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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降臨。
鹽澤畔，大堆篝火熊熊燃燒，不時有奇異藥香從點燃的火堆中飄出。
火焰驅散了湖邊濕氣，而藥香卻讓秋季最後瘋狂的蛇蟲逃得遠遠的，就連夜空中經常出現的夜隼和巨蝠也不願靠近。
雖然白天蘇括為首的成氏隊伍和陽虎這邊發生了衝突，但陽虎在束案指導下大大方方給中城拓這邊送來烤好的羊肉，還有一壇米酒，於是原本還有些生疏的兩家隊伍迅速打成一片。
跟鹽澤邊熱鬧氣氛形成反比的是吉氏封土內的沉寂。
費盡心機整治出滿滿一大桌山珍河鮮，滿以為可以討好城主外甥卻隻得了蘇括一句湊合，這讓吉單頗為失望。
讓他心情更沉重的，就是宴席間從蘇括口中得到的消息，兩家車隊果是為青氏送糧而來。
時間已近夜半，吉單、吉勝兩人依然麵色鐵青，靜坐不語。
最終吉單忍不住低聲抱怨道：“連月費盡心機，諸般謀劃，卻最終折損多名仆兵一敗再敗！
費那麽大力氣才好不容易燒掉青氏穀場，這下倒好，葉氏、成氏各送來兩百石粟米這就是四萬斤不說，成大夫竟然還上奏國君，要取消青氏今年的公賦，又是近四萬斤粟米！
這樣一來青氏相當於多出八萬斤粟米，他自家七成二百一十方井田能收獲的粟米也就是這個數罷了！
前麵咱們到處散布青氏無糧的消息，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我有牽扯，根本不能再動手了！”
吉單說到這裏咬牙恨恨道：“可是我真不甘心啊！青氏小兒居然有這麽好的運氣。
讓你我枉費那麽多心思終究一事無成，萬一費大夫到時候責備下來，又該怎麽辦？”
吉氏兄弟心裏清楚，哪怕青氏有葉大夫支持他們也不怕，自家背後還有費大夫呢。
何況費大夫與上卿祁氏頗有淵源，葉大夫不過是一個落魄數十年，又因為戰功重新獲得國君封賞的草根貴族罷了。
葉大夫、費大夫之間相互爭鬥十餘年，哪怕北林城的大小領主不願意投靠費大夫，也絕對不會跟費大夫作對。
這樣一來，本來就比葉大夫盟友多，費大夫自然占據絕對優勢。
然而當成大夫也開始明確態度支持青氏後，那些原本還顧忌費大夫的普通領主自然知道該站在誰那邊，有時候擔任城主的大夫，代表的就是國君的意誌。
往年邢國也不是沒有因為遭受災禍，不得不懇求國君減免或者減緩繳納公賦，但那至多可以減免一半公賦，甚至減免的那部分隻是暫緩繳納而已，兩三年內必須補上。
現在成大夫不僅親自拿出二百石新收粟米支援青氏，竟然還準備上奏國君破例削減青氏今年全部的公賦糧，這明顯是在警告費大夫，並且表明對青氏的鼎力支持！
吉氏兄弟明白這一點，然而這一切對費大夫都不是借口，費大夫也從來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吉單真的害怕了，一通發泄完兩人又是久久無語。
如果現在鹽澤之畔隻有葉大夫一家的車隊，吉單都敢豁出去親自扮演野民賊寇，帶人夜襲燒掉葉氏車隊，可如今多出來一隊成大夫的車隊，無論如何他都不敢這樣做。
昏暗的房間裏，隻有獸油燈忽明忽暗的照耀著吉勝陰沉的臉色，顯得格外麵目猙獰，也平添了一份詭異的氣息，讓吉單覺得這位庶兄有些陌生。
“青氏小兒好運氣，不管怎樣你我不能再出手！如今連成大夫已經出乎意料表態支持青氏，咱們要是再不知死活繼續出手那就隻能是死路一條！”
吉勝一開口，嗓子沙啞的讓吉單心中一顫。
