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龍領命前去尋找漢族首領,至巴石河前,卻見不遠處呂正德領著第二師幾千士兵正在河邊處置屍體,呂宋天氣炎熱,已有不少屍體輕度腐敗,一陣陣若有若無的腐臭味隨風飄來,又想到臭味來至人屍,當真是惡心至極。顧成龍掩鼻厭惡道:“這河沒有橋麽?”


    奉命潛入呂宋的月機關探子早已趕來候命,此時聽這位未來的呂宋最高行政長官問話,自然是不敢怠慢,忙迴話道:“小人來時曾經尋當地土人打聽過,因紅夷懼怕北岸的土人和漢人暴動,再加上他們平常甚少過河,是以不準搭建橋梁。兩岸的百姓們若要過河,隻能用渡船。”


    “那你快去尋幾艘渡船來,我往上遊走一段,再過河。此地的臭氣,委實讓人惡心。”


    顧成龍本是泉州泉州南安英都人士,家雖貧困倒也活的下去,奈何後來遇災,找當地地主押田借糧,然而天不垂憐,來年又是遭災,田地被受竟連立錐之地都無,其父原打算逃至福州投奔族中親戚,後來聽了劉玉波派來招募移民之人,受了分田的誘惑,思前想後之下,便一橫心投了當時暗中幫助劉玉波招募流民的吳溫,往化外之孤島而去。


    人生際遇到也奇妙,他家若不是遭災逃荒,想來現下他不過是待在老家和他的老父親一樣在田裏刨土,碌碌無為,終老一生。結果他一來台灣到是時來運轉,飛黃騰達起來,他憑借著機靈的腦瓜子成功入圍,進入了台灣的官僚體係內,又在鎮海大案中成為少有的幾個清流,不但沒有牢獄之災反而步步高升直至鎮海鎮長,以是同屆考生中的驍楚。後來又因為宗族械鬥之事對他震撼甚大,他的行事作風雷厲風行起來,成為台灣年輕化的管理體係中難得的鐵腕治政之才,政績又佳,不想入了孫守福的法眼,將他舉薦給了劉玉波,意欲將呂宋政務交給他,他兢兢業業幹了幾年,現下卻又被劉玉波帶到呂宋,想來將來這十倍於台灣的大島,就要交由他統治。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人生際遇大概莫過於此了,大丈夫生於世,定當做一番大事業名垂青史才是。”顧成龍內心激昂澎湃,正恨不得現在就將呂宋這番外之地,治理成如台灣一般的富裕之地。


    顧成龍平息下來,見身旁盡是護衛的陸軍士兵,亂紛紛在四周奔忙效力,滿臉巴結的全是得力的心腹手下,顧成龍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


    因見半日尋不到渡船,顧成龍不耐煩起來,向那幾個探子喝道:“枉自派了你們過來,連幾艘渡船也尋不到,要你們何用?在給你們半個時辰,若還是找不到,那就休怪我依軍法行事了。”


    那幾人原本是福建沿海的海盜,並非台灣直接治下的子民,乃是被月機關用錢雇傭的,但到底是無台灣戶籍的,又是臨時工一樣的性質,是以呂唯風可臨機處置,不需交付審判。若不是他們現在還披著月機關的皮,他顧忌得罪月機關,他早就一聲令下,將他們杖責一通了。


    過來半個時辰,那些探子頭人來報,“大人,屬下找遍方圓十裏之地,也找不出船來,那些渡船想來是被當地的土人藏了起來,甚或是暫且沉在河底,以防損失。兵兇戰危之際,保全家產,這也是人之常情。”


    “來人,掌嘴!”


    顧成龍斷喝聲響起,身邊由劉玉波下撥護衛他安全的親兵便上前將那幾個架起,劈裏啪啦打將過去,隻打的那幾人眼冒金星,口鼻中鮮血直流。


    顧成龍頓了一頓,冷冷一笑,說道:“我打你們,到不是為現下你們辦事不力。是打你們貪生怕死,不肯踏實效力。雇你們的時候,一個個將胸口拍的山響,都道自已是亡命之徒,一定能在呂宋給西人製造混亂。事實如何?別說這邊的情形安如泰山,就是連艘渡船都不知道事先準備!你們拿了錢,卻不辦事,打你們都是輕的!”


