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傾公主在東延皇宮對安容多有照拂,以安容有恩必報的性子,必定會護她周全。


    顧清顏很了解安容,挾持朝傾公主,逼大周放他們離開。


    如他們所願,蕭湛放他們走了,隻在後麵派了暗衛,務必帶迴朝傾公主。


    被東延暗衛丟在馬背上,任由馬兒顛簸,朝傾公主五髒六腑都顛倒了位。


    可所有的痛加起來,都抵不過一顆碎成粉末的心。


    她對北烈來說,隻是他們暢通無阻迴北烈的通關文牒!


    她在北烈生活了十五年,還比不過一個在北烈隻生活了幾個月的陌生人,為了保護她,不惜顛倒是非黑白,身子傷害她!


    若說她和親東延之前,在北烈受到的是委屈心酸,但對北烈還存了三分念想,覺得父皇母後隻是被人蒙蔽,他們還是疼愛自己的。


    可是這一迴,朝傾公主的心冷了。


    在馬背上顛簸,滿頭金簪玉釵掉落一地,頭發淩亂中,她抓著暗衛,道,“你們如此待我,父皇母後不會饒了你們的1


    暗衛冷冷一笑,“皇上?你以為皇上不知道這一切?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都和親嫁到東延來了,你還想皇上待你如何,東延坑殺我北烈三萬鐵騎,屍骨累累,你從未想過幫他們報仇,有事沒事就和東延皇帝爭吵,幾時幫著打聽過點滴消息?!皇上對你失望透頂1


    因為她和親,沒有幫北烈打聽消息。就要被放棄?!


    就因為顧清顏幫著北烈,她就能取代自己在父皇母後心中的地位?!


    朝傾公主一直以為東延皇帝和皇後對她的寵愛很純粹,就跟尋常百姓家那般,捧在手心裏疼的,與政治無關,哪怕她出嫁和親,也是她賭氣,為了爭一口氣選擇了出嫁。她告訴自己,如果她堅持不嫁,父皇和母後最終會憐惜她,舍不得她。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任是她怎麽忍著,終還是流了下來。


    淚眼朦朧間,她看見馬鐙上嵌著她的金簪。


    她還記得那根金簪怎麽來的。


    那一年。她十三歲。


    她站在皇宮最高處。眺目遠望,看著宮外的屋宇人群,她心生向往。


    她央求父皇母後讓她出宮去玩,可是他們都不許。


    因為受寵,她素來驕縱任性,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撒嬌,可以耍賴。甚至鋌而走險闖禍,她總相信就算她將天捅破了,也有父皇母後幫她補起來,所以她活的很簡單,也很恣意。


    父皇母後越是不許她出去,她就越是想出去玩。


    皇宮那麽大,其實想混出去也不是件難事,尤其她可以隨時靠近父皇母後,偷令牌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帶著丫鬟出宮了。玩了大半天。


    宮外和皇宮差別太大,尤其那些小玩意。她恨不得通通搬迴皇宮才好。


    她是帶著大把銀票出的宮,遇到喜歡的就買。


    她初次出宮。不懂財不露白的道理,因此遭了賊惦記。


    賊偷了她的錢袋,被她發現了,就在大街上,她和丫鬟追賊。


    賊跑的很快,她和丫鬟追不上,卻被皇叔發現了。


    把她和丫鬟帶迴了宮。


    父皇和母後勃然大怒,那一次,是她第一次挨板子。


    十大板子,打的屁股都腫了。


    她賭氣好幾天沒有理父皇和母後。


    這根金簪,是她傷愈那天,父皇來看她,送給她的。


    是父皇親手設計,命禦造監打造的,整個後宮,除了她母後那裏有一根,就隻有這一隻了。


    這是無上的恩寵,她再大的怒氣也消了。


    收了金簪,抱著父皇的胳膊親昵的喊父皇。


    父皇見她消氣了,才跟她講道理,父皇說宮裏公主不少,若是她太過任性,偷溜出宮,還在街上抓賊,公主形象全無,若是不罰,不足以震懾後宮。


    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想出宮,是父皇母後不許在前,她控製不祝


    為什麽那些大家閨秀都能出府玩,她一個公主卻不行?


