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裏的火燒得很旺。郭一橫不時的添上幾段木柴。他的眼睛卻一直在盯著陳胖子那肥大的身影。

    鐵鍋在陳胖子的左手上輕快地起伏翻飛著,鍋中的菜冒著陣陣香味,陳胖子的右手也沒閑著,不時勾,挑,舀,撮地動著,給鍋中添加佐料……

    陳胖子是醉仙雅閣的大廚。郭一橫聽此人說曾在宮裏呆過,隻因太過老實,不善奉迎之道,得罪了禦膳司的太監頭頭,便被踢了出來。

    別看陳胖子年過半百,身形肥胖之極,手腳卻是靈活,做出來的菜也是一絕,來醉仙雅閣的常常是達官顯赫,巨商大賈,雖然其中大部分是衝著公孫豔娘的美色而來,但嚐過陳胖子的手藝者,無不紛紛叫好。

    所以,陳胖子的存在,也是醉仙雅閣生意紅火的一個重要原因。

    原來,菜,可以做得如此地好看,如此地好吃,如此地誘人!

    在廚房中打了半個月的雜的郭一橫,自從見識了陳胖子的手藝,一直這樣想。

    古賢者曾言:治大國如烹小鮮,郭一橫心想:我既無法去治國安邦,那不如就學著烹小鮮吧!

    等陳胖子忙完後,郭一橫見廚房裏四下無人,手輕輕地拿起那隻被他洗得發亮的大鐵鍋……

    良久,廚房裏傳出郭一橫一聲尖銳的長嘯。

    那時,已是中午過後,醉仙雅閣裏的上下人等,俱在午休,紛紛被郭一橫的那聲長嘯驚醒,無不匆匆現身,看個究竟。

    特別是春蘭夏荷等四俾,自公孫豔娘博陸王府一戰以後,對醉仙雅閣裏的任何動靜,無不小心警惕。聞聲各提著長劍,從各自的房裏搶出,向聲音來源處飛奔而來。

    等眾人趕到廚房門口,隻見郭一橫一頭一臉盡是灰燼,端著一盤炒得烏七八黑的菜,興衝衝地從廚房裏跑出來,見人就說:“我做的‘宮堡雞丁’,嚐一嚐!”見眾人怪怪地看著他,似乎沒什麽食欲,於是又說道:“我嚐過了,很好吃的!我是照著陳大叔的樣子做的呀……”

    說著說著,不由愣住了,這時他才發現,眾人手中竟都提著劍。

    春蘭夏荷等眾人,見到郭一橫如此神情模樣,各自心裏一樂,都抿嘴哄笑起來。

    “郭直,你過來!”

    一聲慍怒的嬌喝傳來,郭一橫了急忙轉身一看,隻見公孫豔娘身披著幽豔的霞紗,不知何時已立在不遠處的走廊下。

    公孫豔娘說完,便轉身向自己的挽霞居走去了。

    郭一橫老臉一紅,端著手中的“宮堡雞丁”, 手足無措地來到跟著公孫豔娘,來到挽霞居。

    在挽霞居會客廳裏,公孫豔麵屏而立。寬大的屏風上,繡著一幅月出東海圖,那圖繡得極氣勢滂磅礴,又深得滄海明月的幽遠境界,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那是最近,醉仙雅閣的一個常客,公孫豔娘眾多的愛慕者之一——長安城裏最有錢的商賈沈萬海,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來送給公孫豔娘的。

    沈萬海不久前妻室新亡。從此,幾乎天天泡在這醉仙雅閣,每天大把大把的銀子,砸得醉仙雅閣都快塌了。

    沈萬海雖然沒有開口向公孫豔娘傾訴愛慕之情,可是久經風月場合的公孫豔娘心裏自是非常清楚。

    男人都是要麵子的,更何況像沈萬海深諳男女之道,又如此不可一世的男人。沈萬海隻所以一直不可口,是怕萬一開口說了,卻被公孫豔娘拒絕了,下不了台麵。

    因為公孫豔娘這些年來,不知已經拒絕了多少個癡心妄想的男人。

    沈萬海隻相信錢的力量,一分錢可以逼死英雄,大把的錢可以買盡天下美女。

    沈萬海要以自己不可一世的氣勢,揮灑著無數的金錢,一寸一寸地,攻破公孫豔娘那道尤如千軍萬馬守衛的心裏防線。

    沈萬海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他知道要得到像公孫豔娘這樣的見慣男人的女人,不能心急,他相信,自己如此做為,隻要是女人,總有一天,就會沉不住氣的,到那時,他就可以輕輕鬆鬆地將公孫豔娘手到擒來。

