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見曾老大,惠芳幾乎不相信這就是吃開鍋飯時,談笑風生,討要鍋鋪資金時橫眉冷眼,催促自己搬家時情況能夠放下臉色說話的老爸。像伍子胥過昭關,一夜之間,頭上長了不少白發,精神一付要失常的狀態,隻有兩眼還不時閃射著機警的光芒。看見女兒,他的臉色似乎和緩了許多。隻是並不言語,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皮和那個棕色的茶壺。

    惠芳大體懂得了他的意思,去提茶壺時,發現裏麵已經空空如也,她眼睛有點發酸,就問:她呢?趙……

    曾老大歎了一口氣,把眼皮合了上來,也不答話,看不出究竟。惠芳連忙提著茶壺出去,在不遠的茶館裏,上了一茶壺開水,迴來時,為曾老大倒了一杯,又慢慢去喂他。

    等他緩了一口氣後,惠芳問:爸,你不好是吧?趙去什麽地方了?

    曾老大並不答複而是說:要死了,要去醫院。

    惠芳隻好出了門,雇了一輛人力車,要車夫和自己一道把曾老大扶上車,向車夫說:你先拉他去醫院候著,我馬上就趕到的。車夫說:我把人拉到了,你不來,我怎麽脫手?好在又來了一輛人力車,於是惠芳招唿住,就一前一後向醫院奔去。

    惠芳是聰明人,她把父親扶進去的同時,又給了一個車夫的錢,說:麻煩你馬上趕到大碼頭曾家鍋鋪叫曾大名先生馬上趕來,說是他的爸病了,要他來辦理手續呢!

    不知是信沒有及時帶到,或是大名有其它的急事,現在他還為逼錢的事沒有消氣,反正他來的時候,曾老大已經在病床上合著眼睛休息了。

    惠芳向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就不動聲色的出了病房,惠芳也就跟了出來。

    在過道裏,惠芳說:爸倒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我不清楚,前天在我們那兒吃開鍋酒還是興高采烈的,今天我是聽人代信才去看他的,他人就變形了。怪的事,趙玉珍根本不去,問他,他又死活不說。據醫生說似乎是火急攻心,心髒衰竭,目前已經緩了下來,但是到底如何還要觀察幾天。

    大名想了一下說:這樣吧,我去找一個人來經佑他另外給他把入院的手續辦一下,你當然不能一天陪著他了,你也會吃不消的。等人來了,他的情況穩定一點,你還是可以淡淡的問一下情況的。如今的社會出亂,坑蒙拐騙,什麽事都會發生,情況不清楚,我們下步幹什麽都不行,你說是不?

    惠芳說:好說歹說,他是我爸,當前,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守他的,你找一個人來也對,不過找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人為好。不然,有什麽大小便的也不方便。大名點了點頭就走了。返迴病床的時候,曾老大問:剛才是不是他來了?看見惠芳翻起白眼看他,就補充說:大名?惠芳說:是的,他急得什麽一樣,馬上就去找伺候你的人去了。其實醫生說你的病不要緊的。

    曾老大似乎苦笑了一下。

    在經過醫生的同意,曾老大喝了一碗參湯,又吃了半碗掛麵之後,精神就好多了。於是,惠芳就說:爸,有的事情,你還是要告訴我的,不然,很多事我們也不知道咋辦。你不必說話,我的說的時候你覺得對,你就點一下頭就可以了。行不行?

    曾老大點了一下頭。

    惠芳問:前天中午吃開鍋酒的時候,你上好八好的,是不是酒喝多了發病的?

    曾老大不表示。

    惠芳問:和酒沒有關係,但是當晚就病了,是不是?曾老大點了點頭。

    惠芳問:趙看見你病了,不理你,就走了?

    曾老大不表示。

    惠芳說:反正從昨天起就沒有看見趙了。

    曾老大不表示。

    惠芳說:前天晚上她根本就不見了。

    曾老大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點了點頭。

    惠芳說:走哪兒她給你說過沒有?

    曾老大不表示。

    惠芳問:是悄悄密密走的?

    曾老大點了點頭。

    惠芳有點急,把手指比了一個二,這才問,是不是與那個人一樣,還拐走了你的東西?

    曾老大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眼淚唰唰的向下流了起來。

    惠芳到是笑了,沒有關係了,蝕財免災星,不說這個了。什麽都不比命貴重,我什麽都不問了。你好好休息吧!