    整個天下都是父皇的,可她身為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卻隻能關在皇宮裏。


    皇宮再好,再富麗堂皇,看了十幾年也看膩了吧。


    她隻是想偶爾能出宮走走,哪怕一兩個月一次也行。


    父皇答應了,每兩個月,她能出宮一次。


    那時候的父皇,對她多好,她再怎麽胡攪蠻纏,父皇也會原諒她。


    就連她絕食要嫁給上官昊,和父皇拗了幾天,最後父皇都答應了。


    可為什麽,就這樣一個寵她愛她的父皇,在她和顧清顏換了身軀後,再迴宮時,就不見了。


    以前是對她包容,後來是覺得她任性不懂事,到現在,已經不再關心她的生死了。


    這一切,都是顧清顏害的!


    沒有對比,就沒有失望。


    父皇和母後喜歡顧清顏的懂事乖巧,可世上懂事乖巧的女兒何其多,父皇和母後怎麽不喜歡她們,獨獨喜歡顧清顏,甚至超過了她!


    那三萬鐵騎,她從未寫信迴去借過!


    是顧清顏一人所為,可父皇卻把過錯算在自己頭上,她顧清顏在父皇心中一心為北烈,她卻什麽都不做。


    她是什麽都沒做,可她至少沒有坑過北烈,沒有讓北烈遭受無法挽迴的損失!


    暗衛拿她做人質,去救她的仇人,她寧願死,也不願意讓他們如願!


    朝傾公主一時想不開,抓了金簪,狠狠的紮在了馬身上。


    馬當時就受了驚,揚起馬蹄。要將她和暗衛掀下馬。


    暗衛緊緊的抓著韁繩,可是沒用,他們還是被甩了下來。


    她在地上滾了兩圈,磕著了額頭,暈了過去。


    在她睜開眼睛前,眼角流了半天的眼淚。


    她雖然沒有看,但是她能聽,她知道自己身邊坐著。幫她擦眼淚的是誰。


    是安容。


    她和安容相交不多,甚至最開始,還爭吵過,可她從來沒想過,她一生所遇到的所有人中,隻有安容對她最真心。


    安容越好,她就越覺得心中悲涼。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安容坐在床榻邊。拿了帕子幫她擦著,她知道朝傾公主醒了。


    隻是朝傾公主不睜開眼睛,她也就隨她了。


    北烈的所作所為,別說朝傾公主了,就是她聽了都替她委屈


    這傷口太深,不是勸說就能愈合的,隻能交給時間了。


    隻是安容怕她會想不開,讓海棠把烈兒抱過來。就放在她身邊。


    哪怕為了烈兒,她相信朝傾公主也會堅強的活著。


    走之前,安容說了一句話,“骨頭才接好,胳膊不能亂動,有什麽事,盡可吩咐丫鬟。”


    說完,安容便轉了身。


    等她饒過屏風要出去時。


    朝傾公主說話了,“幫我取個名字吧。我不再是朝傾公主,也不想叫顧清顏。”


    從今以後。這兩個名字她再也不想聽到了。


    安容理解她。


    其實,她也不想叫她顧清顏。總覺得是在侮辱她。


    北烈都不承認她,她說自己是北烈公主,那是自取其辱。


    隻是她現在這副身子是顧清顏的,這是沒法更改的事實了,不認也得認。


    隻是取名字,還真叫安容為難了。


    她靜靜的看著朝傾公主。


    就好像見到清晨的陽光穿過雲霧,有一種朦朧的美。


    “叫雲曦吧。”


    安容出了軍帳,晗月郡主走過來,問道,“她醒了?”


    “醒了,”安容點頭道。


    晗月郡主對朝傾公主是同情的。


    她希望朝傾公主能忘掉所有,不然將來大周滅了北烈,安容和蕭湛他們可就是朝傾公主殺父仇人。


    她心中對安容能沒有芥蒂?


    隻怕再好的感情也沒了吧?


    晗月郡主是帶著任務來的,她望著安容道,“當初朝傾公主為了救你,不惜偷取東延皇帝隨身佩戴的鑰匙,你不會為了償還她舊日恩情,也這樣吧?”


    連軒真擔心,安容會這樣做,所以派晗月郡主來敲敲邊鼓。


    安容望著晗月郡主,道,“你放心吧,朝傾公主或許會求我讓她見見元奕,但她不會求我放了元奕的。”


    再說了,放了元奕又能怎麽樣?


