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問題一問出口,薑岑的臉上狐疑之色頓消,反而換上了篤定的表情。


    原本還很憂傷的臉上浮現淡淡喜色,她一字一句迴道:“世界就叫世界呀,叫天下,或是世間,不是都如此麽?天底下的三片土地,東邊的叫東土,我們要去的叫南離,還有西北方向遙遠的地方,叫做西靈。東土那邊有大赤王朝和久巢國;南離則是劃分十七州,沒有國家;而西靈,大多數地方都是危險的叢林和野獸領地,隻有幾個小營地才有人住。”


    說完之後,她滿臉希冀看著何易,壓低聲音說道:“大俠,您一定就是天神對不對?您不要騙我了,除了消失無數年的天神,連兩歲小孩都知道的剛才說的那些東西呢。您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不過……”


    “不過什麽?”


    難道你還想威脅我?何易哭笑不得。


    “不過,您要教我唿風喚雨,教我怎麽飛,好不好?”少女的眼睛裏有著亮閃閃的光芒,純真動人。


    “你是在威脅我麽?”他故作佯怒姿態。


    “薑岑不敢。”見他發怒,她立即低下了頭,怯怯後退了︾←,一些。此時坐在船位處,她這一退差點沒抓好船舷掉到海裏去。


    何易看了看她,旋即轉向大海,順手把長生劍和帛絹給收進了須彌戒。


    這姑娘身世坎坷,不僅家門被血洗,跟著兄長去異地他鄉躲避了兩年,後來安居之地還遇上了戰亂,逃迴之時,又因妖怪作亂而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眼下她舉目無親,最是需要人幫助扶持的時候。而他力量強大,甚至被視為天神,當成希望。此等情況之下,自然不會狠心不理。【在這星球,若無特殊說明,則一年即為兩個地球年】


    不過這丫頭還挺貪心的,之前還隻是想著報仇,現在發現他是“天神”,居然張口就要唿風喚雨,騰雲駕霧了。


    “你剛才不是說要我教你武功好替家人報仇?怎麽現在也想當天神了?”他毫不客氣地問道。


    見他沒有拂袖而去,薑岑心下一喜,立刻迴道:“迴天神,能和您一樣解救世人於水深火熱,是世間每一個人的夢想,薑岑自然也不例外。我雖然恨那些仇人,但是我知道,如果跟您學藝變成一個很厲害的神仙,就要宅心仁厚,平等對待每一個人,不可以再抱著個人的恩怨。所以,如果您肯教我,我就……不報仇了。”


    “我教你,你就不報仇?”


    聽到她的迴答,何易不禁動容。


    原來她不是因為貪心才想學更厲害的東西,而是為了實現解救苦難蒼生的夢想,為了成為像天神一樣偉大的存在,而甘願放下父母之仇!


    “嗯!”她用力點頭。


    “好!我教你修仙!”心頭一熱,他當即承諾下來。


    “真的!”薑岑喜不自勝,翻身跳到船上,屈膝就跪,口中喊道:“師父在……”


    “等等。”何易連忙拉住她,說道:“我剛才就說過,我會教你東西,但我不是你師父。”


    “啊?您剛才說的不是武功麽……”她疑道。


    他迴道:“其實我一開始就想教你唿風喚雨的法術了。”


    “啊!真的!真的麽?”


    更加驚喜的消息,讓她一時間開心得不知天南地北,連兄長剛剛逝去的哀傷都暫時忘掉了。對於何易,她已想不出什麽樣的語言動作可以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說謝謝,分量太輕了,下跪拜師又不許,擁抱一下又不敢,一時間弄得她手足無措,光是高興卻不知該怎麽表達高興。


    薑岑的古怪舉動自然引起了其餘船客的注意,不過他們隻道是大俠答應教那小姑娘武功,她喜悅罷了。


    船隻在海上乘風破浪,順著盛行風一路向西,朝著白宜州的東居渡駛去。


    三百裏路,就算是無人劃槳的普通船隻,一個多時辰也就到了。


    一個多時辰裏,何易一直坐在船尾。除了溫成和薑岑,他沒有再跟其他人單獨說過話。原因很簡單,就是擔心暴露自己外星人的本質。


    薑岑倒是一直主動跟他聊天。畢竟年少,有愁無悵,很容易被巨大的驚喜衝刷掉不開心的事情。


    不過讓何易苦惱的是,她的話題總是在他身上轉,問東問西的,根本沒有半點為他介紹這個世界的意思。


    她不主動提起,何易又不好發問,無奈之下,隻好裝高人,少言寡語了。


    畢竟言多必失,他變身天神,可不正是這個原因麽?


