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的遼人自然是蕭科,聽到高紀德這樣說一點都不驚訝,已經束手就擒的耶律重元早就說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找到高紀德隻是想確認一下。


    “宋國是在自取滅亡,皇後的一隻臂膀掉了,宋國將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在最短的時間裏百萬大遼鐵騎將踏平宋國,等我們的大軍到了開封城下,我自然會向趙禎問罪。”


    高紀德艱難的道:“說大話也不嫌風大閃了舌頭,沒有萬全的準備,你以為我們會這樣做嗎?燕雲十六州乃是大宋國土,我等必須取迴來。”


    蕭科蹲下身子看著仰麵朝天被鐵矛釘在冰麵上的高紀德道:“你會看見大遼鐵騎兵臨開封的一天,我隻是不明白,宋國的皇帝趙禎為什麽要這樣做,大遼和宋國安寧了五十餘年,難道就不能繼續和睦下去嗎?不管是誰都應該明白,隻要宋遼兩國交戰,都將是生靈塗炭的下場,宋國人為什麽不明白這一點呢?弄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都是宋國的錯。”


    高紀德笑而不語閉上眼睛等死,等了很久也沒有刀斧加身插在自己四肢上的鐵矛卻被一一的抽走,還有人在為自己裹傷,高紀德長歎一聲昏死了過去,他知道遼國人覺得自己這具殘破的身體還有一點利用的價值。


    耶律洪基守在蕭觀音的身邊用手帕輕輕地拭去了她額頭密密的汗珠,瞅著蕭觀音那張蒼白的麵頰。兩隻拳頭握的嘎巴作響。


    “欺人太甚!”耶律洪基從喉嚨裏低低的咆哮出四個字。


    “陛下,怒不興兵!”


    蕭觀音張開沒有半點血色的嘴唇低低的對耶律洪基道。


    耶律洪基長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眼皮急促的抖動著。調整一下唿吸漫不經心的道:“我們沉寂的太久了,大遼的兵馬似乎已經忘記該如何作戰了,區區一萬餘人就能將皮室軍逼迫的如此狼狽,更何況衝擊皮室軍的人並非宋國最精銳的軍隊。


    即便是這樣,皮室軍在這次突襲中傷亡的人數竟然達到了駭人聽聞的一萬八千餘人,雖然有很大一部分是自相踐踏而死的這說明什麽?說明大遼軍隊根本就無力應付戰爭,自從先帝接手遼國之後。我們在戰場上,就再也沒有取得過一場勝利。澶淵之盟,是我大遼國衰落的節點啊。


    父皇當年為了姑姑,和西夏作戰,結果同樣是我們戰敗。六萬餘人戰死沙場,如果不是李元昊忌憚大遼舉傾國之兵作戰,恐怕連父皇都有被俘的危險。


    自朕登基以來,朕以為隻要堅持春夏秋冬四耐缽,即便是長途跋涉也能為大遼鍛煉出一支強悍的軍隊出來,如今看起來,沒有經曆過戰火的軍隊,說到底還是不堪一擊的。


    西夏人這些年不斷地發動戰爭,所以他們有一支極其強悍的軍隊。宋國這些年也是在不斷地南征北討,所以他們的戰力也有一個非常大的提升,因為有了一支強悍的軍隊作為後盾。懦弱的趙禎才會有膽量對朕下手。


    皇後,你可知道朕在看到刻裏缽野獸一樣的向朕的車駕衝過來的時候,朕感到了恐懼!雖然朕的麵前還有無數的甲士,可是在那一刻,朕感受不到半點的安全感。


    朕一直以為,趙禎這一次之所以沒有謀刺朕成功。最大的失策就是投入的不夠,如果他派出雲崢。或者狄青這種無敵的名將,說不定就能成功!


    朕在高台上看得非常的清楚,宋軍的全部實力並未施展出來,女真人似乎也不受宋軍節製,甚至他們和耶律重元之間的配合也是有問題的,如果他們中間能有一個更加英明的統帥,朕很可能就會隕落在鴨子河這片祖宗之地上。”


    耶律洪基看到蕭觀音掙紮著想要坐起來,輕輕地按住她又道:“朕沒有失去信心,也沒有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朕隻是感到悲哀,北國到了朕的手裏竟然成了別人眼中的肥肉,淪落到誰都能撕咬一口的地步了,遙想當年,聖後還在的時候,宋國可曾敢北顧一眼……


    全鵝宴必須照舊進行,這是遼國最後的顏麵了,那些流竄的宋軍和女真人必須全部剿滅,這也是遼國最後的底線了,在鴨子河,所有的屬國使者親眼目睹了遼國的慘狀,也發現了遼國外強中幹的事實,他們迴去之後必定會生出不敬之心……


