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芳和大名商量之後,還是把兒子沒有辦法,於是就轉到一個私立的學校就讀,無非就是多繳幾鬥尊師穀,問題也是不大的。惠芳就去征求了一下王凰的意見。王凰說,這不關我的事的,隻要我不讀就好了。但是惠芳覺得,讀書得住校,一個星期才迴來一次,害怕王凰不舒服,就問:這樣,晚上沒有人帶你睡了昨辦呀?王凰說:他不迴來還好些,免得他一天把我壓得好痛的。惠芳看見兒媳仍然是一副不醒人事的樣子,就想到曾龍說起和她在一起沒有興趣的話。

    這年的秋冬之交的時候,那位清秀男子的女人突然來會惠芳,惠芳原來以為有什麽好事,誰知道是他們那幾年的東窗事發,來討說法來了。

    那女人說,我們之間夫婦合不合得來,是不用你來捅一杆子的。原來給你說點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不過是看在姐妹情分上。你怎麽可以那樣。如今他一上我的身,就說你如何適應他,這件事你想怎麽處理呢?是你想我們離婚還是你們要離婚,你說一下。

    惠芳連忙把她拉在一邊,說:我都是結了兒媳的人了,而且,也是多年前的事了,當時確實不懂事,一時糊塗,隨你怎麽處理都行,隻要不張揚就好。

    這位姐妺說,現在看來,國仗一天一天打得好起來,我男人也準備迴到家鄉去了,這樣吧,不如一了百了,我們一走了之。

    惠芳心裏頓時放了下來,說最好最好。

    那位姐妺說,你幹脆給我們一筆路費,大家就好說好散。

    惠芳一聽,數目很大,但是,也是萬莫奈何的事,於是就說,我在三天之內給你籌齊。這樣隻有忍痛割肉,把曾經老爸給她的兩小塊金磚拿了送去。

    好容易才把這件事放來,不知怎麽在那天黃昏又碰見了那位清秀先生。先生來主動招唿她。她沒好氣的說,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現在把我搞得好慘呀,為什麽你還不滾呢。

    清秀先生一頭露水說:我怎麽把你搞慘了,我做了甚麽呀。

    惠芳說:我給的錢,就當是藥錢,你們兩口子當藥吃吧。

    清秀先生說,我甚麽時候用過你一塊錢。惠芳說:你夫人那兒是怎麽一迴事。清秀先生說:沒有甚麽事呀。惠芳問:那怎麽她來說,你告訴了我們的事,她找我賠損失呀。清秀先生說:這個瘋女人詐了不少的朋友,你怎麽向她承認甚麽了?惠芳隻好向他說了。

    清秀先生說,你上當了,你上當了。你不知道這個女人鬼得很。詐騙人厲害,不少人都要上當的。不過不要緊,我這兒還有一筆小錢的,你拿去吧。隻是,今後我還不好過她那一關喲。我不是說錢,我是說,你承認了我們之間關係這個把柄。

    惠芳收了錢,雖然心裏稍微好一點。不過,又一想,這事可能越來越複雜了。迴到家,就覺得頭疼心慌。才看見王凰,她就說,你快到大碼頭,找你爸迴來,我不好呢。王凰說,睡覺不是還早嗎,我的路還不熟呢。就徑直迴了自己的房裏。

    惠芳不免氣急攻心,在進門的刹那就栽在門裏。

    等大名迴來,她已經完全昏了過去。及至送進醫院,醫生說:太晚了,準備一下後事吧,可能就是晚上了。

    待到曾龍和王凰一道趕來時,惠芳似乎稍微清醒了一點。她把手張著,大名去輕輕握住,她又望了望兒子,又望了望媳婦,到三支手都一齊放在她手邊,兒子又握住她的時候,她努力的笑了一下,一滴淚水從眼角流了下來,頭一歪,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當醫生問為什麽不早一點送來時,誰也說不清楚。大名在和人講鍋的價錢,曾龍說在上課,而問王凰,則是一派茫然的樣子。

    結婚還不到二十年,其間經過了風風雨雨多少事情,但是,總算過來了,想到了他們平日的感情,麵對這一情況,大名就是一副喪魂落魄的樣子,再也打不起氣來。

    似乎對曾龍的震動也很大,覺得媽媽的死和自己關係很大,無論如何,自己不免也太淘氣了,今天東一榔頭,明天西一棒子,倒把媽媽搞得沒有辦法,特別是媽媽才三十來歲,無論如何是死得太早了一點。

    王凰倒是不很明白是一件甚麽事情,但想到,一個人怎麽突然就沒了,她似乎還恍惚覺得就在當天下午,還向自己說過甚麽的。於是,在送喪的那一刻,她突然號陶大哭了起來,使得全家都不知所措。

    這當然是一件大事,所以,先誌夫婦聽見這一消息也來了。先誌是想曾經的情份,感到人生無常,平日這麽一個風風光光、聰明伶俐、眼眨眉毛動的人,怎麽一下子就香消玉損了。

    桂花除去有點感慨之外,還耽心另一件事情。如今住在一起,還不到四十歲的親家,自己有點傻乎乎的王凰,以及還住在學校的女婿,他們之間,會怎麽相處。

    平日誰也覺得不太理事的大小姐,這個有點不大好的口碑的妖婦,一旦歿了,頓時就使其家裏失去了平衡。

    在出喪前的兩天,渺目跛腳的先誌,倒是臨時又一次充當了曾家管事的角色,來鋪派家中的雜務。

    清秀先生也趕來看了一下,燒了一柱香,不過,大名一家人,誰也不認識他,也沒有問是好友親朋。但是,他明白,這一定和自己那位心眼狡滑的女人有關,可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隻是偷偷的流了一滴濁淚。而且,感到惠芳雖然有勾引人的本領,但是,仍然是不會處理事情的。