接著吉勝陰測測冷笑道，“隻是這事情哪有這麽輕易完結的？青氏小兒斬殺的那幾名死士可不是來自簡單的野民聚落！你可曾聽說過鬼巫部？”
吉單不由坐直身子驚訝道：“莫非就是遊居在北林城東五百裏外溧水澤的那個鬼巫部？難道那八名死士都是從這個野民聚落招募來的？聽說該部死士應該很強啊！”
言下之意，當然就是嫌棄吉勝招募的那些死士太弱了。
吉勝沒有理會吉單語氣中的暗諷，自得微微一笑道：“自然是鬼巫部！不過卻是鬼巫部附庸的赤鬼部的人！
費大夫留下經費隻有那麽多，高手的價錢哪裏能雇傭的起？我本身就是想要這群人全部被青氏殺死！
赤鬼部的人死了也沒什麽，但這部野民有個習俗那就是不能容忍部眾屍首被虐辱，咱們隻需私下透露些青氏消息，必然引來他們的報複，不出一個月青氏小兒必死無疑，咱們自然也能給費大夫有了交代！”
吉單第一次發現自己這位向來以粗獷示人的兄長，竟然有如此精細狡詐、心機深沉的一麵。
本以為雇傭野民死士刺客就已經是其極限，萬萬沒有想到早在雇傭鬼巫部死士的時候，吉勝就埋下了這麽一手伏筆，看來自己日後也許小心才行。
心裏想著他有些狐疑的看著吉勝擔憂道：“兄長，曆代國君都嚴令禁止私下交結野民聚落，尤其是鬼巫部曾經襲擾過北疆多個領主封土，萬一被國君得知你我聯係鬼巫部，恐怕······”
“怕什麽？青氏之事無法完成，難道你不怕費大夫責備麽？咱們隻要派出心腹仆兵雇人與赤鬼部私下聯係即可，即便被發現了不承認又能怎麽樣，國君沒有證據也不會懲辦你我的！”
吉勝自信道，“隻要挑起赤鬼部與青氏之間的爭鬥就好辦了，哪怕青氏有龍雀重創赤鬼部，還會有鬼巫部來為附庸報仇，據說鬼巫部也供奉幾隻實力強大的異獸！若是跟青氏兩敗俱傷那就更好了！”
吉單不由瞪大眼睛：“兄長莫不是想要來一出黃雀在後？可是你我勢單力孤，怎能對付得了鬼巫部的高手？”
“這麽好的機會怎能放過？當初鬼巫部襲擊多個領主封土，殺死三個士爵，要不是因為溧水澤地形複雜，早就被國君派兵剿滅，現在北疆戰事太過危險，反倒不如從這鬼巫部身上獲得軍功！”
吉勝心中有些不屑，但這件事必須有吉單出麵才行，他繼續耐心解釋道：“你我先引來赤鬼部報複青氏小兒，擴大衝突。
等到青氏與鬼巫部爭鬥時，再暗中聯係費大夫提前布局伏擊，必要時還可以報知成大夫說有野民聚落攻打領主封土請求援軍。
青氏小兒封土空虛無比，隻靠龍雀跟鬼巫部拚死一戰必然有疏漏，咱們就等青氏小兒死後再一起出手截殺鬼巫部，將其斬盡殺絕能滅口不說，還可以獲得大量軍功，如此豈不是一石三鳥之計？······”
吉單頓時麵露喜色：“兄長果然大才！對了，我看這位蘇括身為成大夫外甥，卻舉止輕浮放浪，似乎對這次出行青氏封土極為不滿，不如提前從他這裏出手拉攏一番。
此人貪婪無比，為了軍功必然會願意率軍出戰，到時候不僅能多出來一個幫手，關鍵時刻還能讓他跟鬼巫部拚個你死我活，順便還能為費大夫削弱成大夫麾下武力！”
“此言大善！”吉勝也對自己這個弟弟有了新的認識，看來雙方都沒有那麽簡單，第一次兩兄弟在繼承爵位後顯得那麽和諧。
夜幕下，兩名心懷鬼胎的兄弟開始了下一步的謀劃，不時相視一眼發出一陣笑聲。
遠處路過的少年吉書聽到父親和伯父的開心笑聲，不由感歎，終究是血濃於水，自家父親跟伯父終於解開曾經的芥蒂了。
