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想要一個大新聞,而“兔子”瑞文則恰巧是能製造出大新聞的人。


    當然,百分百基於事實製作。


    當他深夜再次拜訪新不萊梅劇樂團的劇場,劇團的老板野狗已經不是他上次見到的樣子。


    聽說他的狗頭如今腫得跟個豬頭一般,躺在床鋪上。長期在劇場裏培養出的自信和英氣,如今也被“蓋世太保”們消磨殆盡。瑞文甚至還沒有走進劇場,就聽見了他帳篷裏的呻吟。


    “昂?兔子。”蠢驢正在慘弱的燈火下替野狗擦拭身上的傷口。他聽見有人掀開帳篷的聲音,給野狗擦拭完畢,這才轉過腦袋,“你來做什麽?”


    瑞文朝著床鋪上胖胖的男子看了一眼,若不是事先有人告訴他是野狗迴來了,他怎麽也認不出那是野狗。如今那家夥英氣尚存的臉,在一頓毒打之後,接下來這幾個月隻怕是演不了任何國王和貴族了。


    “我是來探望劇團長先生的。”瑞文好意地俯下身子,“這件事情和野狗先生並沒有任何關係,怎麽會弄成這樣?”


    “他們想要打你,需要理由昂?”蠢驢咬牙切齒,反倒是對瑞文發起了火,“如果你是來看戲的,既然看完了,不如迴去;如果你是來取笑的,不妨大笑一番,快點滾蛋。”


    “我是來尋求真相的。”瑞文恭恭敬敬地說,“民眾有權知道真相,而我們也有義務進行報道。尤其是秘密警察毒打無辜證人,我想市民們是樂意看到的,尤其是在明天早晨全城最火的報紙頭版上。”


    “你想招惹蓋世太保昂?”蠢驢的話中滿是對瑞文的懷疑。


    毫無疑問,他抓錯了瑞文話中的重點。不過瑞文倒是不擔心蠢驢這番誤解。


    “我們的確是為了尋求正義和真相。所以,能不能讓我開始采訪呢?”


    “難道你沒看出來野狗被蓋世太保們問得還不夠多昂?”蠢驢突然開始謹慎起來,聲音倒是越發高昂,“要是你想知道什麽,怎麽不直接找蓋世太保他們去要呢?物證,筆錄,說不定還有證人和知情的警員,你在那裏不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昂。”


    瑞文再次打量著野狗。野狗眼部的腫脹已經叫人看不出來,他究竟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眼。倒是胸口平穩的起伏可以判斷,他估計是剛剛睡著。蠢驢對於這位如今如此虛弱的朋友的保護,自然無可厚非。


    “莫非您是暗示我去偷?蠢驢先生。”瑞文朝著劇團的二把手微微一笑,“去偷蓋世太保他們部門裏的東西。”


    “我可沒有這麽說,兔子昂。”蠢驢極力和瑞文撇清關係,“你的長腿和腦袋都長在自己身上,想去什麽地方是你的自由。”當然他也並未阻攔。


    “您就是暗示我去偷!我跑得雖然快,腦袋卻不蠢,我可沒有去偷東西,還能安全迴來的本事。”瑞文大聲自嘲,“為了揭露一宗犯罪案件,您居然暗示我去犯另一宗罪。記者是為了報道真相而生的,但也不會蠢到在警察的老巢裏犯事。”


    “要是你不想去,兔子。你也可以不去。”蠢驢事不關己地聳聳肩,“反正我是一個詞都不會跟你說。你想要頭版?自己去編造吧。蓋世太保?我們反正是再也惹不起昂。”便不屑地抿緊嘴唇。


    “我可不像你,蠢驢先生。”瑞文上下打量一番蠢驢,看樣子從他嘴裏想套出一句話,是再也不可能的了。瑞文便對他冷嘲熱諷,“記者可不像是劇作家,今天把這個人寫死了,明天又在另一個地方把那家夥寫活。我可不同於你,蠢驢先生。”他自知此行又是白來一趟,便懷著怒氣一字一頓地,“我可不像您這般能胡編亂造,卻也不像您這般膽小怕事。”


    “你說誰膽小怕事?”蠢驢一生氣,說話時那難聽的尾音少見地沒有了。


    “最好的朋友平白挨了一頓打,你不想著替他伸張正義,反倒畏畏縮縮,你還算是什麽朋友?”


    “就憑你們那幾張紙,也想伸張正義?你沒聽見是蓋世太保嗎?”蠢驢氣得再次大聲重複了一聲,“蓋、世、太、保!”


