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鵝毛般的雪在空中紛紛揚揚。腳下的雪已不知堆積得有多厚了,江藍艱難地行走著,隻覺得渾身冷得不行。這樣的地方她似乎見過,江藍不由暗自想著:“是涯和千影相識的那片雪原吧?”眺目一望,世界一片白色,周圍也沒有其他景物,隻在遠處有一襲紅衣迎雪而立。下意識地,江藍脫口喚道:“千影——”

    “你來了。”

    簡單的三個字卻有說不出的威嚴、冷漠,江藍不由一怔,停下腳步。遠處的紅衣人緩緩轉過身來,一雙美目上下打量著江藍。是的,一雙美目,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江藍還是看清了對方的容貌:丹鳳眼,鴨蛋臉,翹鼻,皮膚白皙細嫩。很美的一個女子,而且她身上還有一種不容侵犯的高貴。她是誰?江藍不禁想要知道,不知不覺間竟將這句話問了出來。要知道,女人對於比她漂亮的女人天生有一種好奇和探究。

    “嵐風。”

    “嵐風……嵐風天女?”江藍一驚,“可你不是……不是我魂魄的歸處。”

    嵐風皺眉,仿佛有些不高興,“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混為一談。”頓了頓,她忽然問:“你的理想生活是怎樣的?”

    雖然不知道嵐風為何會問這個問題,江藍仍是乖乖的迴答:“以前我跟君宇聊過,我希望人世間即使是爭權奪利也沒有人衍生仇恨,各憑智慧;我希望江湖即使教派林立,也沒有那麽多的血雨腥風;我希望不論富者還是貧者,都能獲得內心的平靜。願歲月安好。”

    嵐風聞言微微笑了笑,好看的眼裏卻有說不出的憂愁。她看著江藍,低低吐出一句話:“上善若水。那麽,若是遇到兩個相互爭鬥不休的種族,你又當如何?”

    “盡力讓他們化解仇恨。你殺我,我殺你,仇恨隻能衍生出更多的仇恨,幸福卻會漸漸的遠離。”江藍不假思索的迴答。

    嵐風沉默了一下,眼裏的憂愁漸漸擴散到臉上,但她仍然微笑著說:“那你要努力了,他們之間的仇恨已累積得太深太深了。”

    江藍見狀不由擔憂地問:“你怎麽了?看起來似乎有什麽煩心事?”嵐風搖搖頭,歎息一聲,“權哥說過,朝聞道,夕可死矣。”江藍疑惑地看著她,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你最想過的生活是什麽?”嵐風問。

    “一所房子,帶一個小小的庭院,和君宇一起在那裏生活。庭院裏種上梅、菊,一片草地。一把藤椅,一杯清茶,一卷書,日子晃晃悠悠地過。我們可以在街上擺一個小攤,一邊賣東西一邊看來往路人或匆匆或悠閑的生活。”

    “你倒是想的很美。”嵐風輕笑,笑容間風華盡現,“無論怎樣,你一定要平息雪原上的仇恨。雖然對你是殘忍了些,但唯有你也才能了結他們的痛苦。”江藍仍是不明白嵐風在說些什麽,正待出口詢問,卻發現雪原上已經沒有了嵐風的影子,耳邊隻聽見空中淡淡的幾句話:“水火不相溶,你我再見之日,就是我的死期。”

    江藍聞言嚇了一跳,忙高聲叫道:“嵐風——”為什麽再見之日是嵐風的死期,那麽,就不要見麵好了。

    “江藍。”有人在身後喚她,聲音溫暖。

    “君宇!”江藍驚喜地迴頭,同時伸出右手。她就知道,君宇一定會迴來找她的,他怎麽會丟下她不管呢?然而身後卻並沒有那張熟悉的臉,江藍一時怔住,與此同時脖子上傳來清晰而徹骨的疼痛,她這才想起方才在酒館裏的遭遇。但是她既然在酒館裏又為何會出現在雪原上?難道她已經死了?江藍心裏一慌,竟暈了過去。再次睜開眼時,她已迴到了自己的房間裏,楊晨、李知先、齊禦風、綠柳、小橋等人都在床旁守著她,唯獨不見楊君宇。

    楊晨坐在江藍身旁,看見她搜尋的眼神,笑容溫暖的說:“你醒了,君宇在隔壁房間為你煎藥,很快就過來。”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收迴被江藍抓住的手。江藍見狀不由有些尷尬,她剛剛以為喚她的是楊君宇才誤握了楊晨的手。看了看周圍關切的眼睛,江藍問:“脖子,還在嗎?”

    李知先和齊禦風聞言均是臉色一沉,一言不發,似乎還在為沒能保護好江藍而自責。楊晨見狀微微笑了笑,安慰她:“還在,傷口不深,已經上了金瘡藥,你放心。那些藥都是從鬼兄留下的,很有效。”

    “鬼醫?”江藍頓時一驚,臉色發白。她看著楊晨,幾乎要哭出來,“你們怎麽給我用他的藥?他……他!”