    此時,公孫豔娘是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呆呆地看著那屏風出神——那個神情老練,麵目深沉,兩道臥蠶濃眉下,一雙細長的眼,有著可以穿透一切的冷光,那兩橫讓所有女人都著迷的隸字短須,在油滑的嘴唇壞壞的笑著時,總是性感地抖動著……

    那是一個非常成熟精煉的男子。

    那深邃眼神,和壞壞的笑,可以輕易地勾引上任何一個良家婦女。

    想到沈萬海此人,公孫豔娘芳心一陣輕顫,一些煩惱湧上的心頭。

    郭一橫此時灰頭灰臉地立在那裏,心裏有些不知來由的慌亂——空氣中流浮著讓他意亂神迷的幽香,他忍不住輕輕地抬頭,入眼的是公孫豔娘披著霞衣的妙曼身影,若隱若現的迷人曲線,他不由感到一陣燥熱,心忽然地砰砰狂跳起來。

    那輕薄的屏風,和屏風後那輕晃的珠簾,還有珠簾裏偶露的一角輕紗煙霞幔帳,流蘇描金香酥枕,蠶絲紅軟華錦被——那裏可是眼前的佳人,雲臥春睡的地方……

    汗,沁滿郭一橫的額頭,他不斷為自己腦中的幻想,感到羞恥,卻又控製不住地想象。

    “想不到你竟真的願意在這醉仙雅閣做一個雜工?”良久,公孫豔娘似乎終於想起郭一橫的存在,也似乎感覺郭一橫的不安與燥動。

    “為報姐姐相救之恩,郭直為姐姐做什麽都願意!”聽到公孫豔娘說話,郭一橫方神情稍清。

    “郭公子自詡狀元之才,不會就這點出息吧!”

    郭一橫老臉一紅,半響方細如蚊蠳地道:“在下既然不會為姐姐吹簫撫琴,能學著為姐姐做菜,想來也是好的!”

    公孫豔娘聽到“吹簫”二字,不由竟想起在博陸王府見到的那個風流神俊的盧銷愁來,心裏不由一陣氣悶,冷冷地道:“我不喜歡隻會做菜的男人!”

    此語一出,郭一橫愣在當場。

    忽然,他覺得很委屈,,是生不如死的委屈。同時,心裏沒有來地湧出一陣刺痛。

    蒼天何生我郭直——這般無用之人!

    熱淚已盈眶。郭一橫哀傷地道:“姐姐是要趕我走嗎?”

    公孫豔娘聽得聲音有異,轉身一看,見郭一橫竟已淚流滿麵。心裏一軟,將郭一橫手中端著的菜接過,輕輕放在案幾上,柔聲道:“我怎會趕你走!這醉仙雅閣,你想呆多久,都可以的!如果有一天,你高中狀元,那時,姐姐自然不會再留你。”

    “不!隻要能守著姐姐,郭直寧可不做狀元!”郭一橫神情絕決地道。

    公孫豔娘聽了,心裏一股暖流蕩漾,不由嚶嚶地甜笑道:“姐姐已經是個老女人了,你守著姐姐幹啥?再說一個男人如果不求個功名,生在這世上,還有何趣味!”

    郭一橫聽了,神情一寂,良久方喃喃地道:“在郭直心中,姐姐永遠不會老,姐姐的美麗,豈是世上所有的功名利祿,可以比擬的!隻要能時時看見姐姐,郭直此生,夫複何求!”

    公孫豔娘聽了,心裏不由一呆住了,常言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公孫豔娘經曆過無數的聲色犬馬,風花雪月之後,在她心中,最渴求的,或許隻是一個忠厚男子的溫馨與真情!

    良久,公孫豔娘俏臉一紅,嗔道:“姐姐哪有你說的那麽好!等你遇到一個比姐姐更年輕漂亮的,你就會將姐姐忘了。”

    “不會的!我——”郭一橫聽了,急得搔搔頭,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他這一急,忘了自持,情不禁地向公孫豔娘看去,隻見眼前佳人俏臉如花,紅韻羞澀,不由癡了,目眩神迷之際,喃喃地語道:“我想,如果天上有仙子,大概就像姐姐這樣,美得讓人癡迷吧!”

    公孫豔娘聽了竟是一怔,因為這句話,竟是當年楊靖遠說過的,隻不過,楊靖遠當時是叫她“妹妹”

    “如果天上有仙子,大概就像妹妹這樣,美得讓人癡迷吧!”

    就是因為這句話,在那個夜晚,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把一切都給了那個說這句話的風流男子。

    那男子,沒有給她任何承諾,任何期許,就匆匆地走了,甚至傖促得不允許她可以等待——他已為另一個女人,轟轟烈烈地戰死在了馬嵬坡。

    她得到的,僅僅是半生的思念,半生的寂寞,和愛恨交織的羞恥……

    這句話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公孫豔娘心頭湧起一陣淒涼。哀傷,沁滿她那豔麗的容顏。

    郭一橫見了,呆呆地問道:“姐姐,你怎麽了?”