（感謝晏懷瑾妹子的打賞和鼓勵，感謝育人難的大力推薦，也感謝各位支持本書的朋友，歡迎收藏、推薦、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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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降臨。
鹽澤畔，大堆篝火熊熊燃燒，不時有奇異藥香從點燃的火堆中飄出。
火焰驅散了湖邊濕氣，而藥香卻讓秋季最後瘋狂的蛇蟲逃得遠遠的，就連夜空中經常出現的夜隼和巨蝠也不願靠近。
雖然白天蘇括為首的成氏隊伍和陽虎這邊發生了衝突，但陽虎在束案指導下大大方方給中城拓這邊送來烤好的羊肉，還有一壇米酒，於是原本還有些生疏的兩家隊伍迅速打成一片。
跟鹽澤邊熱鬧氣氛形成反比的是吉氏封土內的沉寂。
費盡心機整治出滿滿一大桌山珍河鮮，滿以為可以討好城主外甥卻隻得了蘇括一句湊合，這讓吉單頗為失望。
讓他心情更沉重的，就是宴席間從蘇括口中得到的消息，兩家車隊果是為青氏送糧而來。
時間已近夜半，吉單、吉勝兩人依然麵色鐵青，靜坐不語。
最終吉單忍不住低聲抱怨道：“連月費盡心機，諸般謀劃，卻最終折損多名仆兵一敗再敗！
費那麽大力氣才好不容易燒掉青氏穀場，這下倒好，葉氏、成氏各送來兩百石粟米這就是四萬斤不說，成大夫竟然還上奏國君，要取消青氏今年的公賦，又是近四萬斤粟米！
這樣一來青氏相當於多出八萬斤粟米，他自家七成二百一十方井田能收獲的粟米也就是這個數罷了！
前麵咱們到處散布青氏無糧的消息，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我有牽扯，根本不能再動手了！”
吉單說到這裏咬牙恨恨道：“可是我真不甘心啊！青氏小兒居然有這麽好的運氣。
讓你我枉費那麽多心思終究一事無成，萬一費大夫到時候責備下來，又該怎麽辦？”
吉氏兄弟心裏清楚，哪怕青氏有葉大夫支持他們也不怕，自家背後還有費大夫呢。
何況費大夫與上卿祁氏頗有淵源，葉大夫不過是一個落魄數十年，又因為戰功重新獲得國君封賞的草根貴族罷了。
葉大夫、費大夫之間相互爭鬥十餘年，哪怕北林城的大小領主不願意投靠費大夫，也絕對不會跟費大夫作對。
這樣一來，本來就比葉大夫盟友多，費大夫自然占據絕對優勢。
然而當成大夫也開始明確態度支持青氏後，那些原本還顧忌費大夫的普通領主自然知道該站在誰那邊，有時候擔任城主的大夫，代表的就是國君的意誌。
往年邢國也不是沒有因為遭受災禍，不得不懇求國君減免或者減緩繳納公賦，但那至多可以減免一半公賦，甚至減免的那部分隻是暫緩繳納而已，兩三年內必須補上。
現在成大夫不僅親自拿出二百石新收粟米支援青氏，竟然還準備上奏國君破例削減青氏今年全部的公賦糧，這明顯是在警告費大夫，並且表明對青氏的鼎力支持！
吉氏兄弟明白這一點，然而這一切對費大夫都不是借口，費大夫也從來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吉單真的害怕了，一通發泄完兩人又是久久無語。
如果現在鹽澤之畔隻有葉大夫一家的車隊，吉單都敢豁出去親自扮演野民賊寇，帶人夜襲燒掉葉氏車隊，可如今多出來一隊成大夫的車隊，無論如何他都不敢這樣做。
昏暗的房間裏，隻有獸油燈忽明忽暗的照耀著吉勝陰沉的臉色，顯得格外麵目猙獰，也平添了一份詭異的氣息，讓吉單覺得這位庶兄有些陌生。
“青氏小兒好運氣，不管怎樣你我不能再出手！如今連成大夫已經出乎意料表態支持青氏，咱們要是再不知死活繼續出手那就隻能是死路一條！”
吉勝一開口，嗓子沙啞的讓吉單心中一顫。
