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飛,大雁不斷地變換著隊形,想要去遙遠的南方。


    李常就帶著一個老仆站在這個烽火連天卻又秋高氣爽的藍天下背著手麵對西夏的鐵甲騎兵巋然不動。他的一身的大紅袍將他映襯的威嚴了許多,當了多年的官宦,他知道用什麽樣的站姿和動作才能將自己的威嚴之氣顯露到極致。


    “來大宋吧,沒藏訛龐拋棄了你們!”李常瞅著藍天上的大雁,對緩緩朝自己走近的遠寨六部的首領輕聲道,就像是邀請許久不見的老友進自己家共飲一杯一般。


    蒼老的蠻頭部族長倪哲虎跳下戰馬走到李常的身邊道:“怎麽過來,合計下來三十幾萬人呢!”


    “雲帥手裏的糧食還有一些,隻要節省一些,撐過這個冬天並不難,到了明年,你們養馬,我們來收,你們養牛,我們來收,你們養羊,我們來收,你們擀氈我們來收,你們采到草藥我們來收,隻要你們有任何的收獲,我們都收,不管你們要茶葉,還是要糧食,亦或是要麻布,棉花,隻要你們提出來,我們就會滿足。


    你們的族人依舊是你們的族人,族長依舊是族長,不會有什麽改變!”


    “宋國想要我們怎麽做?”倪哲虎那張蒼老的臉抽搐一下問道,誰都知道宋國給了這麽好的條件,不可能不索要迴報的。


    李常的眼睛從遠寨六部族長的麵前一一看過之後道:“放下你們的弓箭,卸掉你們的戰甲,青塘之地和賀蘭山所部不需要你們擁有武力,如果你們非要保留自己的武士,武士隻有加入大宋軍隊這一個路徑,否則。但凡手握兩尺刀者殺無赦!”


    倪哲虎對這個要求並不感到驚訝,自從他得知沒藏訛龐的大軍離開了藍山,並且燒斷了浮橋之後。他就明白遠寨六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


    “這是雲崢的意見?”倪哲虎掏出刀子插在麵前的泥土裏小聲的問李常。


    “不是,雲崢的意見是把你們全部殺死在黃河邊上。空出大片的草原讓大宋邊民入駐,用不了幾年,草原上就會出現一大批會放牧,養馬的宋人,如此一來這片土地才真正算得上是大宋的。”李常盡量把自己的語速放緩,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將雲崢的意思表達出來。


    倪哲虎“唔”了一聲拿腳踢著地上濕潤的黃土幽幽的道:“這是草原的法則,沒想到雲崢這個宋人比我們更熟悉草原的法則,看得出來。你是文官,聽說大宋的文官向來以君子自居,所以奸淫婦女,斬殺身高超過車輪的孩子這種話你說不出來吧?


    宋人,告訴我你是誰,憑什麽可以代替宋軍的最高主帥做這樣的決定,而且還絲毫不考慮他這個極其正確的意見?”


    李常從懷裏掏出印信,老仆趕緊在地上鋪了一塊麻布,李常將一塊精美的壽山石印章放在麻布上道:“這是天章閣侍製的印章,表明我的身份很尊貴!”


    李常又拿出一枚玉石製成的印章放在麻布上繼續道:“這是禦史中丞印信。證明我是大宋的高階官員,不是小吏冒充的。”


    李常最後取出一張朝廷的任命旨意放在麻布上小聲的道:“這是我大宋陛下親自委任我節製京西十四路兵馬監事的文書,這說明我是這支大宋軍隊的二號人物。而且不受主帥的節製。”


    倪哲虎取過印信看得非常仔細,認真,最後放下印章和旨意抬起頭流淚道:“我們看不懂!”


    這句話一出,不但其餘的五部族長淚水橫流,李常的眼圈也不由的一紅,努力的扭過身子平息一下自己的情感,然後轉過頭對倪哲虎道:“看來你們遠寨六部確實不在西夏人的官職隊伍裏,西夏的官職和大宋的官職沒有多大區別,如今你們這些族長都看不懂我的印信。這隻能說明你們離開塵世間的時間太久遠了。


    看不懂沒關係,慢慢看。我留在你們的軍中那都不去,就和你們在一起。你現在就把軍中的糧食都交給你們信得過的部下讓他帶著這些糧食迴去遷徙自己的部族,一定要搶在沒藏訛龐之前迴去,否則等待你們家人的將會是西夏人的屠刀。”


    倪哲虎聽李常這麽說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您肯讓我們中的一部分迴去?”


    李常笑道:“這是當然,不迴去一些人怎麽保護婦孺們來到青塘?”