    公孫豔娘止住心事,沒好氣地白了郭一橫一眼,嗔怪道:“姐姐最恨油嘴滑舌的男人!”

    原來,有許多男人,是讓她恨過的。

    郭一橫再傻再笨,也是一個讀過書的人,當然可以聽出這句話裏隱含的意思。

    他心裏沒由來地一痛,是憐惜的痛。

    他忽然跪在公孫豔娘麵前,捧起公孫豔娘的手,說道:“郭直不希望姐姐再去恨誰,郭直可以守在姐姐身邊,讓姐姐平安,快樂地過完這一生一世!”

    公孫豔娘聽了,淡淡地一聲歎息。輕輕地抽開手,轉過身去。她的心裏很感動,卻早已沒有了激情。

    或許一個人,經曆了太多的苦難與寂寞,已無心無力,再去愛了。更何況是一個女人——一個走過亂世的而不倒的女人。

    她在想:如果自己今生遇見的第一個男子是眼前的郭一橫,自己會愛上他嗎?

    沒有答案。

    她現在需要的,或許是一個像沈萬海那樣的人,沒有愛,卻可以依靠……

    “不考狀元,你不是就得從令慈之姓,改姓魯!”此時,公孫豔娘已從愛的幻想中清醒過來,她問道。聲音平淡如水。

    “如果真的那樣,我想家父在天有靈,一定會體諒我的心誌!”郭一橫依舊跪在地上,道:“如果姐姐不肯示愛於我,郭直此生於世,就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了!”

    公孫豔娘避而不答,神情肅靜地道:“既然你願意從令慈之姓,有人托我將一物交付於你!”

    說畢,轉身從壁櫃裏取出一個黃絹包裹,遞給郭一橫。

    郭一橫見了,不由一愣,郭一橫仍飽讀聖賢書之人,自然知道這黃絹乃是帝王宮禁之物,心裏不由一陣緊張。

    當下雙手接過,起身捧至案前,輕輕放下,小心翼翼地將黃絹打開,絹中現出一個紫木小合,郭一橫再將木合打開,合中竟是一卷錦綢製的古舊書本,隻見書本封麵上以工整的古隸寫著《猛斧世家劈靂破陣斧法》,郭一橫見了,雙手不由微微發顫地將書本取出,謹慎地將書本輕輕翻開,隻見第一頁上寫著幾個極為醜陋的古隸:“永鎮東南”不由一愣,再細細一看,隻見“永鎮東南”四字之下,題著一個名字,竟是——“劉邦”二字。

    “漢高祖劉邦!”郭一橫一驚道:“這本書怎會和漢高祖劉邦有關連?”

    公孫豔娘聽了,心裏一歎道:“想不到有關令慈娘家之事,令慈竟從來沒有對你說過!你外祖的先人魯嘯公,當年曾是最早追隨劉邦起兵反秦的幾個大將之一,魯嘯公為人忠厚重義,劉邦一直用做護衛隊統領,所以在曆史上,沒有像曹參,灌嬰之流那麽出名,實際上卻是劉邦真正的心腹之人,從劉邦將自荒洪山得來的辟地神斧賜與他這件事看來,劉邦對其的信任非同一般。

    在與項羽幾次大戰中,都是魯嘯公揮著辟地神斧,拚死護衛,方從項羽的開天刃下保住劉邦的性命,劉邦一統天下後,魯嘯公自以江湖中人出身,不願在朝為官,請辭而歸,劉邦感念魯嘯公護衛之恩,封魯嘯公為東山公,封地就在你外祖所居的曲阜縣內,並在此斧譜上題下‘永鎮東南’四字,以做表彰。字是醜了一點,不過必竟也是帝王手筆。想那劉邦出身草莽,能寫出這幾個字,也確實為難他了。”

    說到這裏,公孫豔娘凝視著郭一橫道:“現在,辟地神斧,和斧譜都在你手裏,你也算是猛斧世家的半個門主了,你可別讓你外祖魯鎮東老爺子失望呀!”

    想到那個從未謀麵,卻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的長者魯鎮東,郭一橫心裏有點惶惑不安地問道:“我怎麽才能不讓他老人家失望?”

    公孫豔娘淡淡地笑道:“當然是練好斧法,接任門主之職,做一個像傳說中那樣的,以‘心懷乾坤,手掌劈靂,忠勇報國,永衛山河’為畢生信念的魯門子弟!因為你也是魯老爺子唯一至親之人!”

    “心懷乾坤,手掌劈靂,忠勇報國,永衛山河!”郭一橫怔怔地念道。

    一個永生不忘的信念,就此銘刻他那至樸的心裏。忽地,他想起一事,不由叫道:“可是我從來不會武功呀!”

