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吃早飯,洪濤一邊翻了翻那兩本小學一年級課本,一本是小學語文、一本是小學算術,都是用一種比普通白紙稍厚的淡黃色紙張當封麵,上麵印著3個小孩在玩一個鑽床,寫著北京市小學課本,算術或者語文,第九冊的字樣。這個玩意洪濤可沒印象了,一點印象都沒有,自己當初是不是用的這種課本他也想不起來了。


    大概翻了幾頁,語文課本第一課就開始講漢語拚音了,數學則是學習阿拉伯字母,洪濤算是徹底放心了,這兩樣他百分百保證會,如果連這些都忘了,那他不如趕緊死迴去,省了給後世的大學生丟臉了。


    吃完早點之後,又在屋子裏坐了會兒,然後還特意跑到廚房看了看自己家的蜂窩煤爐子是否封好了,這才鎖好門,夾著兩本書和一個小本子,帶著鉛筆向學校走去,一邊走一邊琢磨著一個問題:自己該在學校裏待多久合適!


    洪濤和他父親說去學校裏聽課,這就是一個幌子,這種課如果也得聽的話,那他還不如迴托兒所裏去睡覺呢。不過呢,一點不聽也不成,因為學校離自己家太近,而且學校裏有兩位老師就住在姥姥家的胡同裏,不是一個院門,隻隔著十幾米遠。父親和這兩位老師認識,由於大家幹得都是一個工作,雖然一個教小學生,一個教大學生,但不管教誰,也都是老師不是,所以他們還挺熟的,每次見麵都要聊一會兒,洪濤怕被老師揭穿自己根本沒去學校的事實。


    最終洪濤決定,剛開始這些天,要在學校裏聽兩節課,而且必須讓學校老師發現,這樣才能讓自己的瞎話更真實,等父親相信了自己的學習能力之後,再減少聽課時間或者根本不去,也就無所謂了。


    “哎,小朋友,你找誰啊!”學校門口傳達室的大爺看到一個小孩大模大樣的往裏走,趴在窗口喊了一聲。


    “我找胡世明,我姥姥讓我給他來送家門鑰匙!初一5班的。”洪濤拿起掛在自己胸前的鑰匙衝老頭晃了晃。


    “知道幾樓嗎?”老頭又問了一句。


    “三樓,我來過好多次了,您把我忘啦!”洪濤走到傳達室的窗戶前,抬頭看著這個老頭。


    “整天這麽多孩子,我哪兒記得住這麽多啊,快去吧,別亂跑啊!”老頭特意探頭向下看了看,然後揮揮手讓洪濤趕緊走。


    洪濤溜溜達達的走了進去,學校的操場很大,操場後麵才是教學樓,洪濤先是跑到三樓,到了他小舅的班級,從後門看到小舅正把課本豎起來擋著臉,趴在桌子上睡覺呢。於是也沒打擾他,溜溜達達的又迴到一樓,先是鑽到樓梯下麵,從一堆破桌子爛椅子中間找了一把還算能湊合坐的,奮力扛起來,走到一個一年級班級的後門外坐了下來。


    此時已經是9月中旬了,已經開學有半個多月的時間,教室裏正在上語文課,漢語拚音已經教到lmn這3個字母,於是洪濤打開語文課本,找到老師正在教的那一頁,在腿上放好,然後又在小本子上寫了幾行lmn的字母,故意寫得不太規整,歪歪扭扭的,這才靠在椅子上打起盹來,早上起得有點太早了,必須來個迴籠覺。


    不知道是由於年紀太小,還是由於起得太早,或者精神太疲憊,洪濤靠在椅子上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時從二樓樓梯上走下一個中年女人,身材消瘦,留著一個**的頭型,帶著一副黑邊眼鏡。她本來想從大門出去的,可是走過樓道的時候,餘光裏發現樓道裏好像有人,於是又退了迴來,看了幾眼之後,也沒搞明白為何有個學生在樓道裏坐著,於是就向洪濤走了過去。


    “於老師,你們班的同學今天都到了嗎?”中年女人在洪濤麵前站了一小會兒,看了看他腿上的課本,又看了看他寫在小本上的漢語拚音字母,然後還特意翻開一頁小本子,看了看紙背麵的那些試題字跡,還是沒琢磨透這個小孩幹嘛在樓道裏坐著。於是又走到了班級的前門那裏,詢問了一下正在講課的老師。


