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付贖金!”張虎看著雲鉞大聲道。


    “我拒絕,雲家不缺少錢,隻缺少一個立威的靶子,你不大不小的正合適,原本我想找機會把這些雜碎的腿打斷,結果人家把你給推出來了,我也隻好笑納了。”


    雲鉞指指那些快要縮起來的勳貴們笑著對張虎道,耿直如張虎這樣的人他非常的喜歡,揍起來解恨,殺起來沒麻煩,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衝擊白虎節堂的人還真是少見。


    勳貴們的辦事效率很高,開封府的捕快和五城兵馬司的巡城兵丁到現在都看不見蹤影,挺著張虎的慘叫聲,雲鉞第一次發現東京城的夜晚並不是總那麽的無趣。


    路過馬行街的時候,這裏已經恢複了往常的繁華,剛剛的驚擾對喜歡宴飲的東京城造不成什麽衝擊,即便是那些受了傷的人,也沒有那麽氣憤了,因為雲家的官家老廖來到街上說雲家在擒拿盜匪,諸位相鄰受到的損失盡管在明日去府上結算。


    滁州太守此時已經有些醉了,老家夥自打從滁州迴到東京之後,就消停了很多,對朝堂上的政事也有些漫不經心了。


    滁州的山水讓老人家有了不如歸去的想法,隻是現在因為皇帝病重,實在是張不開這張嘴罷了。


    “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岩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


    至於負者歌於途,行者休於樹,前者唿。後者應,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絕者,滁人遊也。臨溪而漁,溪深而魚肥。


    釀泉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雜然而前陳者,太守宴也。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弈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喧嘩者,眾賓歡也。蒼顏白發,頹然乎其間者,太守醉也。”


    老歐陽酒性大發,扯著嗓子在酒樓上大聲的吟誦自己的名篇《醉翁亭記》,雲鉞自樓下經過,不由的讚歎道:“心負太重。不如歸去哉!”


    醉醺醺的歐陽修朝樓下瞅瞅,見是雲鉞,就皺眉道:“逸馬傷人於道。不是君子所為。”


    雲鉞抬頭笑道:“捉賊,一時管不了那麽多。”


    “賊人何在?”


    雲鉞指指已經沒有了聲息的張虎道:“賊人在此。”


    歐陽修歎息一聲道:“私刑殺人,權貴啊!大宋之弊也。”


    雲鉞有些委屈,抬頭道:“西夏野人而已,太守何故憐惜過甚耶?”


    歐陽修哈哈兩聲道:“權貴殺權貴,老夫樂見其成!隻是龐醇之要頭疼了。明日倒是可以看看他的顏色。”


    說罷就揮揮袍袖繼續去和自己的學生友人共飲。


    老頭子人不壞,還知道提醒雲鉞去找龐籍求救。或者討一個說法,畢竟雲崢已經被關進了天牢。雲鉞這時候又把天捅了一個大窟窿,雲家總是要吃些虧的。


    像老夫子這樣的人對夷狄的看法非常的清楚明白,他們習慣性地不把這些夷狄當成正常人看,他剛才之所以發問,就是想看看雲鉞馬後拖的人到底是誰。


    如果是大宋人,即便這人是十惡不赦的惡棍,他也會仗義直言幾句,在聽說馬後拖的是西夏人之後,他就不願意理會了,隻是簡單地把這一幕看作是雲家的立威之舉。


    長街上多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張虎的鎧甲被磨破了,接著磨破的就是他的衣衫,衣衫碎裂之後就是皮膚了……


    等雲鉞從樊樓迴到宣武門外的家門口的時候,張虎早就氣絕身亡了,十六具西夏人的屍體被懸掛在雲府門前的木頭架子上,晚風吹來就像風鈴一樣的胡搖亂晃起來。


    雲府門前非常的安靜,但是左右兩邊的巷子裏卻擠滿了人群,其中一條巷子裏的西夏人怒火填膺,卻還能原地跳腳,不敢過來。


    兩具巨大的八牛弩就麵對著兩邊的巷子,上麵寒光閃閃的弩槍頭,讓人不寒而栗。


    這就是戰場上最具殺傷力的八牛弩的威力,尤其是在這樣的小巷子裏它的殺傷力更是驚人,一旦手持木槌的力士敲下八牛弩的機括,四根粗大的弩槍就一定會在小巷子裏造成恐怖的殺戮。


    西夏的左都禦史韓璜就坐在小巷子裏心如油煎,張虎這個沒藏訛龐的愛婿死了,自己難辭其咎!


