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房間裏很安靜,檀香在屋裏輕輕的流動,一個小火爐在屋子的一角緩緩地釋放者熱量。楊君宇坐在床邊靜靜地注視著仿若睡去的江藍。在所有人都離開後,在看著江藍安靜的麵容時,他所有的堅強與冷靜都被傷心所顛覆。輕輕地為江藍理了理被子,楊君宇忍不住低聲問:“江藍,你會醒來的,對嗎?”

    光鏡裏,楊君宇眉梢眼角的哀傷一點一點地放大、蔓延,世界安靜得仿佛就隻剩了這一種情緒。

    “不要再看了!”藍衣女子猛地大吼,一雙好看的眼睛變得紅通通的。那些環繞在她周圍的光芒也因她的激動而流動得狂躁起來。楊君宇不愛她,她會傷心;很愛她,她就更加傷心。有誰能明白她現在的心情呢?那種害怕、傷心、絕望,像絲般將她層層包裹,讓她喘不過起來。

    “嗬嗬。”涯輕笑,伸手一點,無數的光芒便取代了那些令人心痛的畫麵。

    藍衣女子輕哼一聲,別開頭。她知道那麵光鏡並沒有消失,仍然飄在涯身旁,隻是背對著她罷了。

    時間緩緩地在寂靜中流逝,涯看了一眼藍衣女子又低頭凝視著中指上的指環,神情變得嚴肅:命輪的軌跡偏離了正常路線。按照原來的軌跡,江藍——這個藍衣女子,在得知楊君宇對她用情至深後應該是狂喜,然後兩人一起度過兩天快樂的日子:爬山,看日出,遊船,聽曲,萍水相逢的老人為他們唱歌,一起吃遍揚州的各色小吃,在城外騎馬,看夕陽……這一切,本該發生的!而現在——涯不禁抬頭望了望江藍——變成她處於‘冰凍狀態’。嗬嗬,什麽冰凍狀態,那不過是江藍因強行逃避到他這兒來而導致的身體封閉罷了。不敢想象,如果江藍剛才不逃避,任由那龐大的情感宣泄出來,而他不得不違反命輪趁機將另一個靈魂置入江藍體內所導致的後果是什麽!幸好,幸好,幸好她逃了。如此,他就可以將她留在這三天,直到楊君宇去吟風樓那一日再讓她離開。這樣,偏離的命輪雖然饒了一點彎路,仍是可以迴到正途。一想到這,涯緊皺的眉頭不由舒展開來,唇畔甚至帶上了一絲微笑。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過了好一陣,江藍實在是覺得這樣的靜太令人受折磨了,現在她的腦海裏浮現的全是楊君宇的影子,她覺得她若再不做點什麽就要崩潰了。

    “你就一個人一直待在這?周圍一直這麽安靜?”江藍問。涯點頭,不知道江藍又在想什麽。

    “那你在這住了多久?不會悶嗎?不會覺得孤獨嗎?”江藍覺得很奇怪,就算是廟裏的和尚也需要和人交往吧。有誰像他這樣封閉啊?

    “不會。”涯輕笑。時間於他,早已失去了意義。“至於孤獨,有人身處茫茫人海中仍會覺得世界孤獨得隻有他一人,也有人即使行走於時間無涯的荒野中也相信不遠處有等候的身影。”

    江藍頗為讚同地點點頭,但她顯然不是這二者之一。於是她提議道:“不如你給我講個故事?這樣安靜得坐著,真讓人受不了。”她本以為像涯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答應的,她已準備好了一籮筐的話來說服他。然而,出乎意料的,涯居然答應了,而且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江藍不禁擔心,涯會不會胡亂找個故事來敷衍她。

    涯看著江藍那滿腹狐疑的樣子,輕聲笑了笑。他知道以江藍現在的情形來看,將故事轉移她的注意力是再好不過了。而且,在這樣一個很平常的時刻,旁邊坐著一個傾聽者,他突然有了講故事的衝動。有些事,埋得太深、太久,也該曬曬了。

    “這個世界,有許多的空間。就像人界、神界、冥界、魔界一樣,在世界的某一處生活著一個特別的族群。他們是上古時代神之一族的後裔,擁有操控自然、駕馭神獸的本領。然而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們被放逐了,在一個隻有冰和雪的空間裏與雪族共居。”

    “雪族是些什麽人?”江藍隨口問道。

    “不是人,是雪。”涯解釋道,“那裏整日都下著雪,有一些雪在經過上千年的修行後即可修成人形。他們成行後,可為人可為雪。不過相比於神之後裔而言,雪族是極其低等的。”

    “哦。”江藍漫不經心地應著。出身決定地位這種事,對於出身皇族又在民間生活過幾年的她而言是再清楚不過了。

    “然後呢?這兩個種族之間發生了什麽事?誰滅了誰?”那些自認高貴的神族定不會容忍雪族與他們共居吧。

    “沒有誰滅了誰,到現在他們仍然共存著。雪族雖然能力不高,但那裏的雪從來不化,雪人們總會一批批地出現。”

    “這倒也是。那你不講打仗講什麽?”江藍不解。

    涯頓時苦笑不得,“你到底還要不要聽?你若不聽,我可就不講了。”

    “要聽,要聽,你繼續。”江藍急忙說道。

    涯聞言笑了笑,那笑容卻是稀薄的。他凝望著前方的無數光點,眼神瞬間變得遼遠而深邃。江藍見狀也不由得正襟危坐,準備聽故事。然而她等了好久,涯卻連一個字都沒有說。不僅如此,江藍發覺他連姿勢都沒有變一下。

    “喂,你睡著了?”江藍頓時無語。她可是準備好認真聽故事了耶,這個人居然在關鍵時刻睡覺,太過分了。

    誰知涯卻突然長歎一聲,手指一動,一麵光鏡就出現在了空中:“我講的不好,你自己看光鏡吧。”

    涯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撕不開的惆悵,江藍的心無端地顫抖了一下。她突然有一種預感,這個故事會真實得讓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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