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個天才嗎?”弗蘭終於懶懶地從他趴著的桌子上支撐起了身子,仔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因為他今天上午剛剛開始睡覺不久,這個年輕人就來了,來了之後就一直站在這裏等。等了一個上午,等得弗蘭良心不安,再也無法好好睡覺。


    “你這麽厲害還上什麽預科班呀。”弗蘭裝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奉承他說。


    這是一名英俊的年輕人,他的頭發是紫色的,身上穿著的魔法長袍也是紫色的,胸口微微地敞開,露出一小片潔白的肌膚,隱約看得見強壯的肌肉。他的手插在褲袋裏,身上故意往外散發著微弱的雷屬性魔力。看起來,他對這名慵懶院長的話非常不滿。但他談吐還是極為優雅,和他的耐心完全一樣,不失一名貴族的身份,“您不先看看我的資料嗎?”他以進為退地說道。


    “這資料有什麽可看的?我不看就知道。不過,你倒是真的會耍小聰明。”


    “哦?是什麽小聰明?”紫發的年輕人裝作不解,既沒有生氣,也沒有露出笑意。


    “光是把‘閃電箭’的外形表現出來,而沒有威力。看起來就好像和正常施放的法術一樣,其實隻是一個幌子,實際上消耗的法力隻有很少一點吧。加上你補充魔力又十分有天賦,就結果來看,就是你在那裏放個一天的魔法,說不定也不會感到疲乏吧。”弗蘭滔滔不絕地一一揭穿著眼前青年的把戲,“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啊。”


    引得那個年輕人一聲輕蔑的大笑,“在那抬一天的手,我也會覺得累的啊。”年輕人說著便收斂了他的笑容,“況且,我可未必和兄長一樣。”


    “是的。”弗蘭盯著對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肯定地說道,“你的確和他不一樣,赫伯蘭·泰瑟。你的兄長可以拋棄他的姓氏,你做不到。”


    “我做不到是因為我要重振這個姓氏!”赫伯蘭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麽輕鬆的態勢,他甚至還看起來有點惱怒。脖子到胸口的青筋暴起,聲音還有些顫抖,完全失去了剛才貴族姿態的優雅和冷靜,“我的兄長可從來不考慮這點。”


    “我可沒有權利插手你們兄弟的爭執。”弗蘭悠悠地說,他開始穿他的深黑色法袍,“不過測試的方式是真的要改一改了。”


    在自由高地之上,四月還是春天。


    魔法學院春季的開學典禮也在這一天舉行。學院草草創立不久,所以常常有許多半途入學的學生,尤其是大潮之後的前兩年,幾乎每個月都要為新生舉行一次開學典禮。現在已經三年過去了,形勢才稍稍好轉了一些。


    學生們在廣場上圍著一尊雕像而坐。這裏是學院的最中心,噴泉,長椅,草坪,四周圍繞著聳立的學院尖塔。


    青年的學生居多。他們大多處在無憂無慮,又容易記得住東西的年紀。不像年紀小的孩子會頑劣,而年紀大的人多有憂慮。


    那尊雕像是半跪著的,上身赤裸,下身僅僅圍著一塊破布,右手高高舉著一根火把,左手似乎因為痛苦而抓著胸口,神情卻十分祥和。這就是被這裏推崇的神,被逐出十二主神的神,被稱為法師始祖的神——盜火的普羅米修斯。


    揚沒有心情和別的學生一樣坐著幹等,他的心情糟透了,現在隻想睡覺。


    這幾天他暫住的宿舍都是住滿了人的——至少一間宿舍有四位魔法新生。每當入夜的時候,揚若是想和自己說幾句話,總是有人問他,“你剛剛在和我說什麽嗎?”


    弄得揚十分難堪,隻得不停地和別人道歉,“對不起,剛剛我沒有說什麽。”


    但是,想說話的時候不讓說話又讓揚憋得難受,害得他翻來覆去地總是想著,“正式入學後,若宿舍也是這麽多人,那可怎麽辦?”


    開學典禮的演講者走上雕像旁的演講台的時候,揚勉強支撐起了他的意識。那是一位風度翩翩,步履沉穩,申請憂國憂民的男子。學生們正悉悉索索地低聲交談著什麽。


    魔法學院的院長,弗林,幾天之前揚就見過的。在院長後麵跟著走出來的是一位神情倨傲的年輕人,揚清楚記得他是那天魔力測試中直逼魔導師的天才。


    “……音術。”弗林念了一句短咒,揚推測那是一句強音術,院長從容地清理了一下嗓子。


    “即將成為法師的朋友們,我有幸在這裏對你們演講。”


    學生們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許多人來到自由高地,是為了得到自由。許多人進學院學習,是為了有一天能為自由而抗爭。但是,戰爭並不是你們眼下所需要考慮的事情。”


    赫伯蘭也坐在學士中間聽這次的演講,雖然隻是第一次聽,但是他的臉上擺明了不認同院長的主張。


    “魔法的精神是什麽,是普羅米修斯的精神。他不需要我們像麵對神靈一般跪拜,他把第一個法術——灼燒帶給人類的時候,也為人類帶來了智慧和第一縷光明。”