    公孫豔娘聽了,不由嗤地一笑道:“你修習的《養生經》就是天下最曆害的武功——‘天罡真氣’。如果你再練成一些武功招術,放眼天下,我看沒人是你的對手!”

    郭一橫一聽,不由驚呆了。

    ——他原本一直以為自己是這世上最無用之人,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他竟是天下第一高手,這樣的轉變,一時之間,他怎麽能接受得了。他心頭一陣悲哀,道:“姐姐,郭直知道自己無用,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說到此,不待公孫豔娘開口,又道:“不過,隻要是姐姐要我做的事,我就一定會做好,不就是練武功嗎!姐姐要我做天下第一,那我就是天下第一了,天下事最難莫過於考狀元,考狀元對我來說易如反掌,這學武功,我,我就不信,我……”

    “你先迴去吧!”

    公孫豔娘將斧譜輕輕放入紫木合中,用黃絹包好,交到郭一橫手中,將一邊手舞足蹈一邊胡言亂語的郭一橫打斷道:“記得用你心裏的力量,去使辟地神斧!”

    她知道,有些事,一時半會,和這呆子說不清楚,不如讓他迴去好好想想吧!好在此人雖呆,心智天賦卻是奇高,隻不過,不諳世事罷了。

    郭一橫此時心潮澎湃,隻是好多想說的話,卻一時已無法說出來。隻好捧著斧譜向外走去。

    背後又傳來公孫豔娘的聲音:“一橫,讓我做你的姐姐好嗎?剛才你行的大禮,就算是你認我做姐之禮吧!”

    不等郭一橫迴答,公孫豔娘又道:“一橫,你記住了,你我相逢於江湖,是江湖同道,是可以擔待任何事情的江湖兒女!”

    明月東升,夜涼如水,半山寂靜。

    柴院裏斧風銳利,真氣流動,凸兀如龍筋虎骨般強橫肌體上,蒸騰著滾滾的熱汗,一式威猛迅捷的“橫掃千軍”旋風斬之後,緊接著又是力大勢沉的劈砍式“力劈昆侖”,辟地神斧在郭一橫手中舞得虎虎生風,快若奔雷。

    十餘日下來,在強大的天罡真氣的驅動下,《猛斧世家劈靂破陣斧法》中的上篇《三十六路劈靂斧法》,郭一橫輕易地練成,所缺的,隻是實戰的經驗了。而下篇《七十二門破陣方略》,則是寫的是斧陣破敵陣的一些陣戰之術,以及魯門中的一些機關利器的製造與使用方法。這些,從未在軍中呆過,也不曾受教於魯門的郭一橫,一時半刻是學不會的,郭一橫細看幾遍,也隻不過將其牢記在心中而已。

    夜漸漸深了,郭一橫覺得一陣疲倦,於是放下大斧,來到井邊,轉動轤轆,將木桶放入井中,提上一桶井水來,舉起當頭罩下,沁涼的井水讓他一陣銷魂透骨般的舒暢。

    忽然,郭一橫覺得四周一靜,然後是——天地間一靜。

    他的神識,在向四周慢慢地擴散,沁透……

    他聽見柴堆裏有三隻蟋蟀在輕輕悸動,隔壁的廚房裏的灶台上,一隻小老鼠正在找尋食物,而井底裏,幾隻不知名的小魚,在輕閑寫意地遊動……

    夜幕中,風清晰地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道痕跡,追逐著雲,向遠方流去。

    醉仙雅閣中,不論客人,還是待俾,不論靜坐的,還是在走動的,所有的人,猶如一幅夜遊圖一般栩栩如生,竟全在他的意識中一一浮現。

    再遠處,忽地現出一個一身白衣的虎健老者,佇立在一處山峰上,郭一橫可以感覺得到此人,負手而立,看著月明星稀的天際。那人似乎感應到他的神識,竟轉身向他這邊看來,郭一橫心裏一震,明明知道那人看不見自己,竟在對方那王者般霸氣的眼神裏,生出自己的赤裸之體,全被看遍之感。

    雖然如此,郭一橫從那人眼神之中,竟還生出一絲熟悉的親切感來。

    同時,隨著那白衣老者轉身向自己看來的一瞬,郭一橫感受到,在白衣老者的腳下,無數席地而坐的白衣人,隨著白衣老者的轉身遙望,紛紛輕輕地起身,隨著老者的眼神,向自己看來……

    ——而自己,竟也是那無數的白衣人中一個,也和眾人一般,正向自己看來。

    (寫到這裏,心情不好,忽地想起一首不知名的詩來,想和大家分享:瀚海無春色,沾衣總是沙,駝鈴沉曠漠,隨夢到天涯。)

    魯長飛

    2008-8-21印度尼西亞三馬林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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