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勝軍和永興軍互不統屬,如今永興軍既然遭受了重創,卑職唯一能幫到他們的地方就是將趙公山的功勞拱手相讓,也隻有這樣,永興軍才能逃脫處罰。”


    種諤聽到雲崢的話,心頭一片冰涼,這就要抽身而退了,而且退得如此的幹脆,為了不讓彌勒教找自己的麻煩,他居然連潑天大的功勞也不要了……


    “卑職以為,隻要黃都監將妖女劉凝靜押解京師,路上自然會有賊人出手搶奪,到時候黃都監隻要布下天羅地網,正好將賊人一體成擒解送京師,這又是一樁大功啊!”


    張方平不說話,又把目光轉向黃胄,既然甲子營連自己的功勞都不要了,永興軍當沒有什麽話可說了,黃胄咬咬牙拱手道:“引蛇出洞而已,末將早就心中有數,隻是窩牛山戰事糜爛,無顏向防禦使獻策而已,隻要甲子營不提趙公山的戰績,永興軍將出逃的賊人再次擒獲也不是不可能。”


    張方平開口道:“你永興軍空口白牙的就拿走甲子營的戰功未免太便宜了些。”


    這句話張方平作為長官是必須要說的,不管公正不公正,這樣的姿態他必須有。


    “步人甲五十具,腳踏強弩一百具,遠程八牛弩三具,弩矢三萬枝,八牛弩攻城鑿三百枝。”雲崢想都不想的張嘴就要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得到的東西,在大宋,這些東西乃是禁軍專屬,廂軍雖然也有少量的配給,那也是給校閱廂軍,而不是給武勝軍這樣的叫花子軍隊。


    “休想!”黃胄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步人甲為大宋步兵最高的防禦甲胄,由1825枚甲葉組成,總重量達到六十斤,也隻有這樣的重步兵,才能在手持長槍。巨斧結成方陣之後麵對異族的騎兵巋然不動。永興軍全軍擁有的步人甲不超過兩百具,這已經黃胄多年以來刻意經營的。


    腳踏弩最早出現在秦朝,到了本朝才得以大規模的盛行,種類繁多,雲崢非常的想要神臂弩,但是問遍了軍中老人,沒人聽說過,後來雲崢才想起來這東西好像是西夏的東西,現在似乎還沒有被大宋掌握。所以隻好問黃胄要些腳踏弩。


    至於八牛弩,這東西是雲崢的最愛。世稱“一槍三劍箭”。發射的時候蔚為壯觀。箭支有如標槍,近距離發射可以直接釘入到城牆,攻城兵士可以藉此攀緣而上,在戰場上大顯神威。他早就垂涎不已。隻是這東西隻有京師將作才能製造,而且工藝繁瑣,價格昂貴,雲崢根本就沒有任何得到,自己馬上就要去銀星和市,和西夏人打交道沒有強悍的武力那根本就是在找死,現在有這樣的機會他如何肯放過。


    張方平皺著眉頭問雲崢:“這些都是軍國重器,你要他們做什麽?”他也覺得雲崢要這些東西有些過分,甚至有些逾製了。


    雲崢從懷裏掏出一個本章恭敬的拿給張方平看。張方平接過來匆匆的掃視了一眼,就合上本章揣進袖子裏,對黃胄說:“此事就如此辦理,你速速調撥甲子營所需物資,並且開始著手安排引蛇出洞事宜。擒拿剩餘盜匪,本帥在給朝廷的奏折裏不會再提甲子營之事,隻說永興軍。”


    種諤和黃胄都非常疑惑張方平會有這樣大的轉變,竟然會答應雲崢的無理由求,看樣子都是那個本章起了作用,他們非常的好奇,想知道本章裏到底寫了些什麽。


    張方平和雲崢在一個隱秘的所在交談了整整一天,除了他們之外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麽,種諤在軍營裏漫步的時候,很快就發現了這座軍營和自己以前見過的所有都不同。


    首先就是幹淨,甚至可以說幹淨的有些過份,地上沒有塵土雜物,那些拿著掃帚掃地的軍卒依舊掃的一絲不苟,看到鬆軟起皮的土地還會拿腳仔細的財結實。


    幹淨的不光是軍營,還有那些軍卒,衣衫說不上好,和其餘的禁軍一樣,都是號衣,纏頭,上麵也有補丁,隻是非常的整潔,合體,同樣的衣衫,穿在他們的身上,就顯出一股子精神氣來,這隻是幹淨二字而已,竟然讓人對整座軍營充滿了好感。


    拿木槌砸木頭樁子練力氣這在軍中很普遍,種諤發現,這些人敲打的木頭樁子非常的長,需要站在很高的地方敲打,不明白為什麽會是這樣,站到營地的最高處才明白甲子營的寨牆是怎麽來的,雲崢沒有浪費自己部下的任何一點力氣。