    既然遼國的王化不能讓他們信服,那就讓恐懼彌漫在他們的心頭吧,所有的使節將會全部被殺死,然後告訴他們的國家和族人,他們死在了宋國人的手中……


    至於仗必定是要打的,不管能否打贏都是必須打的,如果再不能從戰爭中鍛煉出一批最強悍的軍卒,遼國也就離滅亡不遠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宋人總是說胡人無百年的國運,朕以前認為是在胡說八道,我大遼傳承至今早就過了百年,結果,這一戰讓朕徹底看清楚了遼國的虛弱。


    我們的勳貴已經腐化墮落了,他們的屁股已經肥碩的不進馬鞍子了,他們的胳膊已經不能開弓,舉起戰刀了,隻能摟抱那些嬌美的女人了。狂奔的戰馬上不再是英勇的騎士了,變成了賽馬會上的侏儒,所以啊,我們一定要開始打仗了,無論如何都該打仗了。


    隻有通過打仗,才能讓那些心存不軌的人暫時忘記爭權奪利。隻有通過戰爭才能讓遼國南北四十七部大軍汰弱留強,皮室軍、大首領部族軍、部族軍、五京鄉丁和屬*他們的數量很多,可是論到戰力,朕並不看好。”


    蕭觀音虛弱的道:“陛下,不會糟糕到這個地步的,您多慮了。”


    耶律洪基搖頭道:“朕已經想的太美好了,事實可能比朕說的更加殘酷!你多睡一會,沒了一條胳膊不算什麽,朕從今日起估計也沒有什麽心情臨幸美女了,你變成這個樣子對朕,對遼國也是好事,因為隻要看到你的殘臂,朕就會想起遼國如今是多麽的虛弱……皇後,隻要朕活著,你將永遠是遼國的皇後,遼國最尊貴的女人……”


    耶律洪基等蕭觀音睡著之後才起身離開了帳幕,吩咐宮人為自己披上鐵甲,從這一刻起,他不再穿其餘的衣衫了,遼國從今日起將走入一個戰爭的節奏,直到勝利到來的一天。


    皇帝剛剛出去,蕭觀音就睜開了眼睛,一個青衣女婢來到床前,蕭觀音輕聲道:“去告訴老祖宗,蕭家開始備戰吧,蕭家最優秀的子弟開始進入軍中,告訴他們,認真的打仗,不要把軍隊當成一個斂財的工具,否則就是死!”


    鴨子河上的殺戮並沒有因為宋人和女真人以及秦國王的人死光之後就停止,反而越演欲烈,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司、侍衛控鶴兵馬都指揮使司這兩個衙門的人正在經受一次史無前例的清洗,鴨子河水窪上的血跡從來都未曾幹涸過,舊的血跡剛剛凍成冰,新的血跡就重新覆蓋了上去。


    女真大首領部族軍更是被重點照顧了,鬼奴將軍斬下的人頭甚至要超過宋軍在鴨子河殺掉的遼人,遙輦九帳中的女真人更是被清洗一空,以至於來參加全鵝宴的部族長老都未曾逃過這一場巨大的劫難。


    茫茫的白山黑水之間到處都是在雪地中追捕女真人和宋人的軍隊,他們已經不再分辨誰是商賈,誰是順民,誰是盜匪了,隻要見到他們就會斬盡殺絕。


    於是遼東的奚人,北海人,以及強悍的室韋人,東海女真人,全部遭了災,已經失去理智的鬼奴將軍不再有耐心分辨種族了,在他的眼中,但凡是東海之地全部都是亂民。


    高嶽衣衫襤褸的在山林間奔行,腳下厚厚的積雪眼中的阻礙了他的速度,短短的三十裏地,他就遭遇到了六次遼人。


    等他逃進小黑山的時候,身邊的侍從從百十人,已經減少到了三人,即便是如此,小黑山並不安全,因為遼人大肆的殺戮,無數的女真人,奚人,室韋人都逃離了平原,不得不棲身在茂密的樹林裏,過著野人一樣的生活。


    在殺死了最近一波想要搶劫自己糧食的奚人之後,高嶽終於病倒了……


    往日裏錦衣玉食的貴公子這些天不斷地在生死間遊走,吃的是最粗糲的食物,穿的隻有腥臭的獸皮,麵對的是大地上最嚴酷的自然環境,他終於堅持不住了。


    高嶽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這顆大鬆樹底下隻有自己一個人了,這些天他對人性的認知已經比在東京的時候深刻的多,雖然感到恐懼,卻並不意外,山窮水盡的時候無論自己給他們許下多少承諾,在生死之間那些家將依舊選擇了保護自己的命,他們拿走了為數不多的食物……甚至連一柄小刀子都沒有留給他。


    這裏並不安全,高嶽用白雪擦拭了一把自己滾燙的額頭,撐著鬆樹站了起來,找到了那三個家將留下的足跡,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森林深處進發。(未完待續)


    ps: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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