    太初混沌經的轉化比想象中還要慢上些許,就目前來看,如果不修煉,光是肉身自主徹底轉化完畢大概就還需要上百個地球年,而血氣轉化,也還要許多時間。


    反正在這星球上也有生命,不至於繼續在宇宙中孤寂下去,他也就暫時不急著去尋找自己所認為的“天神”由來的那顆星球了。


    一旦太初混沌經完成轉化,這功法將直接讓他的戰力接近普通苦修士知微中期的力量,而太初混沌經所帶來的肉身神通,或許還要更強!到時候再走,萬一那顆修真星球強者如雲,也好應對。


    以前在山海界,比起身邊的人他可以說是十分弱小,而到了這裏,他卻一躍成為了天底下最頂尖的存在。這等落差,讓他恍如身在夢中。


    大船靠岸,在溫成的吆喝聲下,船客們陸陸續續下了船。那些失去親人的船客都得到了一定銀兩的補償,其中也包括了薑岑。


    拿著銀錢,原本還雀躍不已的薑岑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走下船,踩在白宜州的土地上,她更是恍惚了好一會兒,直到何易拍她肩膀,才迴過神來。


    “何大哥,我們現在去哪裏?”她低垂著眉稍問道。


    在何易的要求下,她從天神改口成大俠,然後又從大俠改成了大哥。沒讓她叫老爺爺,是何易給自己留點年輕的自我感覺。


    “去你家吧,三榕莊。”他迴道。


    薑岑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往前走去,邊走邊低聲說道:“這裏到三榕鎮還有五百多裏路,現在天快黑了,我們先找間客棧歇歇腳吧。明天早上我們去買馬,大約下午就能到三榕鎮了。”


    何易不大懂怎麽去安慰一個人,隻是點了點,便走在她旁邊。


    趁著尋找客棧的工夫,他心力外放,將碼頭附近百裏的地方看了個遍,而後發現,這個星球跟中國古代的相似度高得驚人!


    如果不是從星空飛來,親眼見過這裏的星球模樣,他幾乎會將這裏當成地球。


    語言,服飾,建築風格,甚至生活習慣,都十分相似!


    這不由得讓他開始懷疑,地球上,是不是也曾和這裏一樣,有過“天神”降臨,而後才有了後來的時代發展。


    如果有,那麽天神是什麽人呢?是燧人伏羲女媧那些古老始祖,還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那些神仙?


    神話故事裏都說誰誰誰經曆幾千幾萬年的磨練或者修行,而曆史又說中國上下五千年。各種理念上的矛盾,如果用修真來解釋,是否解釋得通?


    見過越多的東西,宇宙就越加神秘。如果隻是普普通通一個莊稼人,就不用思考那麽多難以解答的問題了。


    幽歎一聲,客棧已在眼前。


    薑岑碰了碰他的手臂,說道:“何大哥,就這裏吧。”


    抬頭一看,客棧名為“東居客棧”,兩層木質屋子,中規中矩的模樣,建得還算嚴謹,至少風雨是不懼的。


    步入客棧,電視上常聽到的“喲,兩位客官快快請進”,然後順接著“兩位打尖兒還是住店?”的話直接一道趕進了耳朵裏。


    “住店,兩間房。”薑岑情緒還沒調整過來,淡淡說了一句,在櫃台上方向一錠碎銀子。


    “不好意思啊客官,咱們小店隻剩下一間房了。”小二訕笑道。


    何易扶額長歎。


    他娘的,這麽狗血的情節也能出現!


    不過沒事,哥是修仙者,不會進套的!


    薑岑憂傷的臉上微微紅了一下,謹慎地看了他一眼,遞過詢問眼神。


    “沒事,一間就一間吧。”他微微一笑。


    剛剛說完,何易馬上就後悔了。


    話說太快,沒說清楚,隻怕要被誤會了。


    果然,薑岑臉上更紅,低頭細聲哦了一下,然後在小二別有深意的眼神下扭捏跟了上去。


    何易一臉無奈地跟在後頭,心裏再次為自己的智商憂慮了一下。


    行至二樓走廊末端的最後一間屋子,在小二意味深長的眨眼中,何易叫了兩份飯菜,然後滿臉無辜關上了門。


    天已漸漸黑了,這顆星球沒有衛星,自然也就沒有了月亮。從窗外看出去,零零錯落的房屋數量不少,顯然這裏也是由碼頭演變成了一個小鎮,人口頗多。


    暮色昏沉,天空中星星點點悄然浮現,一張美麗的夜幕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比起在宇宙中漂泊時所見的情景,這裏看到的星空要單調和靜謐了許多。不過因為身處塵世,反而更顯得美好安寧。


    敲門聲中,店小二送來了簡單的飯菜。


    何易踱步到桌邊坐下,借著燭火暖色的光,可見薑岑的臉已和蠟燭成了一個顏色。


    “不餓麽?吃飯吧。”他微微一笑,本來還想解釋,不過看她害羞的模樣忽然覺得很有趣,幹脆就等吃完飯再說好了。


    薑岑拿起筷子,怯怯看了他一眼,低頭細聲道:“何大哥,我……我今晚……坐這邊睡就好了。”


    “哦……”何易有心看她困窘模樣,所以隻是應了一聲,便不說話。


    扒了兩口溫熱的米飯,夾一片青菜,何易吃得津津有味。


    說起來,他已有數十年不曾吃過五穀雜糧了。久違的飯香在燭火烘焙下顯得愈發溫馨,簡直如同小時候停電,陪著奶奶吃晚飯一樣。當然,此刻對麵的人已經換成了一個女孩子,而他,也成了夠當人爺爺的老家夥。


    燭光下少女羞澀的模樣最是讓人心動,若非何易早就心有所屬,此刻怕是都要情迷一番。


    等他吃完了飯,飯菜都褪去熱度了,薑岑卻才咽下第一口。


    滿足夠了自己的惡趣味,他也不再為難人家,便說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四處轉轉,明天天亮之前就迴來。”


    語罷,他直接穿過窗戶,消失在夜色之中。


    薑岑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一時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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