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這情景,夫妻兩的心裏都不約而同地咯噔了一下,立即撲到江月棠的床邊。


    當觸到江月棠的手臂時,江傳雄打了個寒顫。


    太冷了,就像冰的一樣。再一探鼻息,已無氣息。


    江傳雄如雷轟頂,頹然低歎,顫抖著手用毛巾去擦江月棠吐出來的血。


    而甄慧媛在探了江月棠的鼻息後直接暈倒。


    江傳雄趕忙將甄慧媛扶住,低聲道:“別慌,也許是錯覺。你先迴房歇下,我在這邊等等看。”


    甄慧媛搖頭,說:“我就坐在旁邊。”


    江傳雄沒法,隻好扶她在旁邊的靠背椅坐下,然後坐迴江月棠的床邊繼續擦江月棠嘴角的血。


    此時江月棠已經不吐血了,隻從嘴角陸陸續續地溢出一些血。


    尹衡也到了,仔細地探過江月棠的鼻息和把過脈後朝江傳雄輕輕地搖了搖頭。


    沒救了,這種情況尹衡曾見識過無數次,不會判斷錯誤的。


    關於死亡,江傳雄親曆過父母親的死亡,親曆過兒子的死亡,這三次親人離世的每一次都對他的人生造成很大的衝擊,而江月棠的死亡則要比那三次相加的衝擊力都要大,大到他忽然意識到他當初的決定是錯的。


    洗盡風塵的江傳雄本以為在老年之時可以過上平靜、幸福的日子,可現在看來是一種奢望了,他抑製不住地痛哭出聲。


    “再給她灌一碗解藥吧。”江傳雄對尹衡說。


    尹衡猶豫了一下,終是照做。


    陶老夫人將江月棠冰冷的手貼在臉上,忍不住淚流滿麵。


    尹衡很快便將藥湯端了起來,和江傳雄一起將它給江月棠灌了下去。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三個時辰過去了,江月棠的身體沒有再暖和起來。


    入夜時分,管家在江傳雄的耳邊輕聲說:“老爺,還是讓小公子早點入土為安吧。”


    連晚膳也無心吃的江傳雄卻堅決地搖頭。


    他想再等等看,語子還沒到呢,興許他到了會有辦法。


    江月棠感覺自己的身體和神識在慢慢地分離,她的神識漂浮在了空中,正俯視著她躺在榻上的軀殼。


    她聽得見房間裏的一切聲音,看得見房間裏的一切事物,但她既無法使自己發出聲音也無法使自己的軀體活動。她的神識已與軀體分離了。


    中了這種毒之後有的人會在幾天內死去,有的人則會先呈現出一種死的假象,而人還沒有真正死去。她現在屬於後麵一種。


    她之所以能頑強撐過這麽多天,跟她及時得到解藥的調理有關,盡管這些解藥並非能真正解得了她身體裏的毒,但是它們依然能在一定程度減輕她所中的毒。


    顯然,如果沒有找到真正能解她身上的毒的解藥,她恐怕也是熬不久的。


    在這之前,強烈的求生願望使得她一直在苦苦地撐著,不願意自我放棄,但是,在意識到她現在這狀況不僅不能讓家人們感到安心,而且還會拖累到家人們時,她又有點猶豫了。


    現在的她,隻剩下兩大遺憾:沒有來得及孝敬父母和繼承父親的誌願,沒有兌現和蕭棣元在今世結成夫妻的約定。


    但是,人生一世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遺憾,實在無力改變時恐怕也就隻能看開點了。


    她的神識在飄啊飄啊,一點點地向上,她很擔心它們再飄一會兒便要從窗口飄出去,然後被風一吹,再也迴不到她的軀體。


    到那時,無論她多麽想強烈地證明自己還活著也沒有人會相信了。


    自從神識與身體分離之後,江月棠便無法控製自己的一切了,現在的她,看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不舍,又如此的無能為力。


    她的神識一直在房間的上空飄著,飄著,俯視著自己的軀體,卻怎麽也無法迴歸到軀體裏麵去。


    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體驗,感覺一切都如此的不同尋常,如此的不受控製,又如此的讓人心生敬畏。


    夜深了,陶老夫人在經過長時間的考慮後終於說出了一句話:“雄兒,還是把我們的.......庭兒葬了吧。”


    正在半暈半睡中的甄慧媛聽得這話後撕心裂肺地喊道:“不。”


    陶老夫人同情地看了看她,歎氣道:“這是夏天,等不得。”


    江傳雄看著自己的母親和妻子,說:“再等幾天吧,語子老師那邊的迴複應該很快便到了。”


    陶老夫人木然地點了一下頭,然後起身,由下人扶著顫顫巍巍地走了出去。


    江傳雄伸手去握住甄慧媛的手,說:“我總有種感覺,覺得我們棠兒還沒有死,她還在苦苦地撐著,等著更高明的人來救。”


    “我也有這種感覺,所以,無論如何,我們應該再多等幾天。”甄慧媛說,一邊說一邊抹眼淚,眼神卻是堅定的。


    夫妻兩互看著,都驚覺對方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了。


    一天後,江月棠死亡的消息不知怎麽傳了出去,很快便在京城裏傳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除了震驚和惋惜外,人們也不知能做些什麽。


    得知此消息後,皇帝李霈立即派劉公公到江府來看個究竟。


    江傳雄對劉公公說:“是深度昏迷,並非斷氣。”


    劉公公隔著帳幔看了躺在榻上的江月棠一眼,點頭道:“但願他能醒過來。”


    說罷便迴宮複命去了。


    半天後,京城大街小巷上出現了兩種說法,一種認為江月棠已經進入彌留狀態,一種則認為她一天前已經斷了氣,隻不過是江家人不死心,依舊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不管是哪一種說法,人們在說起時都滿臉的凝重,顯然,誰都覺得惋惜。


    第二天,江傳雄依舊讓尹衡給江月棠灌解藥,江月棠依舊全身冰冷、僵硬,如同死去。


    尹衡在給江月棠灌下半碗藥後紅著眼睛說:“大人,您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可是.......現在再灌這些藥其實也沒有用了。”


    江傳雄說:“再等等吧,說不定有用呢。”


    類似的話江傳雄這幾天裏說了不下十句了,


    尹衡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終是不忍心再勸。


    第三天下午,語子趕到,江傳雄立即將他迎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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