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竹子嬰兒車後世可能都看不見了,這個車裏有三塊擋板,可以任意搭配組合,讓車變成好幾種形態。當三塊板都平鋪在中層時,這輛車就變成了一張嬰兒床,車的兩頭還有小門可以打開,增加床的長度。當把中間那一塊板放到上層之後,嬰兒車又變成了一輛可以讓兩個小孩對著坐,中間還有一個小桌子的推車,可以推著一對兒孩子上街,而且孩子麵對麵坐著,該玩還是該寫字,都不影響。


    如果把三塊板都收起來,那竹子車就變成了一輛小型載重車,推200斤白菜迴來不再話下,急了還裝幾百塊蜂窩煤。洪濤也不知道這個車是誰設計的,簡直就是絕了,非常符合當時的生活條件,既便宜又多功能,小孩用完了也不浪費,家裏大人照樣能用。


    現在洪濤就充當了家裏的大人,推著金月和張大江走在東四北大街上,他打算再去委托商店裏看一看,還有什麽好貨色沒有。再次來到商店門口,洪濤給金月和張大江一人買了一根大雪糕,讓他們倆坐在竹子車裏繼續寫功課,然後自己走進了商店裏。


    “嘿,小孩兒,來來來,你不是要蛐蛐罐兒嘛,又有貨了,過來看看來。”洪濤剛進入商店,櫃台後麵那個男售貨員就像看到財神爺一樣熱情的招唿上了,由於洪濤沒事兒就在這幾家委托商店裏轉悠,身份還特別特殊,這幾家商店的售貨員基本都認識他了。


    “這和我上次買的那個蛐蛐罐是一套吧?還是那個人賣的嗎?”洪濤看著櫃台上那4個蛐蛐罐兒,怎麽看怎麽眼熟,蓋子下麵的款兒都是一樣的,如果不是裏麵還沒砸底,洪濤甚至以為自己家裏的蛐蛐罐被人偷了,又賣到這裏來了。


    “這我沒法告訴你,你又不是第一次來了,這個規矩你還不懂?要不要?”售貨員沒告訴洪濤賣家是誰,這是委托商店裏的規矩,如果把賣家告訴買家,那商店還怎麽吃中間的手續費。


    “要!您給我找個東西裝裝,別碰壞了。”洪濤當然懂這個規矩,也就不再追問了。


    “對了,還有這些玩意,那個賣家說是一套的。”售貨員伸手從後麵的貨架上又拿起一些東西,扔在了櫃台上。


    “這是什麽玩意啊?。。。。。。他沒說這是什麽?”洪濤伸手拿起一個來看了看,材質好像是骨頭做的,一寸寬、3寸長,幾毫米厚,上麵啥東西都沒有。


    “我哪兒知道啊,他說是和這些蛐蛐罐配套的,一個罐子一個,這是4個,另外還多給了4個,不知道什麽意思,你自己琢磨去吧。”售貨員找來一個木頭箱子,裏賣還有稻草,不知道原來是裝什麽用的,不過裝這個4個罐子倒挺合適。


    “謝謝您啊!等我會兒,我出去一下。。。。。。”洪濤沒接那個箱子,而是招唿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大叔。。。。。。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下次要再有這種玩意,您受累,幫我留留,我隔三差五肯定來一趟,百分百買,您不用擔心砸手裏,怎麽樣?”過了幾分鍾,洪濤一溜小跑又迴來了,湊到櫃台邊上,左右看了看沒人注意,伸手遞給售貨員一盒牡丹煙。


    “哎呦,你比那些貨串子可懂事多了,那幫孫子天天淨拿嘴填忽我,沒一點兒正經的,你放心吧,有貨我給你留著,賣不出也不他們丫的!”售貨員的後槽牙馬上就露出來了,一盒牡丹煙8毛5分錢,已經算是好煙了。


    “得嘞,那就麻煩您了啊!”洪濤本來是想買盒1塊3毛1的中華煙來著,結果邊上的小賣部裏沒賣的,現在看來,牡丹煙就足夠了,還幫自己省了好幾根大雪糕錢。


    “哦,對了,您看見那二爺了嗎?”洪濤突然又想起了那個老頭,自從上次見到他之後,一直也沒再見麵,他還有好多東西想問呢。


    “。。。沒。。。你問他幹嘛?”售貨員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


    “嗨,也沒急事兒,就是想讓他給我講講這些罐子的知識,成,您忙著,我走了。”洪濤並沒發現售貨員的表情,他根本就沒迴頭。


    “走嘍,迴家嘍!小心點啊,別給我踩壞了!”洪濤抱著小箱子迴到竹子車旁邊,把箱子放到了金月坐著的擋板下麵,還特意叮囑了他們倆一聲,然後推著小車繼續上路,往東單方向走去,那邊還有一個委托商店。


