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勃勃之後,大軍的前哨就不必推進到別人的城牆底下,有六隻海東青在天空盤旋,沒有什麽軍隊能夠無聲無息的穿越那片荒原。


    這是經過驗證的,老虎帶著人像老鼠一樣偷偷的想要經過荒原,結果依舊被海東青給發現了,即便是他們已經披上了偽裝,在海東青銳利的目光底下,依舊無所遁形。


    勃勃非常喜歡這樣的遊戲,在他看來這確實是一種遊戲,從來沒有人願意和他玩這麽大型的遊戲,遊戲的花樣百出,有時候老虎會從山坳裏跳出來,有時候豹子會從柳樹林裏竄出來,小離甚至有一次帶著人從地洞裏剛剛爬出來,就聽到頭頂上有響亮的鷹唳聲傳來。


    這樣的遊戲大家玩的不亦樂乎,勃勃非常的興奮,他已經發現了六支遼國探馬了,而這六支百人左右的探馬隊伍,都被老虎和豹子他們給殺的幹幹淨淨。


    殺了一兩個人,遼國人不太在乎,誰都清楚那些斥候出去是在幹什麽,和宋軍輕微的接觸一下,死掉幾個人不算什麽事情,但是好幾百人不見了,這就是大麻煩,彰化軍節度蕭火兒的一封問責書就擺到了雲崢的桌麵上。


    雲崢瞅完那封威脅意味極為濃重的問責書之後迴頭問李常:“以前咱們的人受損失之後有沒有向遼國人發起過問責?”


    李常點點頭道:“自然是有的。還不隻一次!”


    雲崢點點頭道:“那就把遼國人的迴複重新抄一份送給那個蕭火兒,老李,你說遼國人最近頻繁的換將是為了什麽?來的這位蕭火兒又是何許人氏?先前的守將不是也信蕭嗎?應該不是應為不信任才換將的吧?”


    李常笑道:“這是遼國人的規矩。在遼國皇帝參加春耐缽的時候,必須有心腹將領去鎮守四方半年,等皇帝迴到京城,又會重新換迴來,他們為了防止出現將不知兵的弊政,一般隻要沒有大問題,就會用同族的將領來替換。


    這事不關咱們的事情。大帥,咱們這麽殺遼國人真的沒問題?我昨日清查了功勞簿。少年軍已經殺敵快過千了,如今再看看蕭火兒的文書,我以為,這家夥好像在準備打仗!”


    雲崢搖搖頭道:“打草穀而已。難道隻允許遼國人打草穀,就不允許我大宋人打草穀?我們也有無數的牛羊需要喂養,放心,短時間打不起來的,了不起就是大家打草穀的軍隊變多而已,想想也是開心啊,出動上萬人的軍隊一起去打草穀,這大概是蕭火兒的願望吧?”


    “京城裏的人對我們好像不太滿意,府州的保德軍。嵐穀的岢嵐軍,豐州的火山軍再加上太原府知府現在都在彈劾我們,說我們一到雁門關就在壓榨民力。在雁門關作一些徒勞無功的守衛,還說我們在刻意的挑起邊釁,讓他們的防區也不得安寧。


    樞密院為此還專門下了公函來質問大帥,不知大帥如何迴應?”


    雲崢嗬嗬笑道:“人家龐籍不願意替我們背黑鍋了,看樣子他也快頂不住了,其實隻要拖到戰爭爆發。這些事情都不成問題,主要是咱們不受人待見。連個幫忙背黑鍋的人都找不到啊。


    算了,你去告訴保德軍,岢嵐軍,火山軍,要他們給我老老實實地閉上嘴,死死地給我守住西夏的邊境,到時候少不了他們的功勞,如果他們敢放棄自己的防線後退,老子就不打遼國人,先幹掉他們再迴頭去殺敵,最後告訴那些人,老子從來不說嚇唬人的話,要他們掂量著辦。


    哼哼,西夏的沒藏訛龐如今正在全力整肅國內的勢力,遠寨六族的叛逃讓他的顏麵徹底掃地了,雖然他知道我來雁門關可能有什麽想法,但是他抽不出人力來對付我,左廂神勇軍司的駐地後退到了鹽澤,就說明他打算坐看大宋和遼國交惡,那些人如果在這樣的情形下還守不住豐州,確實沒有必要留在軍中了。”


    李常麵帶難色的道:“這樣會不會引起嘩變?”


    雲崢歎口氣道:“這裏已經平安的數十年,當年李元昊席卷大宋邊關的時候都沒有進軍豐州,就是看不上這裏的貧瘠,平安的年份久了如今這裏的駐軍已經沒膽子作戰了。


    我剛剛上任的時候,保德軍的指揮使見到我連眼睛都不敢抬,這還是軍人嗎?火山軍更是送來了大批的禮物,娘的,禮物裏麵竟然還有遼國北部招討司的特產黑羊羔的皮毛,我倒是很想問問這個混蛋是怎麽打通絲綢之路的,河中一帶的特產都能弄到手,堪稱做生意的好手啊!


