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裏格確實有本事,有他在,方圓三裏之內的野兔子他都能一一的說出來,可能是草原上的人天生就不會掩蓋感情的緣故,雲崢總能從浪裏格的眼睛裏看到仇恨,不過這個仇恨不是對雲崢自己的,仇恨的對象很明顯的是隗明公主。


    流浪了這麽多年,要說心裏沒有仇恨是說不通的,不過這個時候需要大家絕對的團結而不是另有打算,如果連自己的小團體都不能控製,到了西夏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在一個黃昏,雲崢提著一壇子酒很自然的坐到浪裏格和孫七指的中間,喝了一口酒把壇子塞給孫七指小聲的說:“給個麵子,不要殺隗明公主,那就是一個可憐的女子,殺了她一點作用都將沒有。”


    浪裏格一驚,霍的站了起來,刀子都已經抽出了一半,雲崢用力的將浪裏格拽的坐下來,又衝著驚魂不定的孫七指說:“ 你也不是漢人,都該是黨項人才對,你那個亂蓬蓬的頭發,不過是在遮掩你腦袋中間禿掉的一塊,你又不是禿子,隻能說明那塊頭發是你自己剃掉的,到了這個時候還保持著你黨項人的風俗,真是難得,你看看人家浪裏格都沒有剃頭發。”


    雲崢按住要跳起來的孫七指沒好氣的說:“怎麽都是一個脾性啊,聽到身份被戳穿就往起來蹦跳,聽我把話說完成不?


    我一個讀書的相公,坐在你們兩個猛士中間都沒有跳起來,你們擔心什麽,野利遇乞的遭遇非常的讓人同情,但是你們知不知道,曆朝曆代以來,忠臣很少有一個好的下場,一般情況下,忠臣就是拿來殺的。不給你們一一的解說了,說了你們也不知道,比野利遇乞冤枉的名臣勇將多了去了,誰叫他有一個美豔無雙的老婆的。


    知不知道。沒藏氏被李元昊從寺廟裏接出來了,而且還給李元昊生了一個兒子,現在是李元昊的寵妃,人家做老婆的都不在乎自己丈夫的生死,能給仇人生孩子,你們還有什麽看不透的。


    有給野利遇乞報仇的心思,不如多想想自己罹難的妻兒,給爹娘老婆兒子報仇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過不是小看你們,這個仇你們倆個自己報不了。”


    雲崢一上來就滔滔不絕的把眼前的局勢給孫七指和浪裏格徹底的說了一個通透。然後就從愣在那裏的孫七指手上拿過酒壇子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青塘人的青稞酒味道也不錯,就是稍微有點發苦。


    西夏人就沒有一個是能言善辯的,這兩個人也不例外,浪裏格隻知道低聲咆哮著說用不著你這個漢家子管。至於孫七指則是滿臉的悲哀。不停地那拳頭砸地上的亂石子,不一會就滿手都血,雲崢一直在等著這兩個家夥納頭就拜,求自己幫忙報仇,但是這兩個家夥雖然被說的很悲痛,但是對雲崢依舊不太理睬。


    “蠻牛一樣的去報仇可行不通,李元昊知道自己仇敵滿天下。所以把自己的安危看得很重,你們這樣的人根本就靠近不到人家跟前去,如果人家覺得你可疑,招唿都不打一下就把你們射死了,到時候被人家拖到亂葬崗,你們就算是和家人團聚了。


    要是在另外一個世界你的父母妻兒問你們報仇了沒有。你們怎麽迴答啊,難道說自己還沒有靠近就被人家亂箭射死了?


    你父母會問你生了兒子沒有?你的妻子會問你死之後有沒有人祭拜你?到時候怎麽迴答啊,你死了都死得不安寧。”


    孫七指慢慢的平複下來,奪過酒壇子猛猛的喝了一口酒紅著眼睛對雲崢說:“你沒有那個本事幫我們報仇,宋人屁用不頂。”


    雲崢奇怪的看著他說:“誰要幫你報仇了?你還是我買下來的。按照道理你該是我的奴隸才對,隻不過大宋不興那一套,我最多能給你提供一個機會,報仇這迴事,就像新婚入洞房,需要自己親自來才好。


    你們現在是流浪的武士,被稱之為浪人一點不為過,沒有主公的日子你們沒法過,如果給了你們機會複仇,如果成功的話,你們不如認我當主公吧!”