    楊君宇正端著藥走進來,聽了江藍的話便問:“他怎麽了?”所有的人也都詢問地望著江藍。

    “我脖子上的傷口全是他幹的,他是個瘋子!”一手撫上包紮好的脖子,江藍慢慢將事情說了出來,隻省略了寞南出現後的事情。

    “該死!”齊禦風氣得一拳砸在木桌上,“敢動我表妹,他是活得不耐煩了!我這就去把他滅了。”他說著就要往屋外衝,楊晨忙攔住他:“齊兄,你現在出去也無甚作用,不如等到天亮,再去找鬼醫。在下與他相交五年,隻覺得他性格怪異,卻不料他竟做出如此瘋狂的事來,實在是對不住各位。”

    李知先負手而立,眼睛掃過楊晨,“楊兄不必自責。小藍,那最後你是怎麽脫身的?我們到的時候並沒有看見鬼醫。”楊晨和齊禦風也隨聲附和,他們對此事也感到奇怪。

    “啊?這個……”江藍頓時有些犯難,她總不能如實相告說有神族相助,他們也不可能會信。想了想,江藍伸手扶額,作努力思索狀,“我也不知道。我隻記得當時我喝醉了,然後又被鬼醫嚇到了,他拿刀在我脖子上一直割,一直割,後來我好象昏倒了,直到剛才才醒過來。他怎麽會放過我,又去了哪裏,我就不知道了。”然而李知先卻有些不相信的樣子,一雙眼緊盯著江藍,江藍被盯得心虛,急忙轉移話題:“好痛,脖子好痛。嗚嗚,流了這麽多血,要吃多少東西才補得起來。”

    “對不起。”一直沉默的楊君宇握住江藍的手,眼裏滿是愧疚和心疼,“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丟下你,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江藍輕哼一聲,表示她的不滿,“這次你丟下我,下次我也丟下你,哼,讓你一個人過你的逍遙日子去。你都不知道那個鬼醫有多恐怖,他一整天都跟著我們,後來還在茶裏下毒,想要——”說到此江藍突然頓住,緊張地看著楊君宇,問:“你怎麽樣?有沒有中毒?吃解藥了嗎?”雖然知道涯會遵守承諾保護好楊君宇,她仍是很擔心。

    楊君宇笑了笑,一手摸摸江藍的頭頂,“我沒事。你說他下毒?是在哪裏下的毒?我怎麽一點沒有察覺?”

    “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也不大清楚,或許是他自己胡說,嚇唬我的。”江藍看著楊君宇熟悉的麵容,

    楊君宇執起江藍的手,看著她,輕喚:“江藍。”

    “嗯。”

    “江藍。”

    “什麽?”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像你剛才說的那樣,買一所房子,庭院裏種上梅花,閑時賞梅。在街邊擺一個小攤,輕輕鬆鬆地過我們的生活。”

    “你怎麽知道?”江藍吃驚地問。這樣的生活她隻是在心裏想過,從未向他說起,他是如何得知?而且,大哥他們還在旁邊看著呢。江藍隻覺雙頰發燙,忙向楊君宇身後望了望,卻不見楊晨等人,原來他們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你剛才自己說的,我在隔壁都聽見了。”

    “那你還聽見什麽了?”江藍頓時緊張起來,若是他聽到了她與嵐風的話,那麽楊大哥他們肯定也聽到了,那可不好解釋。

    楊君宇詭秘地一笑,輕輕吻上江藍的手,“我還聽見……聽見你叫我的名字。”她是愛他的,他現在更加肯定了。

    江藍暗自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天亮後就要與楊君宇分開她心裏不禁很是難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君宇,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一定要幸福。不要再流連花街柳巷,須知‘十年紅塵樂不盡,歸來白發冷朱門’。”

    “好,都聽你的。”楊君宇寵溺地看著江藍,嘴角一抹幸福的笑意,“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江藍,你會活很久很久的,我們都會活很久很久的,讓一大群兒孫圍著我們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君宇,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江藍低聲呢喃。就算是她死了,她的心也會永遠陪在楊君宇身邊的。

    “藥已經不燙了,趁熱喝。”楊君宇將藥碗遞到江藍嘴邊。江藍眉一皺,說道:“聞著味都好苦,不喝。”

    “真不喝?”看著江藍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的頭,楊君宇笑了笑,說,“那你是希望我喝了再喂給你?雖然有些吃虧,本公子還是願意的。”說罷,楊君宇作勢要喝藥。江藍忙將藥碗搶過來,叫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自己喝。”

    楊君宇大笑:“哈哈……這樣才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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