    曾老大仍然流著淚。

    惠芳借去廁所的機會,對服侍病人的老頭說:你快去,悄悄把剛才請你來的曾先生請轉來,來了之後,不要給我爸說,你遞個眼色給我,人就知道了。

    大名在惠芳的授意下,去了一趟吉龍橋的住房。不過,奇怪的是一切如舊,竟然沒有看見任何一點與以往不同的地方。不要說什麽翻筋倒櫃了,就是一切的門窗也都完好無損。他隻好到醫院向惠芳複命。不過,這次他並沒有把惠芳叫出去,為是向惠芳搖了一下頭之後,就徑直的走到曾老大的床前,說自己實在拖不開身,沒有及時來。醫生說你有點小病在醫院調養幾天就可以了,並無什麽大礙的。

    使惠芳感到意外的到是曾老大拋出的一句話:你放心,我不是得的寒涼病,既不會馬上死,也不會傳染人的。這使得她既為爸的這一句話有點傷刺人而不舒服,也為老爸終於開了口而感到實在也好。於是,大家都無言。

    大名說:爸,我先走了,明天再來醫院來陪你。他用眼睛盯了惠芳一眼,惠芳恍惚沒有看見。

    在大名走了之後,惠芳支開了來服侍的老頭,就向曾老大說:爸,我算是你的唯一的親人了,有什麽事情你總該向我說一下吧!不然,你的心情肯定會不舒服,這樣,對治病也是不利的。

    曾老大考慮了一番,就慢慢開始說了一些情況。

    首先,他是在她那吃了開鍋酒迴家就沒有看見趙玉珍,一直等到晚上半夜,他才去放錢的地方看了一下,箱子是鎖得尚好的,但是那一大筆錢是一文也不剩了。既然錢都沒有了,他也就幾乎可以肯定,趙玉珍是卷款逃跑了。

    第二天,曾老大在門口找了一個人力車,讓人力車去河街找唐先生來商量事情,人力車轉來說唐先生門已上鎖,人也不知去向。所以,他判定唐大約是與趙一夥的,唐的頭腦油滑,所以,一係列手段都可能是唐的指使。從此出推斷,他們聯手已經是不一天兩天了。

    曾老大說:幸好我自己還留了一手,她還沒有讓我傾家蕩產。說到這裏,他沒有說大老爺娘子給他留的那一筆錢至今還在。

    惠芳就問:這就怪了,趙玉珍是怎麽進的家門呢?你們原來認識?

    曾老大就顧左右而言他了。說到自己從這次事情,又想到原來的二姨太,結論是:這些女人,是禍水,是害人的兜兜,問題都出在她們身上。於是,他進而說:從今以後,服侍他的人要改為男人了。

    惠芳說:是不是請的男人就不會設計害你呢?

    曾老大說:我說的是,隻要不是狐狸精,就不會使自己著迷,所以,隻有不知道家底的人,財不露帛,自己才會是安全的。

    想都沒有想到的是,惠芳突然問:服侍你的幾個女的大約都是大名為你找的吧?為啥他沒有給你找一個可靠點的人,而專門為你找一些狐狸精呢?再說,他會不會預先知道這些人的底細呢?

    曾老大默然不言,最後說:你也莫追問了,天底下的事情,有的是說不清楚的。你現在懷身大氣,不久要做媽了,也不可去東問西問的,使自己受氣的。

    惠芳是聰明人,心裏馬上明白,不管出於什麽動機,但是給老爸找的這些人,大名不但知道一些情況,起碼是認識這些人的。

    她想起,原來找的人總是十天半月就要換人的,而這位趙玉珍,自從上門之日起,家裏就是一派祥和的氣概,這不能不說,這人的來曆是要注意的。起碼,大名清楚得很。

    會不會大名也是他們的同夥呢?惠芳又深一層的想起來,突然覺得要不就是沒有,要不就是他們的計劃太精明了,因為如果不是起碼和大名出門,不是一個勁催大名籌 ,這些事的發生,也太費解了。

    惠芳想,再向老爸發問,不但會使老爸難堪,自己也會非常尷尬的。所以,她說:爸,這件事既然已經過去了,我們再去慢慢查訪,讓這些雜種把這些錢拿去吃藥。我不是還認識一些人嗎?也許,他們可以查出一個水落石出來的。

    曾老大突然說:算了,你千萬別再去找你那些什麽熟人的,你不記得前一陣子你們去躲避他們再去惹他們,不但找不著,而且還惹出新的事來。至於這個趙玉珍,我和大名都認識的。那次在淺灘,我們還去會過她的,她還是一個有名氣的人呢!

    惠芳說:爸,你怎麽能夠?特別是怎麽能夠把大名帶起一路去會這種人,去那種地方呢?

    曾老大說:我為這事後悔死了。不過當時大名還在跟我做跟班,你們還沒有這一灘子事呢!那是去年好久的事了。

    惠芳說:伍餘告訴我說要大名上門,完全是你的主張。你怎麽可以這麽主張?你自己不學好,還把不學好的人來上門?

    不知道怎麽這句話就令曾老大十分生氣。說:好了,對不起你了,你也可以不認我這個爸的。明天,我好一點我自己來辦我的事情的,你,你們都不要管我了。我不怨你們,我是木匠帶枷,自作自受的!

    惠芳也不好再說什麽,但是心裏像吃了一支蒼蠅,心裏馬上明白,為什麽在伍餘家,大名上身體時是那麽駕輕就熟。除了淺灘,還在多少地方有這種事?她又有點怪老爸,真是老不正經,帶壞子孫。

    惠芳決定要認真盤問一下這件事,而且想,曹大名,你算一個什麽名堂?何果這些事情一件一件搞清楚了,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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