    倪哲虎擦一把臉上的淚水迴頭大吼一聲道:“寧虎虎,立刻帶著兀卒迴去,告訴大哲馬,我們在積石山住不成了,讓他帶著全族來青塘過冬。”


    李常看著一個光頭大漢從軍陣裏跑出來跪在倪哲虎的麵前說了一長串西夏土話,李常雖然聽不懂,但是他如今對雲崢有著強烈的信心,既然放一部分西夏人迴去是雲崢和那些將領們深思熟慮的結果,就沒必要懷疑,那個年輕人一次又一次給了他極大地震撼,李常堅信這麽做沒有任何的壞處。


    倪哲虎一腳踹翻了那個光頭大漢朝李常施禮道:“三千,我們隻需要派三千將士迴去。”


    李常笑道:“我既然相信你們,就幹脆相信到底,三千人是沒有辦法應付這一路上的艱難困苦的,我以為迴去八千將士是一個保險的數字。”


    倪哲虎看著李常好久沒有說話,忽然跪在李常的麵前道:“將軍但凡有麻煩,倪哲虎必定為將軍效死力,萬死不辭!”


    李常嗬嗬笑道:“錯了,你今後隻有一個效忠的對象,就是我們大宋的皇帝陛下,趕緊派人迴去吧,我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你的族人就要過來了,我們必須給他們圈出來一大塊合適的牧場讓他們生活,沒了牧場的牧人算什麽牧人。”


    倪哲虎做夢都想不到宋國人會這樣優待自己,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賀蘭山下的牧場雖好,卻不是久留之地。如果能在青塘重新擁有牧地,這對自己的族人來說就是天賜的洪福。


    大宋給予他們的遠比他們要求的多。


    倪哲虎從地上站起來,親自派了自己的兒子寧虎虎帶著選好的部族帶走了全部的軍糧。在一隊背著紅旗子的宋軍指引下,沿著黃河邊狂奔。脫離了戰場,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隻要出了藍山,他們麵前就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再無阻礙能把這八千最精銳的騎兵留住。


    倪哲虎和其餘的族長很自然的站在李常的身後以部屬自居,見到這一幕李常的嘴角微微上翹,不得不再一次感歎一下雲崢的智慧。


    娘的,這送禮的學問自己研究了一輩子都沒有搞明白。雲崢一個二十幾歲的人卻把這些人的心態研究了一個通透,以後隻要是有送禮的地方,自己一定會這樣送大禮,隻有一次性的把禮物送的超出收禮人最高期待值,事情才會好好的辦成,娘的,這比一次次灑水般的送禮強的太多了。這送禮也是一門有大智慧的學問啊!


    三萬多西夏騎兵在得知自己現在需要給族人和自己搶牧場,這種對自家有益處的事情,頓時就激發起了他們無窮的鬥誌,就連受傷的騎兵也咬著牙重新跨上了戰馬。在隨便嚼了幾口宋人送過來的糧食,一個個就迫不及待的隨著李常的帶來的軍侯兇猛的向藍山戰場撲了過去,為自己搶奪牧場。牧人們一般是不計較什麽傷亡的。


    雲崢就站在一處高坡上俯視著腳下的戰場,代表著董氈身份的旗子已經扔在了他的腳下,一具破破爛爛的屍體也躺在他的腳下已經被蒼蠅覆蓋了。


    董氈是被瞎藥殺死的,一個心懷愧疚的人如果想不再受愧疚的折磨,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死那個讓他感到愧疚的人,一旦說出了那句著名的“對不起”之後,就說明他準備繼續對不起你,董氈三千多人的親衛隊就是在對手這樣的心態中全軍覆沒的。


    瞎藥喊一聲“抱歉”就在董氈的屍體上砍一刀,如果不是龍鐵橋死死地將他攔住。董氈的屍體會被他生生的砍成肉醬!


    幹掉隻有親衛保護的董氈之後,瞎藥就帶著自己這支原本用來防衛雲崢的隊伍投入到圍剿青誼結鬼章的隊伍中。這個作戰向來膽小的家夥,這一次竟然在親自衝陣。看得薑哲皺著眉頭問雲崢:“軍侯,此人留不得啊,弟兄們要是以後和這個家夥成了戰友,老覺得脖子後麵寒氣森森的不是個事情啊。”


    雲崢眨巴一下眼睛瞅瞅董氈對薑哲說:“這樣的雜碎我也不喜歡,你擔心後背被人家來一箭,我還擔心成董氈第二呢,現在這家夥作戰幹的不錯,先用著,你看看,發瘋的結彪已經被他擊退了,命令吳傑將戰線繼續向前壓,壓縮青塘人的活動地盤,能壓製到黃河邊上最好。這樣就省力氣了。”


    薑哲點點頭道:“那就是說一旦我們將這五萬多人壓製到河邊,我就能讓投石機發起無差別進攻了?”


    雲崢苦笑一聲道:“記著不要炸死青誼結鬼章,我答應放過他一次的,這事不能馬虎!”


    薑哲毫不客氣的道:“這個不敢保證,我們隻有不到四萬人,人家的人數超過了五萬,一個不小心就會讓青塘人逃離,所以我不會刻意下這個軍令的。


    你看看,青誼結鬼章正在巨浪一樣的的衝擊郎坦和孫大誌把守的山穀口,我們的人手太少,全部把西夏人吃掉這有很大的難度,就算是有火藥也是一樣的,這些人都打紅眼了,沒人計較生死了。”


    雲崢笑道:“我們馬上就要有三萬援軍,算算時間,也該來了……“(未完待續)


    ps:第二章,前麵一章的章節名叫做誘——惑,被和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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