    “白主任啊,我們班今天全到了,早上做操的時候剛點的名,有什麽事情嗎?”正在講課的女老師讓這個中年婦女給問糊塗了。


    “哦,沒事兒,我隨便問問。。。。。。你繼續上課吧,我先去街道開個會。”中年女人看了看手表,又看了一樣坐在樓道裏打盹的洪濤,沒再說什麽,轉頭出了樓門。


    “鈴。。。。。。”一陣刺耳的電鈴聲吵醒了正和周公聊天的洪濤,轉眼一節課就結束了,洪濤趕緊抱起那把椅子,把它重新放迴到樓梯下麵,然後在樓梯口那裏等著。


    “小濤!你怎麽跑學校來了?誰又欺負你了!舅舅現在上課呢,中午咱再報仇去!”洪濤的小舅舅很快就出現在樓梯上,一眼就看到了樓梯下麵的洪濤,然後把他帶到一邊問道。


    “沒人欺負我,我不用去托兒所了,但是得在家自學,有些東西沒法自學,所以我上這裏來聽聽一年級的課。”洪濤一邊說一邊從兜裏掏出一個5分錢鋼鏰。


    “你這就是自找苦吃,放著托兒所不去,非來自學,要是我啊,我天天去托兒所也不來上學,屁股都坐疼了,嘿嘿嘿。。。。。。”洪濤的小舅舅看到了5分錢,立馬笑逐顏開。


    “那你得答應我,誰在學校裏欺負我,我就去喊你,如果我讓別人打了,晚上迴去我就告訴姥爺你不管我,還騙我零花錢!”洪濤把手縮了迴來,躲開了小舅舅伸過來的手。


    “那還用問嘛,你不給我錢我也得幫著你啊,你是我外甥不是,有人問你,你就報我的名字,舅舅叫啥你知道吧!”洪濤的小舅舅幹脆把手縮了迴來,義正言辭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那成,這個歸你,我先去廁所,再聽一節課之後我就迴家。”洪濤把那個5分鋼鏰塞到了小舅舅上衣兜裏,然後邁著小短腿向樓道另一頭的男廁所走去。


    第二節課開始的時候,洪濤又搬著那個小椅子做到了那個班級的後門外麵,靠在牆上聽了幾耳朵教室裏老師的聲音,然後又開始翻書。


    “小同學,你是那個班級的啊?”這時那個戴眼鏡的中年婦女又從樓門走了進來,剛要上樓梯,又看到洪濤坐在那裏,於是扭身走了過來,小聲的問他。


    “哦,白主任好,我不是學校的學生。”洪濤在女人進樓門的時候就發現了她,而且也認出了她,但是距離有點近,對方已經發現他了,此時再跑顯然並不合適,隻能硬著頭皮應付。


    “不是學校的學生?那你是那個學校的?你認識我?”中年婦女很奇怪洪濤的迴答,把他拉起來走到樓梯的地方,免得說話聲影響了教室裏的其他學生。


    “我小舅舅在這裏的初一5班,叫胡世明,他告訴我您是學校的教導主任。”洪濤決定把小舅舅先出賣出去,5分錢不是那麽好拿的,該頂雷的時候就得頂雷。


    “胡世明!是你舅舅!那個給他來開家長會的洪老師是你什麽人?”白主任一聽洪濤小舅的名字,腦門上就開始起黑線了,開始詳細追問洪濤。


    “那個是我爸,我叫洪濤。”洪濤知道白主任說的是誰,姥姥家的小舅和小姨開家長會都是由洪濤的父親去,姥爺從來不去,他怕挨老師數落,忍不住脾氣再把老師給罵嘍。


    “哦,你是洪老師的兒子,上高一那個胡玉梅是你小姨吧?你在哪兒上學呢?怎麽跑這裏來了?”白主任聽到洪濤自報家門,腦門上的黑線明顯減少了,看來她和洪濤的父親應該很熟,至少不陌生。


    “我還沒上學,今年4歲,我不想上托兒所,所以和我爸說要在家裏自學,但是我有的東西看不懂,就想起來小舅的學校裏聽聽課,我隻聽兩節課,不說話也不出聲,聽完就走,這些我爸都知道,課本還是他給我借來的。”洪濤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經過和白主任說了一遍,這種東西說謊沒用,而且也犯不著說謊,更主要的原因是洪濤了解這個年代老師的脾氣秉性,他有很大把握可以確定,說了這番話並不會給自己帶來損失,說不定還能帶來好處。


    這個時代的老師才真正配得上老師這個稱號,他們對待學生非常負責任,你學習好了,他們會鼓勵你,但並不放縱你。你學習不好,他們比你們家長還著急,想各種辦法讓你提起對學習的興趣,三天兩頭請你家長來學校,或者幹脆下班之後上你家裏的家訪。


    不管是請家長還是家訪,其目的都不是告狀,而是和學生家長一起討論如何讓學生能夠安心學習,另外還得讓家長保證,迴家之後不打孩子。一直到洪濤上初中的時候,這樣的老師也還存在,他就曾趕上過一個,那個老師專門和洪濤父母建立了一個聯係本,每天把洪濤在學校裏的表現都寫下來,然後讓洪濤帶迴家裏去讓家長簽字,第二天再把家長的迴複帶給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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