    他弑君奪位的事,天下皆知。


    東延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東延他迴不去了。


    他坑殺北烈三萬鐵騎,她還擔心他被囚禁在鐵籠裏,北烈會派人來刺殺他。


    天下之大,還真隻有大周,隻有那方寸囚籠才是他安身之處。


    安容不會心軟,意氣用事,大家就放心了。


    至於放朝傾公主去見元奕,還不是隨她高興。


    對朝傾公主,蕭湛要寬容的多,因為她幫過安容。


    朝傾公主在軍帳裏養傷,安容給烈兒找了個奶娘,順帶照顧她。


    大約七八天後,朝傾公主才忍不住向安容祈求,讓她能見元奕一麵。


    安容很明確的告訴她,她想什麽時候去見元奕都行,她還可以抱著烈兒一起去。


    朝傾公主也不多見元奕,上午一迴,下午一迴。


    大多都是吃飯的時候去,算是陪元奕用飯吧。


    傷筋動骨一百天,朝傾公主的傷,養了三個月才養好。


    除了她養傷之外,軍中將士們也將傷養的七七八八了。


    三個月時間過去,東延沒能將朝傾公主或者上官昊的人頭送來。


    時間一到,蕭湛就帶兵攻打東延了。


    彼時,東延已經將元奕從皇家玉蝶上除名,元奕不再是東延皇室中人,而是罪民。


    一邊是北烈,一邊是大周。再加上空虛的國庫,四起的民怨。


    東延拚死抵抗了十個月,最後蕭湛帶兵直取京都。


    東延新帝雙手奉上東延玉璽,跪求歸順大周。


    當然了,東延原本的疆土,隻有三分之二歸大周,另外三分之一在北烈手裏。


    攻下東延後,蕭湛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瑞親王和靖北侯調來東延皇宮,處理東延政務。


    減免賦稅,安撫民心,勸課農桑,使百姓能夠休養生息。


    原本,東延百姓就對我大周懷著敬畏之心,加上這一係列利國利民之舉。很快俘獲了東延民心。他們誠心歸順大周,以大周百姓自居。


    東延滅亡,北烈還對我大周虎視眈眈。


    但是一場仗打下來,北烈也吃不消,有了息戰求和的念頭。


    尤其是朝中,主和的人越來越多。


    大周士氣正盛,若是再打下去,東延就是前車之鑒埃


    求和。雖然難聽,可亡國之臣,亡國之君,有何顏麵去見列祖列宗啊?


    北烈想求和,大周也同意他們求和,但還是那個條件。


    拿朝傾公主和上官昊的人頭來求和。


    不是一個,而是缺一不可。


    顧清顏從大周逃迴北烈,大周並沒有像當初東延搜查安容那般仔細。


    隻要她易容,想逮住她。當真不容易,她和安容不同。安容手腕上的玉鐲摘不下來是硬傷。


    再者,蕭湛也沒打算抓到她。


    大周士氣正盛。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候,錯過這樣的機會,將來不一定再有了。


    北烈求和,若是大周答應了,接下來五年,或者是十年都不會再打仗。


    再掀起戰亂,必定意味著北烈休養生息夠了,就算沒有足夠的把握贏了大周,至少也有四五分的勝算。


    朝廷是主戰的,求和的寥寥無幾。


    但百姓希望求和啊,打仗勞民傷財,他們提心吊膽,而且離家的夫君和兒子,已經幾年未見了,他們想一家團圓。


    大周需要一個不得不繼續打仗的理由,來說服大周百姓,不是朝廷戀戰,是北烈求和的誠心不夠。


    朝傾公主迷惑東延皇帝,侵犯我大周,大周要她的命,無話可說。


    上官昊是墨王世子,墨王是北烈主帥,他是少帥,多少人死在他們父子手中,要上官昊的命,也是應該的。


    可墨王就上官昊一個兒子,他能舍得把上官昊交出來平息大周的憤怒,讓自己斷了後?