    見那幾人口鼻中兀自鮮血長流,又被顧成龍霸道的行事嚇的木木呆呆,不敢迴辯,顧成龍噗嗤一笑,命從人拿出幾錠大銀,交給那打頭的,笑道:“虧你們說起來都是殺過人的豪傑,幾個耳光就打成這副呆樣?當真是教人瞧不起!銀子拿去,一會子到巴石河南尋些醫生,買些草藥敷上,餘下的買些酒喝,以後跟著我踏實辦事,辦的好了,不但有錢指不定還可以混個一官半職,混一個正經出身。若是還敷衍了事,那就休怪我不講情麵軍法處置了。還楞這做甚,還不快去尋些木頭,製成木伐過河。”


    那些個探子原本是沿海的大盜,刀頭添血的狠角色,見韓飛強勢掃蕩粵海,隻是打不過便投了,此時卻被呂唯風又打又搓,揉捏的如同三歲孩童一般,便是那些護衛的士兵和隨行的官吏,亦是看的目瞪口呆,卻不知道這從鎮海那疙瘩冒出來的野鳳凰,看著平日裏沉默寡言,為人和善的顧成龍,竟有如此殺伐決斷陰狠手毒的一麵。


    當下各人默不作聲,隨著顧成龍尋了些輕木,製成幾個大木伐,顧成龍又吩咐人尋去尋曹變蛟,請他派兵在河上搭建浮橋,以便來迴。這才上了木伐,帶著一眾從人分批渡河而去。上了河邊,往那民居之處行去。


    因見身邊各人都是噤若寒蟬,原本說笑不禁的各人都是沉默不語,顧成龍冷冷一笑,暗道:“大抵都是覺得我有些霸道,是麽?這才好,心裏有了畏懼才肯聽我的話,吩咐的事,才肯盡力去辦。這樣才不敢在我背後嘀咕事非,使絆子下藥。”


    顧成龍和顏笑道:“諸位,我受都督所托,治理這比之台灣還要大上十倍的呂宋,此等恩情當真是粉身碎骨亦難報,這呂宋我定是要治理的妥妥當當的,若是有人礙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他得到劉玉波信重,身為方麵大員,手握呂宋政務甚至包涵生殺大權。除了駐防軍隊不歸他管,將來呂宋所有的民政自然是歸他處置,此時吩咐下來,各人自然是凜然遵命。好在他說的章程到也簡單,卻也不是暴虐無理,各人心下稍安,立時聽了他吩咐指派的任務,各自分頭行事去了。


    顧成龍駐節巴石河北,召集周圍漢人代表,安撫民心。又請示調來兩營一千的陸軍,在巴石河北大索那些平日裏賣身投靠於西人,甚至當年隨同一起屠殺本族的漢人敗類,該關的關,該殺的殺,亂紛紛直忙了十幾日。待劉玉波巡視棉蘭和巴拉望島返迴,他便帶著選出的漢人及土人首領,一直返迴馬尼拉城堡之內,等候劉玉波召見。


    他和隨同的官員等人這些日子以來忙的屁滾尿流,分兵駐防以防暴亂,調節漢人與土人矛盾,處置戰亂流民,修繕破損,查點庫存,光是那些碼頭中被俘的西班牙商船上的貨物金銀,便派了幾千人點檢了六七日,再加上庫府中的儲存,此次伐呂宋一戰,當真是所獲甚多。僅是那西班牙的運銀船,便被俘獲了三艘,整整五十多萬從南美各處搜羅來的金銀,就這麽落入劉玉波之手。


    劉玉波也沒有閑著這幾日各處奔波,召見各處的土人國王,那些遵命侍候的,自然是溫言勉慰,甚至大筆的賞金給將下去,也是毫不在意,現下局麵能穩就穩;至於那些自恃身價,抗命不遵的,他自是當做雞來殺給猴看,直接就讓陸軍出兵剿滅。四處巡視下來,雖是飲食無常,餐風飲露的,又被日頭曬的烏黑,精神到比在台灣時悶坐處理公文健旺許多。


    此時端坐城內整修一新的總督府內,劉玉波捧著一大杯當地特產的椰汁啜飲,心中舒爽愜意,因向顧成龍笑道:“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看來我也得奢侈一下,日後常年用船送這椰子至台,不但我愛用,估摸著台灣也有不少富人買的起,這到也算是一筆財源。”


    又見周圍諸人都是眼圈發黑,神情萎頓,知是這些時日累的很了,便又笑道:“待我召見完當地漢人,這裏的事到也差不多了。待我迴台之後,你們就鬆快一些,不必在這裏立規矩了。”


    唯一事少錢大海微微一笑,湊趣道:“都督既然愛用椰汁,迴去時便先多帶一些。這裏事忙,隻怕一時半會的顧大人還顧不上這些呢。”


    顧成龍亦笑道:“都督,難得來此一遭,雖然大事已定,到底還需你多鎮守一些時日為妥。台灣那邊有孫大人坐鎮,信使不斷,諸事如常,大人到也不急著迴去?”


