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施法,快速詠唱和原始咒文的區別,就講到這裏。希望你們今後施放魔法之前,能夠快速決斷,到底應該用哪種方式施法。”坎特伯雷老師丟下了粉筆,拍了拍手指尖上麵的灰,“好了,今天的課程就上到這裏,希望你們能把這堂課的內容,以及上堂課的冥想和政治形勢,好好記住,迴到宿舍好好複習,這些都是你們預科考試的考點。下課!”


    教室裏頓時響起混亂的整理物件和挪動凳子的聲音。


    揚低垂著腦袋,趁著剛剛下課的混亂,快速往教室最前排的顯眼位置移動。


    不僅是他顯眼的位置尷尬,更是因為他移動到前麵去的方式也極其尷尬——他用的是一架小巧的木製輪椅。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歧視腿腳不便的人。而是因為他一個堂堂的健康年輕男子,居然也要依靠這種助行工具,實在是太丟人了。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居然最高祭司治愈不了的傷。


    當然,一開始,弗絲不是這樣和他說的。


    “你可以起來走走了。”


    自由高地之上的最高祭司,算得上和他有過命的交情。在把手輕輕離開自己的雙腿之後,這位女祭司語氣輕鬆地告訴他,他可以下地走走了。揚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樣被搞。


    他興奮地從坐了很久的凳子上猛地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居然根本不聽自己使喚,撲倒在地上。


    “最高祭司大人,您最近說話怎麽越來越不靠譜了?”揚焦躁地抱怨起來。


    “呀!”弗絲故作驚詫,輕輕捂住了嘴,“我是說你可以試著走走了,怎麽這麽用力呀?”


    揚無話可說,隻得以頭捶地,“弗絲你不要玩我了,我這條腿,您還治不好?”


    “傷情是治好了呀,不信,你自己摸摸。”


    揚略有懷疑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腿,果然,斷處都被完好地接上了,甚至連傷口都摸不出來。“那我怎麽還走不了?不會是廢了吧?”


    “不不不,”弗絲在他麵前蹲了下來,笑著看一條爬在地上的老狗,“傷口我是治好了,可是你先前流失的血太多,現在的供血還沒解決呢。”


    “所以,我的腿算是廢了?弗絲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哇?”揚佯裝嚎哭,扯住了弗絲袍子的下擺。


    “你怎麽那麽著急?我總不能把自己的血分給你吧。”弗絲無情地站了起來,抽走了袍子,“記得多補血,多休息。祭司的賜福不等於你滿血滿狀態複活,懂?”她無情地投身進黑夜,她外麵的護衛已經等待良久。


    “哦,有趣了呢。”小雅說話的語氣,可一點都不有趣。


    “哈哈,揚,我給你把好東西找出來了!”萊婭的吵鬧聲頓時讓結社安靜下來。


    一架木製的輪椅出現在揚的麵前。


    “輪椅?”揚陷入了困惑,“你們早知道我要用上這個?”


    “不不不,”萊婭快速否決道,“這是已經畢業的前輩留下來的紀念品。”


    “呃,你們那位前輩也……腿腳不便?”


    “這倒不是,據說以前從某位領主那裏搶來的。怎麽樣,這可是個稀罕物件吧?”


    這的確是個稀罕物件,而且太招搖了。要不是現在下課,許多人都趕著去吃飯,他免不了一場圍觀。


    “哦,這不是揚同學嗎?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坎特伯雷的驚唿聲立刻把他拉迴進了現實之中,“你果然生病了啊!都弄成這樣了,居然還能刻苦學習,真的是……真的是……”坎特伯雷語無倫次。


    “身殘誌堅?老師您就別激動了。”揚調侃著自己,冷靜地看向這名預科班的教師,“老師,我是來拿我錯過課程的講義的,並且還有一些問題。”在卓雷弗他們來把自己帶迴去之前,揚還有充足的時間。


    “講義?沒問題。”坎特伯雷開始認真地翻找他手邊的文件,“有什麽問題,您也盡管去問。”他遞過來厚厚的一遝紙。


    “老師,我想向你請教魔力儲存的問題。魔力真的是儲存在血液中的嗎?”