    這不可能。


    而且,顧清顏已經嫁給了上官昊,此時腹中還懷了身孕,已經三個月了。


    墨王不喜歡顧清顏,他知道她不是真的朝傾公主,比起顧清顏,他更喜歡那個驕縱一些,什麽都不管的真朝傾公主。


    他不喜歡女子幹政,更不喜歡女子對怎麽用兵打仗指手畫腳。


    尤其三萬鐵騎,那是他一手培養的,十數年心血,就因為顧清顏一個建議而付諸東流。


    他知道,這不全是顧清顏的錯,畢竟沒有他的首肯,三萬鐵騎誰也吩咐不動,哪怕是他兒子上官昊。


    隻是他膝下隻有上官昊這麽一個兒子,上官昊非顧清顏不娶,他拗不過他。


    但顧清顏以朝傾公主的身份嫁給上官昊,別說江山為聘了,什麽都沒有,就那麽住進了墨王府。


    朝廷打仗,正是國庫空虛的時候,哪裏有那麽多銀子鋪張浪費?


    再說了,當初她嫁給上官昊時,已經穿上嫁衣,出了皇宮大門了,隻是被元奕綁架了而已。


    後來,又和親東延,那場麵更是前所未有的隆重。


    難道還要給她準備第三次?


    再說了,北烈皇後心裏也膈應,她哪裏不清楚,顧清顏不是她親生女兒朝傾公主。


    她更知道她真正的女兒從馬背上摔下來,折了胳膊,在病榻上躺了許久許久。


    她明明知道一切,卻不得不裝做不知道。


    在北烈,墨王權勢滔天,有時候說話比皇上還管用。


    要是墨王世子願意娶朝傾,她怎麽會認顧清顏,待她如親生女兒?


    實在是逼不得已,不得不拿她去討墨王世子的歡心。


    墨王覺得沒有大辦的必要。她吃飽了撐著把這事往身上攬,隻是話得說漂亮點,不是慢待她,而是國庫實在空虛,怕再出意外,隻要墨王世子疼她愛她,其他的都是虛的。


    墨王不願意,皇上皇後不願意。顧清顏還能強求什麽?


    她能說自己沒有十裏紅妝就不出嫁嗎?


    隻怕上官昊都該惱了她了。


    就這樣,顧清顏住進了墨王府。


    這一切,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美好。


    她以為自己是北烈的功臣,對她就算不歌功頌德,也絕對不可能冷落她。


    可萬萬沒想到,在世人眼中,她禍害東延。挑起戰亂。慫恿東延太子弑君奪位,還慫恿他綁架大周蕭國公府表少奶奶,壞事做絕,心如毒蠍。


    要不是有她,百姓安居樂業,哪來的戰亂紛爭?


    這些話,她不勝其擾。


    尤其是大周,吞了三分之二的東延。北烈求和,大周提出要她和上官昊的命。


    她慶幸,沒有隻要她的命。


    否則北烈會毫不猶豫的把她交出去。


    在墨王府的日子,她過的很忐忑,她在東延做臥底的事,墨王也知道,他也是讚同的,甚至對她為了北烈的雄圖霸業甘願涉險而讚歎連連,可就因為三萬鐵騎。就因此惱了她,顧清顏有苦說不出。


    她怎麽也沒想到元奕口口聲聲說以江山為聘來娶她。卻借她的手,除掉了北烈三萬鐵騎。


    這相當於是斷了墨王一條臂膀。


    他生氣在所難免。隻是她的委屈卻沒人理會,墨王再不許她插手邊關之事,更別提出謀劃策了。


    是以之後,北烈和大周交手,再沒有顧清顏的手筆。


    大周給了北烈一個月考慮的時間,是否求和,全看北烈的誠心。


    時間越過去,墨王在北烈積攢的威望就越低。


    那麽多百姓,都舍得讓自己的父親、兄弟、丈夫上戰場,拋頭顱灑熱血,為的就是換來太平。


    如今隻要朝傾公主和上官昊的人頭,就能換迴來太平,他為什麽就不願意!


    他墨王的兒子是兒子,他們的兒子就不是了?!


