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派鼓樂聲中,惠芳在那兒做著跪拜還禮行禮的事情,大名忙於招唿應酬,曾老大卻是滿臉的陰霾四合,對大名問事總是一副哼哼哈哈的樣子。大名也不知究竟。至於張媽倒是得了曾老大的一點錢,說是多虧幫忙,其實現今要走也可以走的,張媽笑哈哈的說,那我就走了。曾老大說,這裏有幾件大老爺娘子的衣服,料子都滿好的,樣式也可以,留著無益無用,你一並拿去,送人自用隨你了。張媽更是道謝不迭的走了。趙玉珍幾乎不露麵,到是潛心思考怎麽使曾老大離她不得,於是,外麵的哀樂一停,她就扶曾老大進屋去奏喜樂了,把個曾老大倒是覺得人世不定、喜樂無常是真的,於是就籌劃七七之後的事情,還有一係列的動作呢。

    初七的晚上叮叮當當的道場法事已經做完,就進入到最後一個儀式,念誦祭文。按照一般情況,這是祭祀中的最後一個高潮,祭文完畢,靈柩就可以移動,次日一早風雨無阻就要送死人上山了。當時,無非是有人端靈,有人持引魂幡,由端公在前麵開路,就去葬地。葬坑是早挖好的,不過是按時由端公把手中的羅盤拿出對正,在規定的時辰吉時入土就行了,至於墳墓的修建,那是可以等的。

    在法事基本做完,祭文尚未開始的時候,曾老大就開了一個會,除去大名惠芳、大老爺娘子家的兩個侄兒,還有曾家張大姑媽一幹人參加。曾老大說了道謝幫忙一幹話之後,就說事情大體已辦完,我們還是鬧鬧熱熱送她上山的。明天的事情是這樣,惠芳是孝女,當然是頭上孝布全身孝服,把你媽的靈位牌端好,一直奉送上山入土。大名是女婿,就手持引魂幡,走在前麵,其他的招唿靈柩的臨時放置,撒買路錢,放火炮一類事,就拜托兩個侄兒了。我呢,腿腳不便也就不去了。大姑年事高,把靈柩送出大門就行了。

    這一番安排,明眼人一下就懂了,首先是再一次確定大名的地位,確實隻是女婿,而不是兒子,所以隻是拿著引魂幡引路,孝子是由女兒惠芳來披麻帶孝端靈牌的。其二就是配偶故去送不送上山,是一種還要不要婚嫁的表示,不送上山,就可能今後還有這方麵的動作。另外,把大姑留在家裏休息,總是這兩姊妹還要商量一些什麽名堂的。所以,當著大家一安排,惠芳和大名對視了一下,也開口不得。

    及至晚上讀祭文時,當那位唐先生拖聲嗲氣的念道“何以解憂,再接婆娘”、“明智獨斷、勿庸商量”時,還跪在地下的惠芳就差一點要跳起來。但一到“嗚唿哀哉,伏維尚饗 .”時,曾老大就由趙玉珍扶進屋子緊閉房門不露麵了。

    於是大名和惠芳就去找大姑母。大姑母說,你爸做事情是個有決斷的人,他定的事,我這個當老姐子的,一般也不好幹涉。這份家產,倒是他一人掙出來的,我出嫁的時候,他還在當學徒工,我們對他的幫助不大,倒是他還拉扯了我們不少。我看,他年歲大一點,不過還不滿六十,討一門續弦,說不定還是會生個一男半女來。俗話說,不怕天幹,隻怕水旱,六十得子的人也多。另外,他對惠芳好,你們又住在一塊,女婿也是半個子嘛,如果三年五載還不成,當時他是要迴心轉意的。當然了,明天我還是要勸他的。勸不轉,我也要他去找一個本分人家的子女,怕的就是找一個刁鑽古怪的人來,一天要興風作浪就麻煩了,家和萬事興嘛。我想在附近找一個農民的大姑娘,樣子也不要什麽好看的,你們覺得怎麽樣。

    大名說,大姑,你不大知道,去年中秋的時候,爹是當著當煮飯的李媽,還有溫師傅說好,連名字都說找八字先生講好了,說我姓曾名朝,號大名的,而且,說明是上門女婿同時是抱給他當兒子的。

    大姑母說,當時搞那個請人作中打保,寫好“抱約”沒有,還有請了什麽客人沒有?

    惠芳說,這些到沒有辦,爸說,不必張揚。

    大姑母就沒有再開腔,於是惠芳和大名告退,轉去商量對策了。

    大名說,別說你爹能幹,我倒有一個辦法,明天我兩個給他來個不來氣,不理采,看他咋辦。惠芳忙說,不行不行,聽端公說,誤了這個時辰,將禍及子孫的,說不定會妨礙我們,還有肚子的孩子的。大名說,那怎麽辦?