    喪事並沒有花去多少錢,因為在送惠芳出醫院的途中,大名就在她的提包裏發現一筆數目不少的錢,但他始終也沒想過,是甚麽原因,在死之前,她去籌劃了自己的喪葬費。

    桂花把自己的顧慮向先誌談了,先誌也覺得這是一個問題,但是,女兒已經嫁出去了,這個主自己是作不了的。桂花說,要不,我把凰兒接迴去住一段時間。先誌說,這是一輩子的事,你能夠養她一輩子嗎?桂花也沒有辦法,愁得甚麽似的。

    喪事辦完之後,先誌找大名商量了一下,大名說: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來安排這些事,那背時的曾龍,不能馬上退學,而王凰連自己做飯都不大會。我也沒法去伏侍這兩位先人的,實在不行,大家上館子,不然怎麽吃飯。

    先誌說:上館子也不是一會事,這樣吧,不如先在家裏找一個傭人,反正屋裏要有人理事才行。大名說:先誌哥,你們過兩天再迴去,先給我家裏作一個安排吧。

    大名突然想起,曾經幫過老爺子的趙玉珍,以後又突然不知去向了,聽惠芳說突然跑了,也不知究竟,如果這個人還在,還是一個好事。

    他突然問:先誌,你搞得清楚趙玉珍這個人吧,不知現在在哪兒。

    先誌想了一下,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恍惚是大老爺娘子辦喪事期間見過的。現在一點不明白了。

    大名點了點頭,說:先誌哥,人一輩子說不清楚,有道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們無住兩天,我臨時出去一趟。

    先誌說:你早去早迴,我的家裏也是有一攤子事的。

    大名一人又乘滑杆走旱路去了一趟淺灘。

    今非昔比,在打國仗期間,稅賦很重,所以,倒是一副百業凋零的狀態。他仍然是去了一趟悅來旅舍,這兒已經變成了茶旅舍了,他在門口泡了一杯茶,就靜靜的坐著。在第二次摻茶的時間,他問了一下茶博士,原來在旅館裏服務的人還在不在。博士說,你說的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也說不大清楚的。

    大名感到無聊,隻有在街上走走。突然,他看見了一個稍覺熟悉的身影,他一下記起來了,就收了一聲桂花,果然,一個婦女就停了下來,問,先生叫我。大名說,是的,我們是曾經相識的,找個地方擺談兩句吧。

    於是,又返迴悅來茶館。黃桂花說,先生是多會兒在哪裏認得我的。

    大名說:說起來已經十多年了。你總記得第一次的事吧,其實,不久之後,我又來找過你,當時說你已經是一個連長太太了,有這一迴事吧。

    黃桂花說:我大概記起了,我那時才十六歲,家裏窮,隻好做皮肉生意了。我記得恍惚你們來的是兩個人,在前我以為是你的,以後來了一位叫大老爺的是不?

    大名說,是,當時還有一個叫趙玉珍的,這人在哪兒?

    黃桂花說:恍惚聽人說過,他跟了一個耗子眼睛蝦米胡的甚麽姓唐的人,說是拐了一筆錢跑了,現在當甚麽太太呢。

    大名一下想到,可能曾老大被騙了,真是人無混財不富呀。

    他又問,你的當官當連長的人哪裏去了。

    黃桂花說:沒有多久,就出去打國仗走了,我們也分手了。

    大名問,你現在做甚麽。

    黃桂花說,那死鬼走前也給了我幾個錢,我自己也有一點私房錢,現在勉強開一個小鋪子,帶一個十二、三歲的兒子過生活吧。

    大名也把自己的情況和打算說了一下。又問,我家裏也要人幫忙的,如果可以,你不如進城去幫我。

    黃桂花說,這樣大的事,哪能一談了事,我還要好好想想,還要與兒子商量一下的。

    大名說:好吧。我的住地在縣城,你去大碼頭的曾家鍋鋪或是吉龍橋的曾府都可以會見我的。我現在到是困難的。想了一下,他又說,來找我時,你就說叫黃花貴吧,黃桂花問為什麽?大名說,我附近一個人也叫桂花的,不要搞混了,那年我來時,店裏的一個麽師就說,你發了,如今不是桂花,而是花貴了,討過吉利吧。黃桂花也就點了點頭。

    迴到家裏,他與先誌悄悄商量了一下。他說,先誌哥,我這叫慌不擇路,貧不擇妻的,雖然快了一點,但也是沒有辦法的。

    先誌說:這些話也不必說的,不過目前你隻是要人來幫忙,並非馬上就要結婚的,你說是不?不然,大家會對你怎麽看,何況,真要結婚,你還是慢一點,不要說甚麽貧不擇妻的話,俗話說,大船爛了三千釘,哪裏甚麽貧窮了,我們還不是要生活的。

    大名說,好吧,不過她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兒子,來了,也是要麻煩的。如果你們真是忙,也可以先迴去的,隻是別忘了來看看我,看看曾龍和王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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