    不僅僅是百姓有怨言,就連軍中將士也頗有微詞。


    墨王壓力不小,可要他狠心,他又做不到。


    猶猶豫豫,遲疑不決,一拖再拖。


    一個月眨眼就過去了。


    大周開戰了。


    這一戰,打的時間不短。


    足足三年。


    安容三年懷了兩胎,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後,又生了一個兒子。


    如今,揚兒都五歲大了。


    這三年,蕭湛在外打仗。


    安容依舊幫著籌備糧草餉銀。


    除了這事之外,還有一件很重大的事,那就是建造新的皇宮。


    按理,在戰亂期間,國庫正是空虛的時候,不應該這樣浪費人力物力。


    可建造新的皇宮是刻不容緩的事。


    大周皇宮離東延和北烈都很遠。


    現在東延已經歸順大周,成了大周的領土,北烈在不久的將來也是了。


    若是京都依舊的話,未免有頭重腳輕,對東延和北烈的管理有一種鞭長莫及的無力感。


    遲早要修新都城,早修建,早完事。


    安容想的很簡單,把東延皇宮裏那些寶貝賣了換銀子,拿來修建新皇宮。


    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不心疼。


    新皇宮修了整整四年。


    搬進皇宮之日,便是蕭湛登基之時。


    很不巧,那一天,黃道吉日埃


    安容身為皇後,哪怕身懷六甲,也必須在常


    一通繁複禮儀下來,累的她胎動,早產了,又生了個兒子……


    舉國同慶。


    唯有蕭湛和安容不開心。


    又是兒子。


    他們兒子不少了,已經有四個了,兒子以後再生也行,現在迫切的想要個女兒。


    錦繡宮。


    皇後的寢宮。


    安容靠在大迎枕上,看著才出生的兒子,眼神很哀怨。


    “晗月生了玥兒,纖柔生了黎兒,就連清和和弋陽都生了女兒。為什麽我就生不了女兒?”安容不服氣。


    她們每迴來,都是一手牽著兒子,懷裏抱著女兒。


    獨獨她,屁股後麵跟著好幾個,都是兒子。


    蕭湛無話可說,一連生了五個,全是兒子的,當真是不多見。


    可他前世碰到玉鐲時。看到安容生了七個兒子。


    當時肚子裏還揣著一個,是男是女,尚未可知……


    就算那一胎是女兒,也就是說還得再生兩兒子?


    以前打仗,隻覺得安容懷著身孕很辛苦。


    一旦不打仗了,他覺得辛苦的是他。


    憋的辛苦。


    外麵,蕭揚帶著三個弟弟進來。


    六歲的他。今天剛冊封為太子。一身太子衣裝,分外惹眼。


    可是安容一眼看見的不是他,也不是四歲大的蕭然和蕭逸,更不是兩歲大的蕭瑞,而是海棠懷裏抱著的女兒,靈兒。


    安容懷第二胎的時候,李良不知道動了什麽法子,居然煽動軍中將士。讓他們起哄,讓蕭湛破例在軍中給他和芍藥辦喜事。


    當時,整個軍營都轟了起來,請蕭湛答應。


    所謂軍心,不可違逆。


    但蕭湛沒有立即答應,隻道,“等攻破廉城,喜宴和慶功宴一起辦1


    當時士氣高漲,恨不得立刻破了廉城。


    趙風那廝。平常不吭聲不吭氣的,居然在一旁加了一句。那把屬下跟海棠的親事一並辦了吧?


    當時,安容都不知道他跟海棠看對眼了。


    海棠自己也不知道。偏蕭湛還當趙風和海棠已經私下定情,就準了。


    左右成一對也是成,兩對也一樣。


    大將軍都答應了,海棠還能不答應?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嫁了。


    趙成一聽,兩兄弟都娶媳婦了,他也不能落單了啊,趕緊把自己加上,他要娶紅綢。


    在賀城的衙門,他扶了紅綢一把,就看中了她了。


    就這樣,在軍營裏,破天荒第一次辦了喜宴。


    紅綢和芍藥生的都是兒子,海棠生的是女兒。


    丫鬟沒安容這麽能生,生了一胎之後,目前隻有紅綢懷了二胎,才四個月大。


    幾個丫鬟雖然嫁了人,之前打仗,都住在軍營裏,並沒有分開。


    現在,安容給她們賜了府邸,挨的很近,許她們一個月進宮伺候她半個月。


    海棠伺候安容的時候,會把靈兒帶在身邊。


    靈兒很乖,安容很喜歡她。


    隻是這會兒,安容看靈兒的眼神,讓海棠有些犯怵,怎麽看怎麽舉得皇後想將靈兒據為己有。


    正巧這時候幾個皇子圍上去看小皇子,海棠麻溜的抱著靈兒走了。


    皇後想生女兒快想瘋了,偏生一個是少爺,再生還是,簡直邪了門了。


    蕭揚幾個趴在床邊,看新出生的弟弟。


    他有些抱怨,“母後,說好的生妹妹,怎麽又是弟弟?”