    “哦,這個問題啊。”


    坎特伯雷開始迴答問題的時候,揚見他的神情極其像不戴眼鏡的魯斯特法尼亞的年長版本,隻是衣裝筆挺,和學生的長袍不太一樣。魯斯特要是穿上執事服,挺拔的身姿或許能和眼前的男子更像一些。


    “大量儲存在血液之中是沒錯啦,當然,你的肉,骨頭,等等,都含有微量魔力,隻不過和血液中的魔力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麽,就沒有什麽儲存魔力十分集中的地方。”這才是揚所迫切關心的問題,“特別特別集中的特殊地方?”揚盡力描述,他閱讀著麵前這個男人沉思著的臉,希望從他臉上可以讀出一點什麽。


    沒想到,那張臉頓時就開心地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核’吧。”


    “誒?核?”揚的後背冷汗直冒,為什麽眼前的這個男人會這麽輕易就知道這麽重要的事情。


    “你是不是讀過維薩裏歐斯的《解剖學日記》?”


    怎麽可能?一個尋常的預科老師,怎麽可能知道這本禁書?


    “《解剖學日記》?”揚故意想和這本書撇清關係,這一切的預料之外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還沒有等揚反應過來,坎特伯雷自顧自地繼續講了起來,“我布置給你們的課外讀物,你居然真的認真看了啊,真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坎特伯雷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課外讀物?這個男人居然說那本書是一本課外讀物?那本記載著“吃人”的危險禁術的書隻是一本課外讀物?


    荒謬!


    揚本來以為,自己很久以前就學會的這門禁術,是一門隻有天選之子一般的運氣,才能撿到的神書,沒想到,現在居然被貶低得一文不值。


    “課外讀物?”他不甘心的重複了一聲。


    “對啊,課外讀物啊,第一堂課課後的課外讀物,我還以為沒有人去看呢。”坎特伯雷的臉上顯得很驕傲,“對了,你不是在生病嗎,怎麽……”


    揚見事跡有敗露的苗頭,連忙搶聲問道,“那麽,‘核’難道不是‘活體法師儲存魔力的中心’嗎?”既然如此,他隻好向對方打出一張明牌。


    “唔。”坎特伯雷撅了噘嘴,“畢竟那本作品,是大潮到來之前很多年的作品了,許多魔法的觀點都是大潮之前的觀點,和現在有著驚天的變化。”


    揚心道不妙,他腦袋裏的許多觀點,正是大潮來臨之前的觀點。大潮之後的那三年,他可一直都蹲在牢房裏呢。


    “大潮之前,‘核’或許是儲存魔力的重要地方沒錯。但是,考慮到這位活體解剖學的第一人,最後變得瘋瘋癲癲的,這本書的真偽都值得商榷。不過,這個觀點已經無法證實了,畢竟這本書公之於眾,是經由弗蘭院長的批準,大潮早就開始了。”


    揚聽得極其認真,若想知道大潮之前的“核”的相關問題,隻能去問弗蘭院長,或者再那之前的人,但是,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這個世界,已經迴不到大潮之前了。


    “不過,在大潮之後,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核’中儲存的魔力,跟一般骨頭之中的沒有區別,這點,我們早就做過相關實驗了。”


    不可能!那他在那天吸收掉的那個魔法師的核,又是怎麽迴事?那種經由核,傳導上手臂的魔力的充沛。


    “……而且還是弗蘭院長親手主持的實驗哦。”坎特伯雷洋洋得意,似乎他也是實驗的見證人。


    看樣子,對方的答案無疑是十分專業的。


    “‘核’被別的法師吸收,你怎麽看?”揚迫不得已打出了第二章大牌。


    “被吸收,這麽可能有這種事情,弗蘭院長命令別的法師照著書本上的內容,吸收他的核,你猜怎麽著?毫無反應。”坎特伯雷搖搖頭,“所以說,書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尤其是現在這個劇變的時代,你看問題還是要多留意實踐。怎麽可能有那種不勞而獲的魔法呢?”


