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兒突然昏厥所引起的雞飛狗跳之事暫且不提,反正此事不到一個時辰便傳遍了崇真的每一個角落,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鐵石知道這個消息時,他正在自己的房間裏小心地搽拭著自己的佩劍。


    說實在的,得知傅婉兒就是南諸的妹妹後,他反倒鬆了一口氣,心中那股忐忑不安的情緒也減輕了不少,不過麵上卻不顯。


    神色凝重地揮退了前來稟告的弟子,他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劍柄,站起了身。


    沒錯,他的確是曾經後悔過上了南諸的賊船,但是事已至此,也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如今他與南諸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可是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對方出了什麽差錯,他也討不了好,反之亦然。


    鐵石在屋內來迴踱步,思索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動身前去找青鬆商議。


    他心底一直對自己的師傅存有一定的敬畏之心,實際上,不隻是他,整個崇真派的人都不會小覷青鬆這位當代掌門。


    在這其中,以經曆過崇真式微的老弟子尤為甚,新進門的弟子大多隻知道自家掌門武功蓋世,沒有親眼見識過,心中雖有敬畏,但還是不夠深刻。


    就像你知道這一杯水是冰水,但是你沒有親手觸摸到杯壁,你就永遠想象不到這杯水有多冷,隻能憑借自己的想象力去評估,而想象力是最容易受到閱曆和能力的影響,從而產生了誤差。


    新進弟子們年齡都不大,武功也不深厚,雖然總是被人告知掌門人武功極高,但是他們未曾觸碰到那個境界,自然無法知道達到那個境界的人究竟有多厲害,這也算是不知者無畏。


    但對於老弟子而言,他們都經曆過那個時期,那個崇真派最為虛弱的時期。


    燕衝天突然武功全失,崇真一度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尷尬境地,在這種情況下,前期快速擴張所埋下的隱患也逐漸暴露了出來。


    在出事之前,崇真派正在拚命提高武林地位並且謀奪武林第一正派的名頭。


    仰仗於燕衝天碾壓整個武林的絕世武力,整個門派的高層人員根本不用過多考慮其他門派的人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無所遁形。


    那時的崇真風光無限,門人弟子走出去都比別人高出一等,這種環境下養出的自豪感和凝聚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隻可惜過猶不及,快速擴張所帶來的後果就是被壓服的門派基本上個個都是麵服心不服,其中以峨眉派尤為甚,在燕衝天還在位時,這個門派就一直在私底下搞小動作,隻不過礙於崇真的武力威懾,不敢做得太出格罷了。


    本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若是燕衝天還能再撐上幾年,崇真派便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消化完這些戰果,徹底夯實這來之不易的地位,但這世上沒有如果二字。


    燕衝天出事之後,崇真迅速把此事瞞了下來,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了內部的掌門交替,但是這個消息不知怎麽泄露了出去,整個武林都知道那個狂妄不可一世的燕衝天練功出了岔子成了廢人,自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小心思,想要試探一二。


    天下間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不要以為正派人士就不會動什麽歪腦筋,那段時間恰恰就是這些人在落井下石。


    那些被崇真所威懾的反派人士,反而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懂得審時度勢,也更加疑神疑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即使知道敵人正處於最虛弱的時候,也不敢貿貿然地衝上前去踩一腳。畢竟誰知道那是不是對手的為了徹底滅掉他們所想出的計策。


    因而在那段時間,崇真派應對地很是艱難,對外既要強撐著大門大派的門麵,對內又要維持弟子的凝聚力,而青鬆剛剛進行掌門交接,連金蠶絲雨都未曾入門,可是說是史上最水的掌門了,根本就隻能當個吉祥物,對目前局勢的緩解起不到任何作用,隻能勉強維持現狀。


    就是在這麽艱難的情況下,青鬆硬是殺出了一條血路,帶領著著崇真弟子重新站穩了腳跟,並重新奪迴了武林盟主的位子,再一次威懾整個武林。


    隻有曾經得到過才知道失去的可怕。


    這一批老弟子都是曾夾著尾巴做人,且都還得小心卑微地討好著曾經看不上眼的武者,這種巨大的落差讓他們幾乎發狂。


    人心都是貪婪且善變的。


    對於燕衝天此人,曾經的他們是多麽感激對方帶來的榮耀,現在的他們就是多麽痛恨對方帶來的屈辱。


    急需要發泄對象的他們自然就把自己內心的憤怒轉移到已經是廢人一個的燕衝天身上了,就算偶爾有那麽幾個人念著燕衝天的好,也不敢說出口。


    而在此時,帶領著他們重新登上巔峰的青鬆,自然就被他們奉為救他們離苦海的神明。


    鐵石就是在這種氛圍下成長起來的,其心理也是不言而喻了。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勇氣踏出這一步。


    身後便是萬丈深淵,他根本無路可退。


    在胡思亂想之際,鐵石已經在不知不覺來到了青鬆所居住的廂房門前。


    他苦笑了一番,隨後立即擺出一副擔憂的神情,敲響了房門。


    或許是出於心虛,在等待召見的時候,鐵石心中其實是極為忐忑的。


    他並不敢保證這些小把戲究竟會不會成功瞞過自己師傅的雙眼,但他又不得不來,畢竟他算是唯二親眼見過傅家慘案之人,不來說幾句表達自己的看法,會顯得更加可疑。


    門剛敲響,青鬆那毫無波動地聲音便傳了出來。


    鐵石聽了後便謹慎地推開了房門,低著頭走了進去。


    隻見青鬆正背著手站在窗邊,麵色嚴肅,不知在想些什麽。


    見狀,鐵石心裏一突,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緊。


    從這個窗戶剛好可以看到他剛剛來的那個方向,就是不知道青鬆有沒有看到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


    “鐵石。”青鬆突然迴頭喚道,眼神也有些哀傷,“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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