    雲崢的話很過分,但是浪裏格和孫七指卻並不憤怒,西北人的說話方式本來就是如此簡單直接,有什麽話說到明麵上,成功不成功的再說,也就是一個考量的結果而已,他們不善於進行過度複雜的思考,如果像宋人一樣試探來試探去,試探的就像兩個蠢貨一樣,會被著急的西北人剁成肉醬。


    “什麽樣的機會?能讓我們近李元昊的身?”浪裏格的瞳孔都縮小了。


    “可能吧,說不定比這樣的機會還好,我在慢慢的運作,最後能幹掉李元昊也是我樂意見到的,你們不會為西夏國考慮吧?”雲崢謹慎的問了一句,傳說中有好多的複仇者最後被家國大義所感動,放棄了刺殺,有些還倒打一耙,這事必須問清楚。


    “西夏?國家?野力家族滅亡了,西夏和我們兄弟有什麽關係?我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詛咒這個國家被滅國,將主,如果你真的能提供刺殺李元昊的機會,不管事成與否,我們兄弟做你一輩子的部屬!”孫七指終於許下了承諾,這也讓雲崢非常的感慨,這個世界上哪來那麽些無緣無故的愛憎,都是被生活逼的。


    說完了事情,雲崢放下酒壇子指指隗明公主的帳篷笑著說:“能不能靠近李元昊,這個女人是一道台階!別給弄死了。”


    孫七指和浪裏格一起點點頭,雲崢笑著走了,隻要他們開始服從命令,這就是一個好現象,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然後是第三次,養成一個習慣隻需要半個月的時間,雲崢認為自己的時間還非常的充裕。


    雲崢紮營的地方是一大片油鬆林,隻有這樣的常青樹才能遮蔽掉人類生活的痕跡,其他地方的落葉林就沒有這樣的功能了,大黑山的哨所視野非常的寬,能勉強看到戰場,也能監視周邊的地域,為了讓人家相信這裏是一處有人居住的地方,猴子和憨牛每天都會趕著羊群在山溝裏放羊,這是在路上買的食物,雲崢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一個青塘人了,從說話的方式到吃東西的習慣,甚至到儲存食物的法子也和青塘人沒有區別。


    每天固定的放牧,加上定時升起的炊煙,讓大黑山上的哨所以為這裏就是一個小小的牧人部落,由於距離很遠,一直沒有騎兵過來騷擾過。


    隗明公主可能是所有人中最高興的一個,帶著丫鬟去油鬆林子裏抓小小的獾子,最過分的是她們連旱獺都不放過,這種大型的老鼠的油脂,是最好的治療燙傷,燒傷的藥膏,對於旱獺油,雲崢還是不迴避的,土撥鼠事實上很幹淨。


    但是剝掉皮子,把燒紅的石頭塞進土撥鼠的肚子,然後拿土埋起來,等到石頭變得冰涼的時候,再把石頭倒出來,主仆三人美美的吃著土撥鼠的肉,這就讓雲崢難以忍受了,老鼠再幹淨也有一個限度,好多傳染病就是這樣得來的。


    “瞎說,我們黨項人吃了一輩子的旱獺肉,也沒有人吃死過,倒是餓死了不少,你沒有見過秋獵的時候,鷂鷹在天上高高的飛,獵狗在地上撒歡的跑,我跟著家裏的長輩騎著馬拿著弓在草原上奔馳,鷂鷹有時候會把旱獺從地上提起來在扔到地上摔死,我們就會一窩蜂的跑過去,搶到旱獺的人是有福氣的的人,能把旱獺肉用石頭烤熟了,獻給大王,那時候的大王還沒有這樣喜歡殺人,他會大笑著把我抱起來,托在自己的胳膊上……”


    隗明說著話,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往下落,但是手上的旱獺肉卻不肯放下來,活著眼淚一口一口的吃,那肉明顯就是生的。


    聽了隗明公主的話,雲崢認為這道菜肴葛秋煙必須學會,想當一個合格的狐狸精,就必須把迷惑的對象伺候的非常舒服才行,所以他就幫著隗明公主在油鬆林開始抓旱獺。


    歡樂了一整天,一人手裏提著兩隻肥碩的旱獺這才懶洋洋的往營地走,即將走到營地的時候隗明忽然在雲崢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就跑迴了自己的帳房。


    那張嘴很油,吃過旱獺她就沒有擦過嘴,也不知道她這個公主是怎麽當得,或者一張油光光的嘴是人家黨項族顯示身份的標誌?


    迴到營地葛秋煙還在自己的帳篷裏研究美食,雲崢把兩隻旱獺扔到地上說:“明天學習怎麽拾掇旱獺,去向隗明公主好好地學學,很重要!”


    葛秋煙最近很落寞,話也很少,或許是距離西夏越來越近的關係,她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麽,好幾次想要哀求雲崢,一想到無處不在的高曇晟,她就沒了勇氣,羊羔就要送進餓狼的嘴裏,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人家撕成碎片,隻是單純的認為自己現在非常的可憐,雲崢那天給隗明公主唱的歌,她聽得很清楚,天底下,確實隻有女兒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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