    蕭湛在一旁道,“別往你母後心口上撒鹽,弟弟也很好。”


    蕭揚瞥了蕭湛一眼,自家老爹,他還是怕的,他看了蕭然幾個一眼,道,“弟弟是好,可是我都有三個了。”


    蕭然看了蕭逸和蕭瑞一眼,接口道,“弟弟是好,我有兩個了1


    蕭逸瞅著蕭瑞,道,“弟弟是好,我有一個了1


    蕭瑞最小,他也隨著他們往一旁看,可惜沒有。


    蕭瑞高興了,“我喜歡弟弟1


    說著,他又道,“我有哥哥,有弟弟,就差姐姐和妹妹了,母後,你什麽時候給我生姐姐和妹妹?”


    蕭逸瞅著蕭瑞道,“別想了,你是不可能有姐姐了。”


    “為什麽?”兩歲大的蕭瑞,有些不解。


    蕭逸很有耐性,道,“母後再生,隻可能是妹妹和弟弟。”


    蕭瑞似懂非懂,不過不妨礙他高興,他也有弟弟了。


    看著這麽多兒子,安容也高興埃


    可是她還是想要女兒……


    她希望兒女雙全,就算不一樣多,也不用一邊倒吧?


    安容深唿兩口氣道,“我一定會生女兒的1


    等她說完,蕭揚把手伸開。道,“母後,你快抽簽給弟弟取名字。”


    安容隨手拿了一張。


    蕭玖。


    剛定下名字,小玖兒就醒了。


    兒子生多了,有經驗,是餓醒的。


    蕭湛吩咐嬤嬤帶蕭揚他們下去。


    安容抱起小玖兒喂奶,沒有讓奶娘喂。


    安容發現,她親自喂養的孩子。身體都強壯些,尤其是揚兒,越長大越像蕭湛,冬天不喜歡穿厚厚的衣服,喜歡穿的很淡保


    蕭然和蕭逸也是,丫鬟一個不留神,就把外袍脫了。


    安容喂飽小玖兒。他又睡著了。


    外麵。有丫鬟進來,丫鬟手上裹著紗布。


    這是安容新買的丫鬟木槿,她斂眉問道,“她又摔了碗?”


    這個她,指的是顧清顏。


    丫鬟點點頭。


    安容臉色不變,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顧清顏被俘虜大半年了,從她和上官昊被押解迴京,連軒就把怎麽處置他們兩個攬在了身上。


    連軒整治人。他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連軒對待他們沒有像對待元奕那樣,隻關在鐵籠子裏,關到死為止。