    農曆6月29,公曆8月5號,星期三,這一天晚上洪濤姥姥家裏又坐了一大桌子人,今天姥爺特意去牛街買迴來8斤羊肉片和一堆牛肚、牛百葉,點上銅鍋子,要在家裏涮羊肉。要說今天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其實啥也不是,今天立秋,按照京城的風俗習慣,這一天要貼秋膘。


    貼秋膘的意思就是吃點油水大的東西,把整個苦夏裏失去的營養補一補,然後準備熬過寒冷的冬天。往年貼秋膘也就是飽一頓油渣韭菜餃子,不過今年市場上賣的主副食明顯多了起來,不光豬肉、雞蛋、麻醬、香油的定額都提高了一點,就連平時很少見的牛羊肉也都露麵了。東單菜市場裏還有了豬肉白菜餡的速凍餃子賣,而且不要糧票就能買,那個隊伍從商場裏都排到了商場外麵,洪濤去晚了,看著長長的隊伍連排都沒排。


    相對於這口吃來說,洪濤更喜歡立秋這個節氣,因為他可以去抓蛐蛐了,至於那些蛐蛐到底是脫了幾層殼的,他就沒功夫去琢磨了,那些知識還太深,一邊玩一邊琢磨吧。


    吃完了涮羊肉,洪濤拿出白天新買的4節一號電池,換到手電筒裏,然後穿上一身舊衣服,拿起蛐蛐罩子和一根用通條改的小鐵棍,招唿上不情不願的小舅舅,迎著月光走向了胡同深處。之所以要叫著小舅舅陪伴,主要還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他在這片名聲太臭,學校裏的同學也都住在這一片,萬一自己落了單,挨揍的可能性不能說很大,但也不是沒有,還是加個保鏢比較合適。


    在胡同裏抓蛐蛐比在野外容易多了,胡同裏沒有雜草,隻要聽到了蛐蛐叫,你就循著聲找吧,一般都會摸到某個大雜院裏,那些蛐蛐不是藏在牆角的磚縫裏,就是藏在花盆、水缸之類的雜物縫隙裏。隻要確定了蛐蛐的位置,這隻蛐蛐也就無處可逃了,如果是牆縫裏最容易,隻需要用蛐蛐探子伸進去,把蛐蛐趕出來,用蛐蛐罩子一扣就算齊活了。如果要是藏在雜物堆裏,那小舅舅就要倒黴了,他得負責把雜物搬開,還得輕手輕腳的搬,不能驚動了蛐蛐。


    抓蛐蛐最大的難題不是蛐蛐,而是人。大雜院裏突然來了兩個陌生小孩,摸著黑舉著手電筒在院子裏亂竄,擱誰看見了也得往外轟,所以抓蛐蛐的時候還要避開大人,最好是在9點多以後,那時候的人們睡得都早。


    另外一個要注意的,就是牆縫裏、雜物堆下麵藏著的各種昆蟲。比如說蠍子、蚰蜒(錢串子)、蜈蚣之類的蟲子,這些東西有的嚇人,有的咬人,有的叮人,當時的老人為了不讓自家孩子到處亂跑,就經常嚇唬小孩說:別四處亂鑽去,趕上錢串子鑽你p眼裏去,你就沒救了!


    就因為這句話嚇唬小孩的瞎話,不知道有多少錢串子被孩子們踩死,它們死的冤枉啊!是背著一個壞名聲含冤死去的,而且一直都沒人站出來給它們平反,因為它們根本就不鑽什麽小孩p眼。


    至於蚊子之類的小蟲,那時候的小孩好像根本就沒什麽記憶,叮就叮唄,一玩起來誰還顧得上那個,癢癢了迴家擦點清涼油就算ok了。不過洪濤比較怕蚊子,所以他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寧肯熱得一腦袋汗,也不想被蚊子叮幾口。


    “這是個廢物!不要!”第一隻蛐蛐很快就落網了,洪濤拿出戥子稱了稱,連4厘都不到,沒有什麽養的價值,太小了。


    這裏的厘不是厘米,也不是長度單位,而是重量單位,10厘是1分,10分是1錢,10錢是一兩,也就是50克,那麽一厘就是0.05克。一般來說,蛐蛐的平均體重差不多在5厘左右,超過5厘就算是大蛐蛐了,不足5厘的身材太小,可以當鳴蟲,當不了鬥蟲。


    厘隻是北方的京、津、hb、sd一帶的稱重單位,叫做小厘。到了南方不這麽算,南方叫斟和點,斟是sh那邊的計重單位,點是蘇杭一帶的計重單位。這三種計量單位之間如何換算那二爺沒說,洪濤也沒想起問來,反正他現在也不打算去南方收蛐蛐,問那個也沒用。


    “哎呦,小濤啊,咱迴家吧,小舅我都困了,這得有12點了吧!”洪濤和小舅舅沿著炮局胡同,一直抓到了北小街,蛐蛐是抓了不少,但是達到洪濤要求的並不多,隻有4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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