    劉玉波搖頭道:“我到底不能放心。況且打下呂宋的事,朝廷那邊沒準會有反應。如何應對,也需我迴去臨機處斷,別人不好做這個主。”劉玉波這幾年來大事大多由他定,他人的還是差了火候,那怕是孫守福也不意外,無他,蓋應劉玉波掌權過度,孫守福等人也無權定奪而已


    又向二人正容吩咐道:“此次我們殺戮過甚!那西班牙雖是歐洲小國,幾十年前海軍又遭慘敗英國人而致實力大損,到底此次被我們得罪的狠了。我占了呂宋,等於掐了他們四分之一以上的財源,自此他們的美洲殖民地的貨物不能過來,亞洲的南美的商路也被掐斷,若是西人舉侵國之力來戰,勝負也是難說的很。是以你們一定要文武共舉,成龍你要在短期內收攏人心,將呂宋漢人抱成一團,先不要按台灣的規矩來,在漢人中挑選精壯以為鄉勇,團結宗族,協助當地駐軍守衛。土人那邊,也需分化利用,有打有壓。待此事過後,這些弱小的宗族如何處置,就由成龍你自已掌握。不過經量少造殺戮,畢竟現下漢人太少。”


    他長篇大論的吩咐,顧成龍自然是唯唯諾諾,連聲答應。劉玉波因見他精神不振,便停住話頭,笑道:“我年紀未老,到是有些囉嗦。既然派你在此,凡事都需你自行其事。若是戰事大起,那我自然還是要來的。”


    說罷起身,步出內室,在總督府議事大廳內召見那些被推舉而出的漢人代表。呂宋與巴達維亞等地不同,自經過上次西人大屠殺後,原本還有些在此幾百年的世家大族紛紛被滅,就是僥幸生還的,亦是忙不迭逃離此地。故而此時漢人雖然尚有八九萬人,卻甚少有同姓大族,便是認了宗親,也隻是虛應故事罷了。此時被精心挑選來的,全然是當地漢人中素有威望,無論德行本事,都得到呂宋漢人的敬重。


    劉玉波知道這些人影響甚大,雖不比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的族長一言九鼎,卻也足矣在這呂宋攪風攪雨。他到也不敢怠慢,台灣以小博大,一口吞下比自已大十倍的呂宋,要建立高效的統治,一定要得到當地漢人的支持。而不是如西班牙人在呂宋統治三百多年,當地百姓離心離德,始終無甚起色。以漢人製土人,掌握當地的財權政權,甚至將來開辦學校,輸入儒、道,規定漢語為第一語言,隻需百年左右,這個礦產豐富,風光美麗的大島,就可以完全漢化,當真成為中華的外圍防禦圈的中堅力量,當然在此之前也可以成為他鎖住明朝的一道枷鎖。


    待引見完畢,劉玉波一一致意問候,就在這議事大廳內設宴,與各人杯酒言歡。以他的身份地位,卻比顧成龍等人強過許多。他雖不是皇帝,這些呂宋漢人卻素知他割據台灣,為一地之雄主。雖無明朝官位,但現下他得了呂宋和台灣,已有稱王的實力,現下有打著解救漢人的旗號占領呂宋,自然在眾人心中極有分量。此時的海外漢人與後世不同,俱以身為中國之人自豪,是以有舉家居於海外幾百年,卻仍能識漢字,說漢語。


    現下劉玉波割據呂宋台灣,又自設行政體係,行事皆有條例,一點也不像那些不成事的海盜一般,這些漢人又怎能不傾心巴結,指望日後漢人統治呂宋,自已也能飛黃騰達,博個封妻蔭子?當下各人紛紛向劉玉波叩頭效忠,俱雲都督威德加於海外,吾等小民以性命托付,一切唯都督馬首是瞻。隻有那幾個老成些的,擔心西班牙人來攻,不過在那些看到台灣陸軍與海軍實力的漢人眼裏,那區區紅夷又算的了什麽?


    待天色向晚,一群人喝的酩酊大醉的人們紛紛向張偉劉玉波而去,手中或提或拿,都是張偉命人備好的禮物,一個個踉蹌而行,不消一會功夫,便全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這些漢人全數離開,原本還略有醉意的劉玉波立時清醒過來,命下人打了冷水送上,洗漱過後,向隨侍在旁的顧成龍道:“漢人到底不比土著,隻要不依靠宗族報團占據地方抗拒中央,你需得善待。一兩年內,除了修道路橋梁、辦學校和收民勇,台灣的那些個法條律令,你可以斟酌施行。待完全在這裏紮下根來,再言其它。


    顧成龍自然連連稱是,因見劉玉波疲乏,便要告辭而去。卻被劉玉波叫住,又吩咐道“待我走後,將這總督府拆除,改為中式建築,將所有的教堂兵營等西式建築拆除。將這馬尼拉城堡拆除,擴建為堅厚的城牆,我會在台灣運炮過來,不但城上,還有碼頭,也要多修炮台。這些都需用民力,就由你多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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