    對於雲崢的霸道宋人的感覺並不深,隻是知道他以前毆打過幾位禦史,開了幾家醬料鋪子惡心人,其餘的並算不上出挑,這幾年全東京的人都知道雲家過得並不順利,才從窮山僻壤之地迴來就被關進了天牢,在東京人的眼中,雲家基本上是個悲情家族。


    韓璜卻知道雲崢到底是個什麽貨色,當年李元昊在世的時候,他已經是西夏國的一員都統了,太子府的慘案他是親身經曆過的,經曆了那一場劫難之後,他從此就沒有少過噩夢的元素。


    剛剛進京的時候,還希望張虎能夠和那些勳貴們交好,為馬上就要開始的大宋和西夏的互市談判打好根基。


    誰料想張虎去參加酒宴,半路上卻跑去雲家鬧事了,看著那幾枝釘在牌匾上的長箭,韓璜痛苦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雲家的所在地就是白虎節堂的駐地,他家的隔壁就是大宋另外一個白虎節堂的駐地,宣武門外巷子這片地方,即便是盜賊都不願意來的地方啊,張虎怎麽敢在這裏動兵刃啊。


    雲家大門上的牌匾,乃是皇帝趙禎手書,在皇帝沒有發話取下來之前,誰敢汙損就是欺君之罪啊,張虎怎麽敢這麽做啊!


    瞅著被吊在架子上的西夏人的屍體,韓璜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到底該如何收場。


    自己來到大宋,是有大事情要商談的,大夏帝國的中心開始向西遷移,這是所有大夏勳貴們都知曉的事情。


    一個帝國如果沒有足夠廣闊的縱深,一場戰爭就能決定這個國家的命運,國相這些年為了給帝國留下足夠的縱深,不惜舉傾國之力經營漠北,在和黃頭迴紇的戰鬥中,即便是再艱難,國相都未曾皺一下眉頭。


    這些年大夏在不斷地征戰,在征戰中磨礪自己的軍隊,大夏國的勳貴們在經曆了和大宋之間兩場大戰之後,對宋國如今充滿了警惕之心,直到青塘丟失之後,他們才痛苦地看清楚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三國之中西夏最弱!


    本來在這個時候,兩個弱者結盟對抗最強者這是最好的軍事策略,因為這樣做對兩個相對弱小的國家來說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的事情。


    遼國自然是三個國家中最強大的一個,早年間沒藏訛龐認為自己的決斷是對的,因此西夏上下製定了交好宋國,蠶食遼國的國策。


    結果,短短的四年時間,世界就有了新的變化,以前的最強大者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衰弱。


    而第二強大的宋國,這些年卻在大踏步的前進,如果現在還要給三個國家排出一個次序來,韓璜毫不猶豫的會認為大宋才是那個最強大的國家。且不說東京繁盛,也不說蜀中繁華,他自京兆府進入大宋,一路看到的情景就足夠讓他觸目驚心了。


    環州高牆深壘,慶州虎視眈眈,因為西征的緣故,大夏在這些地方隻好不斷地後退,大夏退一步,宋國那些貪得無厭的將軍就會進一步,來的時候聽說種諤已經開始在橫山修築城堡了。


    宋國占據著世間最肥美的土地,隻要整個國家開始振作,就是草原戈壁上的那些民族的災難。


    漢朝的時候如此,唐朝的時候也是如此,難道大宋也要如此不成?


    想想自己此次來宋國的目的,韓璜覺得國相的策略似乎出了一點差錯,先北後南嗎,還是先南後北,這都是問題。


    其實韓璜還知道一點別人不清楚的事情,那就是西夏人普遍不喜歡和雲崢交戰,國相向南方努力過,結果失敗的很慘,遠寨六部投誠宋國,更是在大夏國的腰肋上捅了一刀。


    如今,聽說遠寨六部的部族也能加入宋軍,而且會受到和宋人同樣的待遇,富弼這些年就沒幹別的,一心想要收服遠寨六部的心。


    雲崢自然是殘暴的,經過他掃蕩的草原,即便是青草也變成了一樣的高矮,野獸的屁股上也有大宋的烙印。


    青塘草原上的人提及雲崢,至今還會咬牙切齒,還會瑟瑟發抖,隻要他還在草原,牧人們的歌聲都會變得淒涼。


    宋國很聰明的把屠夫調走了,相對溫和的富弼來了,當富弼舉起胡漢一家親這樣奇怪的大旗之後,從者如雲……


    “這才過了多少年啊,西夏的天之驕子就已經被人家像宰羊一樣的宰殺了,自己這個西夏使節,除了在遠處觀看之外,竟然毫無辦法!


    先帝在世的時候,一怒而興兵,環州,慶州,延安府一鼓而下,好水川一戰後,大夏國在宋國予取予求……


    一紙文書就能讓宋國人親手奉上真金白銀的時代果真不再有了嗎?”


    聽到隨從稟報說龐籍已經安寢的消息之後,韓璜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語。(未完待續)


    ps:第一章i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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