城市喧囂的度假村裏,我過了離婚以來最為平靜的一段時光,我不知道迴城之後我會麵對什麽樣的境遇,但我會永遠記住在這裏的安靜祥和,還有宋安戈對我的好。


    說好中午去師母家的,吃完早餐後我假裝肚子疼,宋安戈看穿了我,卻沒說破,隻是陪著我坐在沙發裏看書。


    偶爾會矯情的把他那條傷腿放到我眼前來,但我都假裝自己看不到。


    終於,他沉不住氣了,奪走我手中的書本:「江離,從我迴來到現在,你都沒問過我這條腿好不好?你未免太絕情了點吧?」


    我又拿迴書本,邊看邊答:


    「你不是有三條腿嗎?反正你比我多一條腿,好了又怎樣,瘸了也無妨。」


    宋安戈抓狂的看著我:


    「江離,你好歹是個文化人,你說這樣的話,不臉紅嗎?」


    我瞥了他一眼:「我一般隻在正常人麵前臉紅,像你這種非正常的人類,我有臉紅的必要嗎?」


    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以牙還牙以口還口,我豈能錯過。


    宋安戈撓撓頭,不服氣的說:「不得了,才幾天不見,你這口才有長進,不過江離,你這麽肆無忌憚的調戲我,就不怕我把你給辦了嗎?」


    我慢條斯理的說:


    「你第三條腿好了嗎?」


    宋安戈托起我的下頜,嘴角一揚,邪魅問道:


    「好沒好你試試不就知道了?我相信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沒有徹底忘記吧?」


    我把書甩在他臉上,挑釁的問:「宋大叔,你是要在這狹小的沙發上試一試你的威猛嗎?」


    宋安戈將我撲倒,欺壓上身:「有何不可?」


    我拿手擋住他的臉:


    「別逗了,小心你後背的窟窿眼又蹭蹭冒血。」


    宋安戈將我的手鉗製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從我醒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雖然他的腿看起來是好了,但畢竟傷了筋骨不能太用勁,所以我一點都不怕他會對我做什麽,隻是令我沒想到的是,我正配合宋安戈調情,麽妹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


    「二少爺,你怎麽來了?你不是...」


    話音未畢,那扇門嘭的一下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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