接著吉勝陰測測冷笑道，“隻是這事情哪有這麽輕易完結的？青氏小兒斬殺的那幾名死士可不是來自簡單的野民聚落！你可曾聽說過鬼巫部？”
吉單不由坐直身子驚訝道：“莫非就是遊居在北林城東五百裏外溧水澤的那個鬼巫部？難道那八名死士都是從這個野民聚落招募來的？聽說該部死士應該很強啊！”
言下之意，當然就是嫌棄吉勝招募的那些死士太弱了。
吉勝沒有理會吉單語氣中的暗諷，自得微微一笑道：“自然是鬼巫部！不過卻是鬼巫部附庸的赤鬼部的人！
費大夫留下經費隻有那麽多，高手的價錢哪裏能雇傭的起？我本身就是想要這群人全部被青氏殺死！
赤鬼部的人死了也沒什麽，但這部野民有個習俗那就是不能容忍部眾屍首被虐辱，咱們隻需私下透露些青氏消息，必然引來他們的報複，不出一個月青氏小兒必死無疑，咱們自然也能給費大夫有了交代！”
吉單第一次發現自己這位向來以粗獷示人的兄長，竟然有如此精細狡詐、心機深沉的一麵。
本以為雇傭野民死士刺客就已經是其極限，萬萬沒有想到早在雇傭鬼巫部死士的時候，吉勝就埋下了這麽一手伏筆，看來自己日後也許小心才行。
心裏想著他有些狐疑的看著吉勝擔憂道：“兄長，曆代國君都嚴令禁止私下交結野民聚落，尤其是鬼巫部曾經襲擾過北疆多個領主封土，萬一被國君得知你我聯係鬼巫部，恐怕······”
“怕什麽？青氏之事無法完成，難道你不怕費大夫責備麽？咱們隻要派出心腹仆兵雇人與赤鬼部私下聯係即可，即便被發現了不承認又能怎麽樣，國君沒有證據也不會懲辦你我的！”
吉勝自信道，“隻要挑起赤鬼部與青氏之間的爭鬥就好辦了，哪怕青氏有龍雀重創赤鬼部，還會有鬼巫部來為附庸報仇，據說鬼巫部也供奉幾隻實力強大的異獸！若是跟青氏兩敗俱傷那就更好了！”
吉單不由瞪大眼睛：“兄長莫不是想要來一出黃雀在後？可是你我勢單力孤，怎能對付得了鬼巫部的高手？”
“這麽好的機會怎能放過？當初鬼巫部襲擊多個領主封土，殺死三個士爵，要不是因為溧水澤地形複雜，早就被國君派兵剿滅，現在北疆戰事太過危險，反倒不如從這鬼巫部身上獲得軍功！”
吉勝心中有些不屑，但這件事必須有吉單出麵才行，他繼續耐心解釋道：“你我先引來赤鬼部報複青氏小兒，擴大衝突。
等到青氏與鬼巫部爭鬥時，再暗中聯係費大夫提前布局伏擊，必要時還可以報知成大夫說有野民聚落攻打領主封土請求援軍。
青氏小兒封土空虛無比，隻靠龍雀跟鬼巫部拚死一戰必然有疏漏，咱們就等青氏小兒死後再一起出手截殺鬼巫部，將其斬盡殺絕能滅口不說，還可以獲得大量軍功，如此豈不是一石三鳥之計？······”
吉單頓時麵露喜色：“兄長果然大才！對了，我看這位蘇括身為成大夫外甥，卻舉止輕浮放浪，似乎對這次出行青氏封土極為不滿，不如提前從他這裏出手拉攏一番。
此人貪婪無比，為了軍功必然會願意率軍出戰，到時候不僅能多出來一個幫手，關鍵時刻還能讓他跟鬼巫部拚個你死我活，順便還能為費大夫削弱成大夫麾下武力！”
“此言大善！”吉勝也對自己這個弟弟有了新的認識，看來雙方都沒有那麽簡單，第一次兩兄弟在繼承爵位後顯得那麽和諧。
夜幕下，兩名心懷鬼胎的兄弟開始了下一步的謀劃，不時相視一眼發出一陣笑聲。
遠處路過的少年吉書聽到父親和伯父的開心笑聲，不由感歎，終究是血濃於水，自家父親跟伯父終於解開曾經的芥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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