    他把他們關在皇宮,最髒最臭的地方,皇宮刷馬桶的地方。


    連軒讓他們兩個在那裏刷馬桶。


    未免上官昊逃走,在他腳上綁了玄鐵球,很沉很沉。


    本來顧清顏也要綁的,安容心軟。求了句情,這才改成了普通鐵球。三斤重。


    他們兩個,不幹活。


    每天一人一個包子。一個饅頭。


    幹活,才能吃飽飯。


    開始,兩人還很倔強。


    最近,越來越老實了,隻是顧清顏偶爾還會發脾氣,摔碗砸盤子,以泄心頭怒氣。


    今兒,顧清顏發脾氣,是因為安容又生了個兒子。


    當初,她腹中懷的也是個兒子。


    因為戰亂,她隨著上官昊顛簸,坐馬車時,馬車跑太快,踩了石塊,側翻動了胎氣,最終小產。


    六個月大的孩子,縱使她醫術超群,也迴天乏術。


    他們兩個被俘虜了,墨王則在戰場之上,被蕭湛一箭射死。


    兩人都很隱忍,覺得會有人來救他們。


    的確,有暗衛偷偷潛進宮,試圖搭救他們。


    連軒賊壞,他故意放暗衛到他們跟前,當著他們的麵活捉了暗衛。


    一次又一次的將上官昊和顧清顏的希望碾得粉碎。


    漸漸的,上官昊的心死了。


    在上一波營救他們的暗衛被活捉之後,半年再沒人搭救他們。


    一天夜裏,下著瓢潑大雨。


    第二天,丫鬟送飯時,發現兩人雙雙斃命。


    死前牆上留了四個字,用血寫的:若有來生。


    沒人知道他們,若真的有來生會怎麽樣,是悔改了,還是會報複。


    從被俘虜,到自盡身亡。


    上官昊和顧清顏忍了兩年。


    元奕就不同了,他被俘虜了十五年,關了十五年,才過世。


    他也是自盡的,不過是朝傾公主病逝,他生無可戀才去的。


    蕭湛也沒有將他一直關在鐵籠子裏,關了四年後,就把他放了出來,當時朝傾公主知道北烈國破人亡,北烈皇帝皇後縱火焚身,思親心切,傷心欲絕,元奕幾天沒見到她,求安容和蕭湛,讓他去見朝傾公主。


    從那天起,他就和上官昊一樣,腳上綁著玄鐵球,走動可以,想逃走,斷然不可能。


    對朝傾公主,對他。


    安容能做的都做了。


    不過,朝傾公主把小烈兒教養的很好,沒有教給他仇恨,元奕也沒有給唯一的兒子太多的負擔,隻願他活的快樂。


    天下一統,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


    後宮隻有安容一人。


    倒是有大臣提過讓蕭湛選秀。


    那提選秀的大臣,蕭湛麵無表情的聽他說完,然後直接貶官了。


    貶官理由是故意製造帝後矛盾。


    打那以後,再沒人提選秀的事。


    再加上,安容夠能生的,五個皇子……


    多少皇上,窮奇一生,也才生了五個?


    而且,據說皇後又懷上?


    據說有大臣在賭,這迴皇後是生皇子還是公主了。


    大雪紛飛,銀裝素裹。


    禦書房前,安容係著大紅鬥篷,看著幾個孩子在雪地裏打滾嬉笑。


    她嘴角一抹笑,怎麽也掩不祝


    不知何時,蕭湛站在她身邊,將她擁在懷裏。


    又不知站了多久,趙風走過來道,“皇上,有太上皇他們的消息了。”


    當初,蕭湛攻破北烈,凱旋之際。


    皇上送了一道聖旨來。


    禪位的聖旨。


    這麽多年,蕭湛一直派人找他們,一直沒有音訊。


    蕭湛瞥頭望著趙風,問道,“在哪兒?”


    趙風迴道,“在六百裏外的清風亭,當時王爺懷裏還抱著個小少爺,喊他大爹爹……。”


    安容愕然,“大爹爹?”


    這是說還有二爹爹了?


    趙風繼續道,“太上皇說皇上把大周治理的很好,不必找他,閑雲野鶴的日子悠閑自在,比做皇上舒坦。”


    閑雲野鶴當然舒坦了。


    比起做皇帝,他更喜歡打仗那幾年。


    隻是揚兒還協…還擔不起重任。


    蕭湛握著安容的手道,“等揚兒滿十三歲,我就禪位給他,帶你過閑雲野鶴的生活。”


    安容依偎在他胸前,笑的心滿意足。


    若說人生還有什麽遺憾,就差一個女兒了。


    這個遺憾,在安容生了個兒子後,又生了個兒子,徹底變成了絕望。


    安容生兒子,生出了鬱抑症。


    蕭湛提前一年禪位,帶安容遊山玩水去了。


    偏巧,安容又懷上了。


    站在船頭,看水波瀲灩。


    安容摸著肚子道,“萬一又是個兒子怎麽辦?”


    “應該不會了吧?”


    “你總是說不會1


    “這一迴肯定不會了1


    “萬一呢?”


    “沒有萬一。”


    “……萬一呢,萬一呢。”


    “要真是兒子,為夫就去給你搶個女兒迴來1


    八個月後,安容總算如願誕下一女兒。


    她盼女兒,盼了十年。


    來的太晚。


    故取名,蕭晚。


    ps:大結局了哈,該交代的貌似木有遺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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