    相比黃胄,種諤更加的在意雲崢,他這一次想要戰馬就要從雲崢身上打主意,每年給青澗城的配額實在是太少了,一個騎兵最好的配備是一騎雙馬,這樣的騎兵才會擁有遠程突擊的能力,勝則突飛猛進,退則遠遁千裏,成為霍嫖姚是每一個統兵者的夢想。


    黃胄就算是不死也會脫層皮,最重要的是,種諤認為黃胄死定了。彌勒教本來就是最早從關隴之地盛行的,暗殺是他們最常見的手段,一旦招惹,就如同跗骨之蛆,想要甩掉,除非彌勒教被斬盡殺絕。


    雲崢的李代桃僵之計非常的狠毒,自己占大便宜,卻把懵懂的黃胄送到了風口浪尖上,種諤早就看出來了,雲崢對於武職實在是沒什麽興趣,他自己本身就是文人,又是文官出身,老師不是大儒就是高官,這樣的人隻要自己本事不差本身就前程無量,所以依靠殺敵得來的戰功在將來他入仕的時候隻會成為他的負累,被文官集團認為粗俗,得了這樣的一個評語,那就落了下乘,能打仗的文官,隻適合經營四方,而不適合留在中樞,說白了,就是一輩子打仗的命。


    甲子營裏最讓種諤感到驚訝的就是傷兵營,他走到這裏的時候沒有聞到意料中的腐臭味,還有酸澀的柳枝水的味道,就連最起碼的哀嚎聲都聽不見。


    哼哼聲倒是有,那是彭九在哼唱一些下流的曲子,掀開竹簾子,一股子濃烈的酒氣就撲麵而來,還以為有人在喝酒,卻發現是幾個老婆婆正在把酒含在嘴裏,最後噴出來,噴的很仔細,半點遺漏的地方都沒有。


    如果說外麵的軍營是幹淨可以形容的話,那麽,這裏的幹淨簡直就是纖塵不染,種諤不明白為什麽要噴酒,很明顯,那些酒不是給傷兵們解饞的,他聽見甲子營裏的那位悍將正在哀求老婆婆不要把酒浪費掉,直接倒進他的嘴裏,什麽毒都解了。


    解毒?解什麽毒?這是一個新的發現,種諤打算穿過那道門簾子進入那個大房間裏,卻被一個守門的軍卒給攔住了,不消毒,這裏不許進入。


    “消毒?我身上有毒?”種諤有點氣惱,不過那個軍卒說這不是針對上官,而是針對每一個進去的人,如果身上不用酒噴過,不用柳枝水洗手,就不能進入,他家將主想要進去也是同樣的流程,決計不會錯。


    “從戰場上下來已經超過八個時辰了,可有傷兵死亡?”


    說到這個事情,看門的兵卒就喜笑顏開,拱手說道:“好叫上官得知,咱營裏總共抬迴來六十餘名傷患,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出現傷口紅腫,發熱的。”


    種諤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裏,讓那個軍士往自己身上噴酒,又拿了柳枝水洗了手,堂堂的知州之所以接受這樣的羞辱,隻是因為他聽說六十幾個人沒一個死的,戰場上死的人其實並不多,死人最多的就是傷兵營,領兵出身的種諤如何能受得了傷兵一個不死這樣的誘惑,隻要是傷兵,那就算是上過戰陣的,老兵在軍伍裏那是寶貝,每一個都是,左右戰爭勝負的往往就是在戰場上存活能力最強的老兵,一支由純粹的百戰老兵組成的軍隊其戰力是普通軍伍的十倍不止。


    如果真的能發現傷兵不死的秘密,被小兵噴幾口酒算不得什麽,種諤不打算驚動雲崢,這些都是兵家的寶貝,萬一那個刁滑的小子坑自己一下就不劃算了。


    進了屋子,種諤還必須拿沾了酒的手帕捂住口鼻,這也是規矩,雲崢沒有條件大規模的消毒殺菌,隻好從最小的地方做起,製造一個相對幹淨的環境。


    大部分都在睡覺,梁楫正在和彭九說話,見種諤進來,愣了一下,倆個人就準備跟種諤見禮,種諤搖搖頭,示意他們不必多禮,自己親手檢驗那些傷兵的傷口,確實和看門的那個軍卒說的一樣,這些人的傷口都沒有紅腫化膿的跡象,有些張開的傷口甚至被絲線縫製了起來,把人的傷口像縫衣服一樣的縫起來,然後在留一個小孔,插著一根幹淨的蘆管往外滲黃色的水。


    “這是誰做的?”種諤看到梁楫身上被縫的如同破口袋一樣的身體沉聲問道。


    “俺家將主縫的,說是好得快!”


    “你就讓他縫?不擔心出麻煩?”


    “出什麽麻煩,將主在幫著俺治傷,死了是俺背風,活著算俺走運,身子到現在沒有什麽不妥當,說明俺家將主的法子是對的,將主說七八天之後把線拆了,俺又是活蹦亂跳的好漢一條!”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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