    這樣的人你竟然指望他們去嘩變?說實話,我巴不得他們嘩變呢,隻要嘩變,我就能名正言順的幹掉他們,再把京西十五路剩餘的兵馬調過來固守後路,這樣我才會放心。讓這些家夥幫我守著後路,我的後脊背總是涼颼颼的。”


    李常跟著歎口氣道:“等待是最熬人的,戰爭一天不爆發,我的心就一天懸著,不管好壞,戰爭早點到來我們也好確定自己的作戰方向啊。”


    “快了,快了,大雁北飛的時候,就是遼國皇帝春耐缽結束的時候,高繼宣他們無論如何都會在春耐缽結束之前發起進攻的……由不得他們不進攻!”


    茫茫的雪原上,天空懸掛著一輪滿月,清冷的光輝鋪在雪地上,將整個世界都裝扮成了銀白色。一支身穿白色麻衣的軍隊如同鬼魅一般艱難的在齊膝深的雪地上跋涉,這是一支全部由步兵組成的軍隊,此時的大軍已經顯得極為疲憊,不少人走著走著就一頭撲倒在雪地裏,直到被同伴拉起來,才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前進。


    張東堯走在最前麵,大聲的唿喚身後的軍卒跟上,在他的旁邊赫然就是女真叛軍首領刻裏缽。


    “趁著天還沒有亮,我們要多走一些路才成,耶律洪基的全魚宴已經完畢了,再有一個月就到了全鵝宴開始的時候了,還有一百七十裏路,十天時間必須走完,否則耶律洪基就會離開水窪,轉道鴨子河去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供浪費的了。”


    全身都裹在皮毛裏的高紀德冷冷的對張東堯和刻裏缽說。


    張東堯這些天眼疾發作了,兩隻眼睛變得腫脹通紅,聽了高紀德的話之後冷冷的迴應道:“等你從爬犁上下來走路的時候,你再和我說全速行軍的話。”


    高紀德怒道:“放肆!有你這麽和上官說話的嗎?”


    張東堯強忍著胸中的怒火低聲道:“你不過是一介罪囚,如何敢在我的麵前撒野?陛下的詔書裏說的清楚,老夫才是這支軍隊的主將,你不過是一介客卿,弄清楚自己的位置才好。”


    高紀德臉上的皮肉抽搐兩下,就換上了一張笑臉對刻裏缽道:“大首領前段時間打探遼國皇帝的行蹤,勞苦功高,辛苦了。”


    刻裏缽晃晃手裏的長刀道:“我隻問你這樣的長刀你還能給我多少?說好的三千柄一柄都不能少。”


    高紀德笑道:“等我大軍離開遼東的時候,將士手中的軍備將全部贈送給大首領。”


    刻裏缽嗬嗬一笑,順手就從張東堯的背上抽走了一柄連枷。拿在手裏舞動幾下,非常的滿意。


    張東堯瞅著高紀德道:“把話說清楚,弟兄們身上的兵刃可以送給女真人,但是弟兄們身上的火藥彈,你休想打主意,老子寧死都不把火藥彈給他們。”


    高紀德抬頭瞅瞅天上的明月,指著圍繞著明月的那一道巨大的光暈對張東堯道:“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明日中午定有白毛風吹起,我們確實要加快速度了,燕客老弟,我們隻有殺死耶律洪基才能談以後,隻要能殺死耶律洪基,就算是把火藥彈給女真人,相信雲崢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張東堯喉嚨間低低的咆哮一聲,就率先邁開了步子,向一座黑山林走去,大軍晝伏夜出的行軍,讓所有人吃足了苦頭,遼東的酷寒已經奪走了一百多人的性命,艱難的跋涉更是讓這支軍隊疲憊無比,如果不是平日裏訓練有素,張東堯不敢想象自己麵臨的會是一個怎樣的局麵。


    自從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張東堯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死定了,自己的部下死定了,所有人進入遼東的宋人死定了……


    身為將軍,張東堯這趟是懷著一種悲壯的心情走這一遭的,家事早就安排好了,準確的說是後事安排好了。


    張家世代屢受皇恩,以死相報也是應有之義,張東堯隻是為自己朝夕相處的部卒感到難過而已。身處亂局不驚,處死地而努力求生,這就是悍卒的命運。


    雖然看不起高紀德,張東堯卻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的膽子很大,拿全家的性命來賭這一遭,人家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張東堯隻能低下頭承認他的指揮權。


    高紀德見張東堯已經認命了,微微的笑了一下,就重新坐在一輛麋鹿拉著的爬犁上,再一次看著天空中的明月,歎息一口氣,人生在天地間,真的好無趣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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