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此屬敏感之隱私話題，率直的孫楚卻一時的意識疏忽，直至柳念剛剛那一觸即發的迴敬話語，這才恍然的驚悟。——啾，這等事兒，當由它自生自滅去吧，畢竟不是什麽原則性的重大問題，說多“有傷脾胃”，應沒多大裨益意義，至多滿足一下好奇私欲而已，幹脆就此“閘住”罷。
戶外的束束陽光，光明磊落，曜射不絕。心思過後的孫楚，飛眉閃眼直麵柳念的瞬間，臉上不覺露出久違了的純真笑容。
似乎心靈上的相互徽照，與此的同時，這邊的柳念，仿佛悄然被一張無形之手抹去了赤褐麵色，遂展雪雪之板牙，吟吟可愛而笑。仿佛此際的於無聲處，就在彼此眸間的惺惺會意裏，什麽唇槍舌劍咧咧無謂之戰，頓失滔滔之根本，頃刻的灰飛煙滅。
暫且隱去內心裏的無形感傷，滿懷著無比的美好希冀，此年九月初的一個上午，如獲重釋的柳念終於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衣服——短袖白襯衣連著咖啡色直筒褲，腳蹬那雙久違了的亮黑三節頭皮鞋，扛上那個褐色三重扣帶的西式大皮箱，興致昂然奔往縣城，然後趕赴縣重點高中所設的一個文科補習班報到注冊。就這樣，至此以後的一年補習時光裏，耿耿的柳念繼續編織著他那未競的大學之夢。
那天午飯席間母親的一句話提醒，孫楚隨手抓摸耳墜之時，方始發覺頭發真已蓋過耳根，不覺腦海裏驀地飄幻起了“半斤八兩”大碟封麵上抱著結他的samhui之影子。一時的頷首唯喏無言以對之餘，孫楚心卻不甘，可細想之下，不覺釋然少許，——此處乃屬鄉下之環境，應以省去那些碎語閑言為上，該當理一理也罷。
鄉下的九月中旬時節，此時的晌午時分，抬頭仰望，天空蔚藍，雲朵潔白；展眼放去，從公路側旁延伸至遠山那野狸水庫腳下，撥撥陽光下的田野上，一陣清風拂吹之際，束束粗壯禾苗連成一片綠海，浪卷閃起的卻是一撥一撥油綠綠的光。
這些無處不在的田園風光，那種獨具的自然靜謐之美，曾令多少行人遊子駐足顧盼，流連忘返。此刻，就連土生土長的孫楚，在邁向理發鋪的途中，也不禁卻步於村鋪頭的道路旁，手遮豔陽，凝神遠望，一襲思緒，泛泛蕩漾……或許，就是這樣的一種油綠之光，一直在點燃著世世代代勞動大眾們對美好生活無限向往的淳樸心田，——點燃他們生命裏那一份自強不息的嗷嗷鬥誌。
跨進理發鋪時，孫楚看見師傅正忙碌著，打過招唿後，孫楚便閃身坐在裏邊正對著入口的長木凳上，坐下來也才發覺，背靠著門口牆角的那個土木樽子上，一個瘦高黑長頭發的中年男子正光著卷起褲筒的雙腿，低頭手卷著紙煙，身旁立放著一頂大鬥笠。看來，在這裏要候等上一陣兒的時間，才能輪到孫楚的“前往就座”。
這理發鋪孫楚再熟悉不過，雖然從沒掛過什麽門楣牌匾之類，但村民們一直稱之為“新財理發鋪”，實因理發師傅名字就叫新財。孫楚自有依稀記性之時也就大約三歲左右，那時的“新財理發鋪”隻不過是搭建在寥廓式長廊瓦屋的泥牆邊上，說是理發棚應更為妥貼些，樹皮間雜著木塊圍成的三幅牆，頂棚上蓋的是長長的茅草，所謂的地板則是釘固在幾根圓木之上的截截木板，背後是一個小菜園，架排式的地板下方有一條小水溝，當地俚語俗叫“水圳”，往往坐在木椅子上理著頭發的人們，耳邊除了那把硬冷推剪的“嘎嚓嘎嚓”聲音之外，偶爾的也可聽到一小陣的“汩嚕嚕”流水聲音，不覺倒也增添幾分情趣。
孫楚小時候對理發是帶著幾分恐懼的，父親每次帶他去理發之前幾乎都要哄樂他一番 ，以糖果餅幹作為誘餌還不夠，還得蹲下來讓小孫楚跨坐上瘦削肩膀上，然後牽緊他那雙小手立身一顛一簸的行走，這樣的姿勢在時下村裏的俚語裏名曰“騎覽”。
