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道真舉目一瞧,不禁樂了,笑言:“我還道是何人,原來是你這老鬼。


    前些時日,還在老道這裏打秋風,喝了我白雲觀珍藏百年的竹葉桂花釀,這次前來,老道可實在是沒有什麽好東西來招待你了。


    我這白雲觀的底子可是薄得很,哪裏供得起你這隻老饕餮。”


    “你這老雜毛,真真是一點兒虧也吃不得。我貪了你的桂花釀不假,不還是用了千年雷擊木來補償,算起來還是我老人家虧了呢!”


    白發老者笑罵道:“那可是千年的雷擊木,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尋摸到的。


    現今兒個,別說是千年,怕是百年的,也是萬金難求了,你這老家夥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要不是我墨家一脈主修機關之術,不以法器為重,焉能便宜了你。”


    客堂之內,郭道真與這白發老者相互指責、揭短,繼而又攜手攬腕,哈哈大笑。顯而易見是交情甚篤,並非尋常友人。


    這白發老者也並非碌碌無名之輩,在華夏修行界也算是名聲赫赫。


    雖說比不得郭道真,也及不得龍虎山小天師張羽正,但是提起傳承於上古墨家一脈的賀擎東賀老爺子,無不挑起大拇哥,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墨家機關術,當真是冠絕整個修行界。


    提起機關術,有些常識的人都會想到公輸般以及墨家。事實上,早在他們的六百年之前。便已經出現。


    在古老的曆史文獻《列子》一書中,便有相關的詳細記載。


    相傳,周穆王前去昆侖山狩獵。在巴蜀一帶遇見了一位神秘的匠人——偃師。偃師身邊站立著一位全身上下全都是木質紋理的奇異人物。周穆王問偃師這是何人。


    偃師從容迴答:“此並非真人,乃是我閑暇時製造的木甲藝伶。”


    周穆王不禁大為驚訝,仔細再看,發現這個木甲人實在是太栩栩如生了,進退有度。抬首低頭,都仿佛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周穆王要他唱歌,完全符合音律。讓他跳舞,舞姿陽剛健美。


    驚喜之下。周穆王叫來侍妾一同前來觀看表演。表演結束之時,這個木甲藝伶竟然以眼神勾引周穆王的美麗愛妾。


    穆王大怒,斥責道:“我還以為當真是什麽木甲人,原來隻是找個真人貼上木皮。以充奇技,前來欺騙寡人。”


    偃師為了釋疑,隻好當場拆解那個木甲人讓周穆王瞧仔細。


    穆王發現,原來它真的是以木頭、皮甲、膠漆等材料製作出來的。不論是心、肝、脾、胃、腸、腎,包括五官毛發都是人工。


    當偃師把這個木甲人重新拚湊起來後,又栩栩如生的動起來。


    周穆王感歎道:“原來人工的技巧,竟能達到與天地造物者同一個水準,實在是不可思議。


    這個故事便是有關機關術的最早的文字記載。


    然而,偃師這一脈的木甲術竟自人間失傳。時光流逝,到了六百年後的戰國時期,有“工匠之神”之稱的公輸般發明了會走動、以線樞控製的“機關人”和各種具有高度殺傷力的機關戰具。


    同時墨家之祖的墨子。也發明了能飛行三日的機關飛鳶,以及能夠自由移動的機關屋。


    後來,喜好研究機關術的修道之人,便把偃師、公輸般、墨翟合稱為墨門三友,自己便以墨家弟子自居。這一修行法脈也曾在華夏修行界大放異彩。


    機關術雖然被正統仙道修行者認為是旁門左道,但是修行到精深之處。卻也是妙用無窮。有那等修為高深的墨門弟子,所煉製出來的木甲人、機關人。與常人無異,當真是巧奪天工。


    木甲人的威力大小,因煉製之人自身的修為境界而不同,有相當於煉氣期的木甲人,也有相當於渡劫期的木甲人,端看修行之人能力大小而定。


    道門弟子講究性命雙修,或是先性後命,或是先命後性,又有修道者性命同時入手,雖說是方法有異,其理卻同。墨門弟子同樣是性命雙修,這一點與道家相同。


    迥異之處在於,道門一脈修煉命功,是從自身入手,孕育丹田,養身煉氣,引天地靈氣、日月之精華,打熬筋骨。


    一般說來,道門修行在得遇真師、得授真訣後,便下手煉形化氣,直至大成後,形神具妙,性命合一。


    而墨家一脈修行,主修性功,性功有成之後,便把所煉製之機關人,熔煉入自身之中,以達到性命雙修的最終目的。


    方法雖然有異,所追求的最終結果卻是相同的。


    而在木甲術的煉製上卻是極為不易的,首先是上好的煉製材料難求,天才地寶、各種精粹,都藏身在茂林深海、人跡罕至之處。為了獲得一點點的礦石,修道之人都要曆盡艱辛,更有甚者,隕落在途中,種種難處,不一而足。