    “驢子,你太吵了。”野狗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費力睜開眼睛,從眯成縫的畸形眼眶裏看見了來訪的客人,“這不是兔子嘛。這幾天劇團的演出,多虧了你們報紙的廣而告之。”


    “阿狗。”蠢驢親昵地喚了一聲,看著傷痕累累,虛弱的老朋友,眼淚開始在這名多愁善感的劇作家眼眶裏打轉,他給野狗墊起枕頭,把他扶了起來。


    “沒事,老夥計,死不了,命硬。哈哈。”野狗倒是毫不在意地笑了一聲,他轉向瑞文,“兔子,你這次是為了報道案件來的嗎?”


    “同時也是替您伸張正義,野狗先生。”瑞文這麽說的時候,心裏有些心虛。


    “真的能伸張正義?”野狗抓住了瑞文的手腕。


    瑞文朝他點點頭。


    野狗艱難地答應道,“好,我相信你能告訴大家真相。不過你要是問我,我估計也答不出來什麽太有用的消息。”他自嘲地笑了一聲,“要是我真的講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也不至於被打成這樣。”他深深唿吸了一口氣,“好了,你要是想問什麽,就問吧。”


    野狗突如其來的率直,令瑞文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請問,案件發生的時間,兇手和受害人都是誰呢?”


    “發生在今天傍晚,今天下午最後一出劇《亞瑟之死》結束,觀眾散場的時候。兇手有人指證說是我們劇場的男演員青蛙,他出演劇中的二王子。被害人是學院的薇薇安教授,事後證明那隻是薇薇安教授的幻象。”野狗笑了一聲,“你看,魔法是多麽神奇。”


    “兇手抓住了嗎?”


    “據我所知,沒有。不過薇薇安教授提供了犯人的畫像,隻要他不出城,抓住他是遲早的事情。”


    “犯人是什麽來頭?”


    “嗯,這個不好說。”野狗思索了一番,“他是我們劇樂團重組的時候,二十天之前,第三批招來的男演員。不僅外形不錯,能動能唱,是個好苗子。原來的二王子的演員受了傷,才叫他上的場子。可惜了……”野狗語氣中滿是失望神色,“可惜我當初沒有看清人,誰能想到他是個殺手。”


    “那警察們問的是什麽問題?”


    “跟你問的差不多,我也就那樣迴答。不過,那殺手跟我可沒有半個銅子的關係。”野狗連連罷手。


    “那警察為什麽要打你?”


    “為了樂趣。”蠢驢可悲地笑道,“為了彰顯他們那一丁點的權力和可笑的自尊。”


    “那……那你在那裏還看見了什麽嗎?”瑞文思索了一番,“比方說,其他的案件當事人?”


    “看倒是沒看見。”野狗說,“不過,我聽見他們像是在嘀咕,好像有不少的魔力者受傷,還有許多人死了,不少還是高級的魔法師。所以警察那邊現在可亂著哩。”他眨巴著眼睛,再也想不出別的什麽來。


    的確是多起魔法師謀殺案。看來,蓋世太保封鎖消息的速度真是神速,就算是消息最為靈通的記者,瑞文也隻能根據零星的消息推斷。他苦笑了一番,莫非真的要去警察老巢偷情報?


    “好吧。”瑞文說,“接下來,麻煩您描述一下青蛙的長相,我好把它登在報紙上。”


    “這個我來代勞吧。”因為野狗,蠢驢這會兒也對瑞文不太排斥,“我比較擅長昂。”


    瑞文帶著速寫從帳篷裏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了後半夜,他又問了許多問題,不過沒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他再次借著微弱的燈火看了一遍犯人的速寫,才把它放進衣兜。劇場裏倒是還燃燒著許多根火把。按照劇團安排,劇團本剛剛停止演出。


    目前已知的信息太少,明天的頭版消息是趕不出來了。他歎了一口氣,索性在空蕩蕩的觀眾席間走動,這就是劇場的那位被害人遇害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踩到了一灘黏膩的東西。借助火光,抬起腳,才發現自己的鞋底邊緣有深色的汙漬,還微微泛紅。


    是血。


    瑞文自覺晦氣地皺了皺眉頭。


    “喲,沒想到這麽晚還有人來看演出啊。”一個悅耳的男聲說道,“可惜今晚停演了哦。”


    瑞文抬起頭,借助火把舞動的火光,驚悚地發現,那個人的臉和他懷裏速寫上臉驚人的一致。


    “青蛙?魔法師殺手?”他脫口而出。沒想到,兇手喜歡迴到兇案現場的傳言,居然是真的。


    “喲,居然被你認出來了。不過,我可不認得你。”青蛙悄無聲息地靠近,冰冷的手指撫摸在瑞文的臉頰。


    瑞文嚇得不敢亂動。


    他仔細打量了一眼眼前驚慌的陌生人,手中的一塊細小石頭微微發亮,“還是個自然魔力者呢。怎麽,是來準備被我殺的嗎?”


    “不,我負責撰寫事實。”瑞文故作鎮定,“我是一個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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