孫楚至今還記憶猶新的，約略三歲半之時，有一次，父親把他“騎”往新財理發鋪並放在椅子上坐好後，當新財師傅拿著推剪輕壓在他細嫩頭皮之上時，小孫楚的恐懼感不覺驟增，扁著的小嘴裏隨之發出“怕，我怕”的顫音，這時的新財師傅總會一邊逗哄著一邊開始小心奕奕地推動發剪。說實在的，小孫楚的頭發細黃柔軟，相當的難以把握剪理平整。當一些碎末發屑順著小衣領溜進背脊之時，癢癢之中渾身不禁一陣陣的“雞疙瘩”湧起，不覺的心神不安頭頸躁動，雖然此時新財師傅是一手按壓著他的頭部一手推動著剪子的，可小孫楚奇癢難受之中還是搖晃了一下小腦袋，隨著“哎喲……哇……”的一聲哭叫聲響起，原來小孫楚的耳朵竟被張開的剪齒“咬”了一下，立刻的鮮血冒湧！情急之中，新財師傅趕緊從掛在牆上的塑料袋裏抓起一把旱煙絲塞在傷口上，不一會兒，似乎血是止住了，可小孫楚感覺那道傷口之處卻是熱辣辣的疼痛！頓時，哭聲震棚，淚流滿麵，父親在旁連連的安撫，無比和藹的殷殷表情裏，隻好哄勸著什麽好男兒要堅強些不要哭喊之類的話，稍許的一籌莫展之時，溢滿關愛的誘哄之語隨口而出，等理完頭發之後，定會獎賞他一把什麽打得啪啪響的“指夾槍”……
觸景想起兒時這些無以磨滅的畫麵，一絲難以讀懂的凝色神態似乎瞬間掠過了孫楚的臉龐，此刻，默然的自我空間裏，像這樣的一首溫馨備至的感懷歌曲，仿佛正在他的耳際飄蕩而起，——“……父母恩/勝萬金/春暉寸草心/推衾送暖/舐犢情深/……”……
不覺將近下午四點，在折返家中的路上，孫楚昂揚著頭臉，不時的揚手捋摸著頭上的“新財裝”，似乎飄然而至的正是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似乎如此颯爽一身輕這般的感覺，就如澗橋底下嘩啦啦流淌著的小河水般，無比的自由與歡暢。
（待續）
戶外的束束陽光，光明磊落，曜射不絕。心思過後的孫楚，飛眉閃眼直麵柳念的瞬間，臉上不覺露出久違了的純真笑容。
似乎心靈上的相互徽照，與此的同時，這邊的柳念，仿佛悄然被一張無形之手抹去了赤褐麵色，遂展雪雪之板牙，吟吟可愛而笑。仿佛此際的於無聲處，就在彼此眸間的惺惺會意裏，什麽唇槍舌劍咧咧無謂之戰，頓失滔滔之根本，頃刻的灰飛煙滅。
暫且隱去內心裏的無形感傷，滿懷著無比的美好希冀，此年九月初的一個上午，如獲重釋的柳念終於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衣服——短袖白襯衣連著咖啡色直筒褲，腳蹬那雙久違了的亮黑三節頭皮鞋，扛上那個褐色三重扣帶的西式大皮箱，興致昂然奔往縣城，然後趕赴縣重點高中所設的一個文科補習班報到注冊。就這樣，至此以後的一年補習時光裏，耿耿的柳念繼續編織著他那未競的大學之夢。
那天午飯席間母親的一句話提醒，孫楚隨手抓摸耳墜之時，方始發覺頭發真已蓋過耳根，不覺腦海裏驀地飄幻起了“半斤八兩”大碟封麵上抱著結他的samhui之影子。一時的頷首唯喏無言以對之餘，孫楚心卻不甘，可細想之下，不覺釋然少許，——此處乃屬鄉下之環境，應以省去那些碎語閑言為上，該當理一理也罷。
鄉下的九月中旬時節，此時的晌午時分，抬頭仰望，天空蔚藍，雲朵潔白；展眼放去，從公路側旁延伸至遠山那野狸水庫腳下，撥撥陽光下的田野上，一陣清風拂吹之際，束束粗壯禾苗連成一片綠海，浪卷閃起的卻是一撥一撥油綠綠的光。