    魔力者最近不是都是不勞而獲嘛!


    況且,這個答案不可能!而且更加荒謬了!揚的的確確吸收了那名法師,現在還沒有過去一個月!


    “那萬一有這種吸收才能的人呢?”揚還是不想放棄。


    坎特伯雷盯著他的眼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卷起右邊袖子,舉起了左臂,“銳化”,輕聲念著,他的指尖瞬間鋒利如同刀片。隨後這堅定地割開了他的右邊小臂,連一個麻痹術都不打?真是一條漢子!


    “唔”,他輕聲忍受疼痛。一旦決定了要教導學生什麽,就要指導到底,這是坎特伯雷作為教師的天職。


    “怎……怎麽樣?”坎特伯雷忍受著疼痛,強作一副笑臉,勉強地朝著揚問道,“看見核了嗎?”


    他說的核,正是他切開的小臂上附在骨頭上的一塊很小的晶體,那很像一塊魔晶。


    “要不要……摸摸看?”坎特伯雷笑著,把手臂更加伸過來,鼓勵揚。


    揚知道他應該並無惡意,隻是為了向學生證明自己的觀點而已,所以就說,“不……不用了。”他當然不敢摸,萬一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把老師變成一個廢人,那該怎麽辦。


    可是,他的左手並不這麽想。


    他的左手興奮地顫抖起來!


    就像一條餓狗!


    許久沒有見識過食物的餓狗!


    坎特伯雷見揚手臂顫抖,還以為是學生心有恐懼,甚至還鼓舞他,“沒事的,真的沒事!”


    眼見左手失控,情急之下,揚猛地用右手往自己輪椅的輪子打了一個轉,狼狽地把自己磕倒在講台之前。


    “啊,好疼,我的腿,老師救我!”他故意高聲大叫起來,許多還未走掉的學生朝他看來,這下他真的低調不成了。


    “縫合!”坎特伯雷果然立刻縫合了右邊的小臂,把揚扶了起來,“你沒事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最高祭司那裏接受賜福?”


    “沒事,沒事!”揚大聲喘氣,他當然什麽事情都沒有,“老師,最後的問題,核還有用嗎?萬一被破壞了——像是手臂被割斷什麽的,被害人會和被吸收走核一樣,失去意識嗎?”


    “唔,作用嘛。”坎特伯雷似乎立刻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作用的話,核就和闌尾一樣。”


    “額,闌尾?”揚覺得莫名其妙。


    “嗯,闌尾。就是沒有什麽作用的東西,就算被割除掉也是。”坎特伯雷十分自信,“不過和闌尾不一樣的事情,就是割除了核之後,身體上肯定還會再長出來。”


    “這也有人實驗過?”


    “當然,為了偉大的魔法事業嘛。”坎特伯雷顯得十分自豪,轉眼,他的臉上顯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好不好,傷口割深了,我要去找祭司大人一趟,你真的不來?”


    “我沒事,我再琢磨琢磨學習的事情。”


    坎特伯雷的身影很快從他眼中消失了。


    太奇怪了。揚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左手,那自己這招食人的禁術是怎麽使出來的?那種生動的記憶,意識,瘋狂,以及法力增強的描述,和筆記中絕無二致,甚至還要更加強烈。那這一切又都算的上是什麽?他雖然不想再用,但算是他最強的禁術的那招又算是什麽?


    “抓住那家夥的闌尾?”


    揚不禁為這個名字搖了搖頭,剛剛老師所講的一切,讓他忍不住就去想這些東西。索性也就不再去想,搖動自己的輪椅,準備走了。


    輪椅怎麽都搖不動。


    一隻臭腳踩住了他的輪子。


    “消失吧,被遺忘者。”


    他忽然為自己的禁術想到了個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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