    揚聽說過這個故事,普羅米修斯因為私自教授人類魔法而被眾神趕出主神的神殿,同時還要跪著嚐遍人神的各種刑罰。


    “五種元素因何而為五種元素?鞭打著他軀體,吞噬他後背的閃電成了雷和鳴噪;戳穿胸膛,隨著唿吸的起伏而生長、瓦解的石槍是岩和變形;幫助他手腕的藤蔓和荊棘,是毒和自然;凍住他雙腳的冰川,是水和寒霜;還有那人所最初認識的,一直在燃燒他俊發的,是火和灼熱……”


    揚聽得昏昏欲睡。雖然弗蘭院長突然變得如此有幹勁令他很奇怪,但是院長的動情演講並未使得揚立刻清醒過來,倒是一陣迷糊,一陣清醒。


    “……須以一種元素為本。現在是什麽時代?現在是理論成為現實的時代,理論和能力一樣重要;是理想跨越了現實的時代……”


    揚並沒有對理論和理想懷抱太多的期待,他幾個月前還一直被當做是賊關押著,體會不了法師的疾苦。這點的意識,他連弗絲都不如。


    “下麵我將開始分班和授予院服。”


    在聽到“分班”二字之後,揚才陡然驚醒。


    “赫伯蘭·泰瑟……雷和鳴噪。”


    一位紫發傲慢的男子走上台,舉起了一件紫色的法袍——和他自己身上的完全一樣。


    揚這才認出了他的臉,就是在他測試的那天被稱為可以和魔導師媲美的那一個。看來分班的結果就是這位紫發的男子要和他一起度過漫長的學習生活了,這叫他有些不安。不過,揚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它和法蘭外交長的臉相似,卻完全沒有那種溫和。


    “圖靈……火和灼熱。”


    蹦蹦跳跳上去的是一位紅頭發的女子,臉上長著許多的雀斑。


    揚知道自己應該是去雷屬性的班學習了,隻是不知道叫名字什麽時候才輪到他。他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一名魔法學徒和一名初級魔法師一周的費用用一個初級的卷軸償還,尚未學習怎麽製作卷軸的學生肯定要欠下來。揚很擔心,自己萬一一直做不了該怎麽辦。一個月就是欠4個,一年48個,十年480個……


    揚沒留神,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


    “影風揚……影風揚?”


    他才聽到有人在喊他,這讓他想起在監獄裏獄卒叫醒他的日子,不由得從凳子上跳起來,“在。”他的聲音很怪異,而且響亮。


    揚聽到弗林院長用著強音術重重歎了一口氣,“影風揚……雷和鳴噪。”


    揚的臉上不禁火熱地羞紅起來,若是叫他重新做一邊測試,火和灼熱的班級也會因此接受他的吧。


    揚跌跌撞撞地小跑上演講台,從院長手裏接過來院服。正是那一刻,強烈的強音術震得他耳朵疼“自由之人終得庇護!”弗林舉起手臂高唿。


    “自由之人終得庇護!”揚和台下坐著的學生們跟著院長熱情地喊道,全場鼓起掌來。揚看來是這批學生中的最後一個。


    接下來會有一場宴會。揚從未被邀請過參加一場宴會,他以前曾混在宴會的人群裏,幹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那裏他學到了宴會的唯一印象。


    華服和禮儀。


    “揚。”揚正抱著他的院服走開,忽然聽見有人在叫他,他轉過身——是弗蘭院長,這次他沒有用強音術。


    “您找我,院長?”


    “法蘭還跟我說了一件有趣的事。”弗蘭看著他的眼睛好像在打量著一個奇怪的物件。


    血魔法?還是核?揚心中不安地想著,法蘭外交長那天也是這樣看著他的。


    “學院是沒有血魔法的課程的。”


    弗蘭院長的話既令他心安,又叫他失望。院長的眼睛又是那種審問的眼神,叫他有些心慌。


    “可是,法蘭外交長說,高地庇護任何法師。所以我覺得血魔法本身並沒有錯,並不應該受到歧視。”揚嚐試將對話的有利麵引導向自己。


    “我並不排斥血魔法。”院長的迴答在揚的意料之中,“但是別人會。”


    “所以就沒有血魔法的課程?”


    “所以沒有了。幻術,變化,空間,解咒都有,就是沒有血魔法。”弗蘭的聲音認真而沉穩,揚知道弗蘭沒有騙他。


    他覺得空氣都變得安靜了。


    “不過,”弗蘭話鋒一轉,“結社倒是自由的。”


    “結社?”揚不明白,沒有課程,結社有什麽用。


    “要不是法蘭拜托我,說最高祭司大人擔心你,我才懶得管這種事呢。”


    原來是弗絲啊,揚心想。


    “接著。”


    弗蘭丟過來一個晶瑩的小盒子,揚敏捷伸手接住了它。“這是什麽?”他舉著手中的盒子問。


    弗蘭轉身走向院長的高塔,掩著自己的嘴,簡短地打了個哈欠,若無其事地朝揚擺擺手,“自己慢慢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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