這些無處不在的田園風光，那種獨具的自然靜謐之美，曾令多少行人遊子駐足顧盼，流連忘返。此刻，就連土生土長的孫楚，在邁向理發鋪的途中，也不禁卻步於村鋪頭的道路旁，手遮豔陽，凝神遠望，一襲思緒，泛泛蕩漾……或許，就是這樣的一種油綠之光，一直在點燃著世世代代勞動大眾們對美好生活無限向往的淳樸心田，——點燃他們生命裏那一份自強不息的嗷嗷鬥誌。
跨進理發鋪時，孫楚看見師傅正忙碌著，打過招唿後，孫楚便閃身坐在裏邊正對著入口的長木凳上，坐下來也才發覺，背靠著門口牆角的那個土木樽子上，一個瘦高黑長頭發的中年男子正光著卷起褲筒的雙腿，低頭手卷著紙煙，身旁立放著一頂大鬥笠。看來，在這裏要候等上一陣兒的時間，才能輪到孫楚的“前往就座”。
這理發鋪孫楚再熟悉不過，雖然從沒掛過什麽門楣牌匾之類，但村民們一直稱之為“新財理發鋪”，實因理發師傅名字就叫新財。孫楚自有依稀記性之時也就大約三歲左右，那時的“新財理發鋪”隻不過是搭建在寥廓式長廊瓦屋的泥牆邊上，說是理發棚應更為妥貼些，樹皮間雜著木塊圍成的三幅牆，頂棚上蓋的是長長的茅草，所謂的地板則是釘固在幾根圓木之上的截截木板，背後是一個小菜園，架排式的地板下方有一條小水溝，當地俚語俗叫“水圳”，往往坐在木椅子上理著頭發的人們，耳邊除了那把硬冷推剪的“嘎嚓嘎嚓”聲音之外，偶爾的也可聽到一小陣的“汩嚕嚕”流水聲音，不覺倒也增添幾分情趣。
孫楚小時候對理發是帶著幾分恐懼的，父親每次帶他去理發之前幾乎都要哄樂他一番 ，以糖果餅幹作為誘餌還不夠，還得蹲下來讓小孫楚跨坐上瘦削肩膀上，然後牽緊他那雙小手立身一顛一簸的行走，這樣的姿勢在時下村裏的俚語裏名曰“騎覽”。
孫楚至今還記憶猶新的，約略三歲半之時，有一次，父親把他“騎”往新財理發鋪並放在椅子上坐好後，當新財師傅拿著推剪輕壓在他細嫩頭皮之上時，小孫楚的恐懼感不覺驟增，扁著的小嘴裏隨之發出“怕，我怕”的顫音，這時的新財師傅總會一邊逗哄著一邊開始小心奕奕地推動發剪。說實在的，小孫楚的頭發細黃柔軟，相當的難以把握剪理平整。當一些碎末發屑順著小衣領溜進背脊之時，癢癢之中渾身不禁一陣陣的“雞疙瘩”湧起，不覺的心神不安頭頸躁動，雖然此時新財師傅是一手按壓著他的頭部一手推動著剪子的，可小孫楚奇癢難受之中還是搖晃了一下小腦袋，隨著“哎喲……哇……”的一聲哭叫聲響起，原來小孫楚的耳朵竟被張開的剪齒“咬”了一下，立刻的鮮血冒湧！情急之中，新財師傅趕緊從掛在牆上的塑料袋裏抓起一把旱煙絲塞在傷口上，不一會兒，似乎血是止住了，可小孫楚感覺那道傷口之處卻是熱辣辣的疼痛！頓時，哭聲震棚，淚流滿麵，父親在旁連連的安撫，無比和藹的殷殷表情裏，隻好哄勸著什麽好男兒要堅強些不要哭喊之類的話，稍許的一籌莫展之時，溢滿關愛的誘哄之語隨口而出，等理完頭發之後，定會獎賞他一把什麽打得啪啪響的“指夾槍”……
觸景想起兒時這些無以磨滅的畫麵，一絲難以讀懂的凝色神態似乎瞬間掠過了孫楚的臉龐，此刻，默然的自我空間裏，像這樣的一首溫馨備至的感懷歌曲，仿佛正在他的耳際飄蕩而起，——“……父母恩/勝萬金/春暉寸草心/推衾送暖/舐犢情深/……”……
不覺將近下午四點，在折返家中的路上，孫楚昂揚著頭臉，不時的揚手捋摸著頭上的“新財裝”，似乎飄然而至的正是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似乎如此颯爽一身輕這般的感覺，就如澗橋底下嘩啦啦流淌著的小河水般，無比的自由與歡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