    惠芳歎了一口氣,我看這樣,一個是我們要盡孝道一些,不要把他得罪了,免得旁人、三親六眷有話說,天下沒有不對的父母,隻有不對的子女的,而且,你來說話更不好。二個是,我們在他討女人這事上,大姑說得對,一定要找個本分人家的黃花閨女的,這樣,我不信他就耗得過我們,再說,他也是快六十歲的人了。大名說,隻好這樣。你考慮得周到。於是,又開始動手動腳了。惠芳說,今天明天是啥日子,你不能安靜一點。大名說,說不定老爺正在趙玉珍的肚皮上出大氣呢,不管大家都不管。惠芳說,你放屁,就是旁的不管,我肚子的兒子你也不管。大名隻好歎氣翻過身去睡了。

    果真如大名估計的,曾老大因為鋪排了明天的事情,又叫唐先生讀了祭文,覺得基本上是按計劃辦好了,一高興,就不免和趙玉珍胡鬧起來,趙玉珍說後麵的事,你可籌劃好了,反正兩件大事,一個要分開,你是你,你是你,鴨子不和雞打夥,要這兩個搬出去,以免大家不順眼。這第二,當然是要用花轎把我抬進門的。那時,我才有名有義,天天把你伺候到家。曾老大說,當然是這樣,他們如果不依教,老子跟他們毛起,讓他們掃地出門,現在到處都興討小,不說接一個,兩個三個,誰把我有辦法。

    趙玉珍心裏一驚,連忙把老大緊緊抱住,說你這個吃不飽的,噎死你,噎死你,於是兩人就悉悉索索的做起功夫來。

    不知怎麽,曾老大又去扳動趙玉珍的頭。

    趙玉珍說,你這個老騷棒的精神還好,還沒吃飽呀。

    曾老大說,你說什麽屁話,我想問你,你究竟開過懷沒有,起碼打過胎沒有。

    趙玉珍說,你懂得過屁,其實,我這種青樓女子,是相當貞潔的,說不定比多少良好婦女還強,其實,這種生意我還沒有幾年,而且,我也挑剔得很,不是那一個人休想占到我的便宜的。

    曾老大說,沒有懷上,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趙玉珍說,你才有毛病,我們是經常要服一種藥的。

    曾老大說,什麽藥。

    趙玉珍說,我隻知道藥引子是要那種青蛙蛋的。

    曾老大說,你說人貞潔,我問你,你的花樣這樣多,不是老嫖客過身,你怎麽做。

    趙玉珍說,你也是一個老騷棒老嫖客了,你教過我什麽,告訴你,我是有院媽媽教的,她是在書上學的,我們是有素女真經的,比你們的孔夫子的道行還大呢。

    曾老大說,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過一兩天,我去找過醫生給你開幾付藥吃,說不準就要懷上的。你生了兒子,什麽大名、惠芳統統不在話下。趙玉珍悄悄笑了,你也去找點藥吃,一齊努力。曾老大有點不安逸,你是不是覺得我年紀大了,有點不行對不對?趙玉珍說,打什麽狗屁,那一次你不是把我折磨得給你說好話,我其實巴不得你注意休息,你倒像一個吃不飽的狗呢。於是商量決定,等事情稍微空一點,就去找醫生的。

    曾老大想到當地的一句俗話,錢是人的膽,衣是人的臉。他想,我是因為二姨太逃了,女兒的婚退了,地盤有人來侵蝕了,票子被二表姑騙了,感到在住於興隆場,沒有發展,沒有臉麵,才運作這新的計劃。縮小經營規模,招贅大名為婿,搬遷於城裏,把主人的地位移交給女兒,以為一切都做得合乎天理,順乎自然,還得到了應有的麵子和名正言順的聲譽。沒有想到這一切都順理成章之後,他似乎一下子就蔫了。

    既沒有人反饋興隆場人對他的評價,在城裏也沒有人因之對他恭維,曾經唿風喚雨的本領一點沒有了。不但此也,作事用錢還得看女兒女婿的臉色。甚至找什麽女人玩,仿佛也要經人批準。於是就不時哼兩句川劇詞:我好比籠中鳥,我好比龍困淺水,我好比寇落平川……,當然是一副無可奈何之樣,但是,善於掌握對抗火候的曾老大知道,失一棋而滿盤皆輸。自己原就不是甘屬人下的人,現在這個地位,無論如何也不適應自己。因此,要等待時機。

    天不負人願,終於兩個時機成熟了,第一,原配夫人已經去了,自己的自由就多了許多,目前不再是討小,而叫續弦,名正言順。第二,也是更主要的,是老娘子為自己公然留了這一大筆遺產,而且,這件事連女兒也不知道,何況大名。有了錢,膽子就壯實了起來。我曾老大要重振雄風,要不受製於人,要繼續當家作主,要唿風有風,喚雨得雨。

    如同做生意要小心一樣,這做人也要小心。要有人為你謀利,要有人為你心腹跑腿。要利用好機會,還要注意一定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當斷不斷。

    他突然想起了一位座落在街這的有著蝦米胡子的代人寫訴訟和書信的唐先生,他突然無師自通的想到了“大隱隱於市”的古語,市井之中能人多呀。他又想起了眼前這位趙玉珍,不管曾經如何,今後怎樣,但是,對於跛子來說,她是當前最好的一柄拐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蒸籠爺兒父子的故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蒼髯老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蒼髯老賊並收藏蒸籠爺兒父子的故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