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韻仍然笑著說:“前一陣子聽代謹說,家境就好,原籍也有田產,記得說是姓胡的,祖上曾經是江浙一帶很有名的商人,開綢緞莊和雜貨鋪子發得家。那年凇滬開仗後,覺得沿海前線都不保險,才躲難,舉家搬遷躲到舊城來的。還聽說人家胡三少還到過東洋和英倫留過洋呢。”

    聽了這話,剛下樓的五少爺像記起了什麽,也接口問:“不會是老弄口開銀樓的胡德奎家的老三胡清全吧?”

    秋韻道:“好像是的!你也認識嗎?聽說胡家在景耀電燈公司也占了不少股份的。”

    代維搖了搖頭說:“些微聽過,也不熟的。”

    淑萍忙插嘴道:“那能不能通過這個未來的六姐夫的路子,給咱們家再裝兩盞電燈呢?”

    淑珍笑著說:“這電燈可是奢侈的東西,全舊城也沒幾家裝了的。人家就是點洋油燈都得省著用。咱們家這就算不錯的了。”說著,見馨穎拿一方手絹在鼻子邊輕輕擤了擤,便又含笑道:“這電燈好是好,平時倒罷了,就是偶爾家裏有點兒事,上夜六點才來燈,夜來十二點就熄了燈,難免有不盡興之處。”

    代維哈哈笑了,說:“如今這新鮮玩意多的是,電燈公司在我們舊城也有這麽十多年的曆史了,卻沒見怎麽發展。倒是聽說近日舊城鐵路開通是個新鮮事。”

    這邊沈夫人費了好大勁揣測六小姐這門婚事,因說:“鐵路倒也不關咱們宮家什麽事。我看隻要胡家少爺人品些微好點,咱們六小姐這也叫修成正果了。”

    老姑奶奶聽了,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從外表看,那家銀樓是有點規模,這樣看來這門親事還算可以。雖說生意人都難免圓滑了點,毛病多些,可我們家淑珍也是從小就刁蠻慣了的,我看不打緊。”

    幾個人都笑著點頭附和,隻聽淑萍說:“就是喲!六姐脾氣強得很,那年姨娘去世時,六姐說她不去外麵讀書了,就死活不去了,可惜荒廢了學業不說,也白耽誤了年華。”

    一句話說得大家麵麵相覷。這本是淑珍心病,眾人隻當忘了。沈夫人聽淑萍說話太過分了,便插嘴說道:“大人在這裏說話,你小孩子參合什麽?還不到廚房去吩咐吳媽,讓她給你二嫂子做一碗蓮子紅棗八寶粥來。”

    身旁的秋韻忙說:“娘疼我,我心裏曉得,現在我還不餓,就不要麻煩九妹才好呢!”

    這時間,淑萍已經是極不情願地跨出堂屋的門坎,衝著迴廊喊傭人桂香,可隻聽到那邊應聲,卻不見有人來。沈夫人見了,就一臉的不高興,咳嗽了一聲後,就衝著淑萍嚷道:“我喚你去廚房,是因為你閑著,你倒好,卻曉得使喚下人去,就這點路也懶得走嗎?”

    淑惠說:“這也難怪九妹了,如今這些下人也真不得了,慢說我們有個什麽事喚他們不應,就是上迴老太太有事喚了他們,也是一樣沒應的。”

    馨穎呆呆地坐在那兒想自己的心思,別人說的什麽,都與她無關。她有時候為自己對這個家淡漠的感覺而悲哀。

    可眼下,老太太笑眯眯的,順手抓過一張牌來拿手指尖兒一摸,就曉得是一張壞牌,趕緊往外就打,又多少有點不放心,因側目觀看沈夫人,竊竊地說:“我這張牌還是早打得好。”

    再看沈夫人正心花怒放地笑了說:“老太太就是料事如神哦,曉得我是要這張牌的,”說時,將牌一攤,笑著:“我胡了!”

    老太太忙側身看牌,才知道中了沈夫人拋磚引玉之計。便連連說著該死,又說:“其實我明明已經曉得你是結了這張牌的口,是打不得的。”

    淑惠也跟著笑了:“多虧了老祖宗,本來我抓了這張牌也是要打的,豈料老太太搶了頭酬去。阿彌陀佛!這幸虧我們是一家人,要是外人在,那一定當我們算計人家呢。”

    老太太哈哈大笑,說:“眼見著是我老眼昏花,該著我輸錢的。”

    淑惠也笑了,拍著手說:“老祖宗越發小氣了,哪迴不是我們輸錢給您老人家呀?更何況打了這幾圈您還是贏家呢。”

    老太太白了一眼三小姐,搖頭說:“就你一個人話多嗎?哪天我倒要看看,你難道在方家也有本事討人嫌的嗎?”

    身旁的馨穎在替老太太看牌,也不好意思說什麽,眼光隻管往代維身上看。感覺對麵這個清清秀秀的男人似曾相識,可看得久了,卻又覺得陌生,白淨的臉上棱角分明,像是廚房門上貼的飛了金的趙公明,線條極簡潔,濃濃的眉毛透著一種令人歎服的霸道,雖說是離的近卻感覺慢慢在眼前模糊了。

    再說四爺代其本來就是被家人認定沒多大出息的人,尤其討老爺的嫌。因為是庶出,趙姨娘也隻是一門心思劃算想聘劉家大小姐馨穎做宮家四少奶奶的。那一年,趙姨娘在劉家串門兒,看到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馨穎,心裏就活了。到後來也就是礙著有趙姨娘的遺願,最終就成全了代其,算是了了她一門心思。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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