    上古之時,尚且如此,何況是隨著科技文明的興起而各種資料殆盡的今天,對於修行者來說,更是不易。而這白發老者賀擎東賀老爺子,也正是華夏修行界唯一的一位墨門修士了。


    郭道真與賀擎東,相互見禮之後,分賓主落座。


    賀擎東這才言道:“郭老友,我觀這位小友甚是麵生,不知是何方高人,可否引薦一番。”


    眼見郭道真把素衣美青年讓到主位之上,老者實在是好奇得緊,這才忍不住出言相問。


    “哈哈,正要引薦於你知。不想,倒是你先來問詢,就知道以你的性子,一定耐不住。”


    郭道真撚著頜下雪白的長髯,一指墨非,笑道:“這可是一位久不出世的了不得的人物,追根溯源,乃是我道門一脈祖師轉世重修而來。輩分之高,華夏之內但凡修士,莫不是其後學末進。”


    “祖師轉世?”


    賀擎東聽郭道真之言,麵現疑惑之色,滿腹狐疑。


    依門內典籍所載,現如今乃是道法零落之時,前輩祖師若不是霞舉飛升,便是散盡修為,重入輪迴。這轉世之說雖有所載,但是真能做到這一點的,無不是上古大能之人。


    天道限製之下,尚有這般人物不成?


    瞧這郭老道的神態,不似戲言。賀擎東雖然出身墨家一脈,但是與華夏道門中諸多修士都有交往,自然知道這郭道真的秉性,雖然有時言語詼諧,卻從不妄言,這才心下吃驚。


    不單單是賀擎東,便是坐在他下首的俊美青年也同樣如此。


    老道士郭道真見賀擎東白眉緊皺,似有不解,笑道:“賀老頭兒,你修道百年,也算熟讀我道家一脈典籍,當知李唐盛世之時的天台山道門疑案。


    道隱祖師白日飛升,玉宵觀便遁世無蹤,千年來,再不現世。諸多前輩先師也曾前去探查,莫不是無功而返。


    祖師道隱門下有一弟子存世,道號上龍下淵,尊祖師法旨,應對千年仙道之劫。如今時機已到,這才重入紅塵。”


    墨非觀老者心中尚有所惑,微笑不語,泥丸處,卻是隱隱散出朦朦朧朧的白色毫光,手中捏了一個印決,心中輕叱一聲“疾”。


    在座諸人正要開言,便見院中風雲迭起,有霞光散溢。


    諸人心中不解,不知此等異象因何而發,正要起身觀望,便見在丹室之外伺立的小道童慌慌張張闖了進來。


    “師祖,師祖,出怪事了,不知道是何緣故,咱這院中突然憑空生出雲霞彩霧,有兩株粗大繁茂的桃樹和柳樹從半空直落而下,紮根在院中田埔之上,看樣貌,怕是幾千年了。”


    “咦,有此等事?”


    老道士郭道真沉吟片刻,方道:“墨道兄,這般奇異之處,怕是您弄了神通之術吧。”


    墨非起身笑道:“諸位莫要驚疑,我等且到院中一觀,便會知曉。”


    “天台一脈,道術玄奇,因千年遁世,無緣得見,今日卻是托墨兄之福,得以一覽。”


    諸人起身,來到院中。


    此時霞光霧氣已然散盡,花田內,一株高大柳樹,一株形似虯龍的蟠桃,紮根其中,枝搖葉擺,鮮綠喜人。


    雖說白雲觀內布有陣法,花木長青。但是這兩株千年古木,在一眾鬆柏翠竹之間,甚是顯眼。


    在場幾人都不是普通人,放在整個華夏修行界,也都是頂尖好手,眼力自是不差。


    慧眼之下,這兩株樹生機極為旺盛,葉片之上,靈氣吞吐,搖擺之間,祥光煜煜,顯然並非凡木。


    諸人中,也隻有郭道真與墨非相熟,是以打了個稽首,言道:“道兄,我觀此二木,並非塵世所有,道兄攝來此等仙木,不知有何用意?”


    賀擎東和那俊美青年也都一臉疑惑的望著墨非。


    墨非但笑不語,微微一招手,輕笑道:“兩位師弟,還不現身,尚待何時?”


    桃柳二樹無風自動,枝葉搖擺,似乎在應和墨非之言。


    緊接著,一道粉光、一道綠光從樹木枝葉間生出,燿人二目。一旁道行低末的小道童一時間難以直視,眼中溢出淚水,連忙閉眼。


    兩色光華閃過,再睜眼看時,已然不見了兩株大樹的身影,空地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粉雕玉琢的童子。


    “師兄,師兄,你怎麽這麽久還不迴去,青柳和碧桃都好想你。”


    那兩個童子好奇了四下張望,一眼看到了墨非站在前麵,正含笑看著他們。一聲歡唿,便蹦跳著撲了上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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