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盈尖叫著從睡夢裏醒來,一番手足無措之後,終於安定了下來,用手背抹去了臉頰上的淚痕,披衣而起,赤著腳踩在刷了漆的木地板,走到了外間。


    小蟲的睡相很難看,被子散落在一邊,自己縮在床腳瑟瑟發抖,陸輕盈給小蟲蓋好了被子,就一個人坐在繡樓的軒窗旁邊,看著外麵的那輪明月發愣。


    剛才的夢境實在是恐怖,花海中一匹青狼冷冰冰的看著自己,不論自己如何的大聲唿喚,都沒有人過來,而那匹青狼卻帶著詭異的獰笑一步步的逼近……


    以前做夢做到這裏就會被嚇醒,但是在今晚,夢境似乎變得長了一些,一隻長著一對大白牙的兔子突兀的出現在夢境裏,所以那匹青狼舍棄了自己,向那隻朝自己呲牙的兔子兇狠的撲了過去……


    自從看到那對大白牙,陸輕盈就明確的知道那隻兔子就是雲崢……


    “原來命運終究不能改變,我的解脫需要別人的性命來祭奠……”


    陸輕盈慢慢的挺直了身子,取過一把洞簫放在嘴邊,吹起了那首不知道已經吹奏過多少遍的《梅花引》。


    簫聲嗚咽,卻帶著幾分決然,第一段溪山夜月竟然帶著一股子殺伐氣,少了往日的清幽,正在青燈下打譜的陸翁,不由得放下手裏的旗子,閉目細細的傾聽,這孩子從小就會做噩夢,隻要做了噩夢就會吹這首《梅花引》安魂。


    往日裏的簫聲大多柔弱悲涼,今日的簫聲與往日有大不同。冬之肅殺,酷寒淩虐天地,一枝白梅在雪中盛開,白雪掩映下,唯有長歎息。


    然而簫音不絕,有金石聲,梅花一弄疏枝橫影,抖落一身雪還自己一身輕盈,寒風中瑟瑟發抖卻隨風飄蕩,花瓣雖然柔弱。縱然飄零。也自含香。


    陸翁的壽眉抖動了幾下,原本該有的隔江夜歎竟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樹白梅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迎風舞羽翻銀。如在眼前。生動而形象。


    “這妮子到底要幹什麽?”陸翁不能再聽下去了。如此的簫音過於費心神,梅花共有三弄,這第一弄就已經有了金石音。第二弄出現了裂帛,第三弄豈不是要穿雲裂石?


    陸翁匆匆的走向陸輕盈的繡樓,還未到樓下,就大喝一聲,老頭中氣很足,一語喝斷簫音,而此時,陸輕盈的嘴唇已經被高音刺破,鮮血直流。


    “夜了!安寢吧!”陸翁朝坐在窗前的陸輕盈低聲說了一句話,轉身就迴到了自己的北屋,心中已經下定了主意,明日就去試試雲崢是否對輕盈有意,如果有意,婚事安排的越早越好,否則再這樣下去,這妮子,恐怕就會傷情傷肺。


    小蟲終於被驚醒了,抱著被子看著自己的小姐臉色蒼白的坐在軒窗邊上,一時不知道說甚好,小姐吹簫的時候最忌諱別人打擾。但是小姐現在的樣子很嚇人。


    陸輕盈用一方絲帕擦拭掉了嘴角的血漬,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小蟲說:“睡吧,記得起夜。”


    說完就拎著洞簫迴到了裏屋,躺在紗帳裏,喃喃自語道:“該我去喂狼的!”


    狼生來就是要吃人的,陸輕盈接觸到的典籍都是這樣告訴她的,不管是中山狼還是別的什麽狼,都代表著邪惡。想起那隻有著一對閃亮門牙的兔子勇猛的衝向了青狼,陸輕盈就感到一陣陣的溫暖,溫暖過後就是無限的苦澀,這還是這麽多年,第一個膽敢向自己表達愛意的少年。


    想起他手裏的那枚雙環佩,陸輕盈就非常的惱火,這算什麽,私相授受嗎?


    煩躁過後,理智漸漸地迴歸,夢中的青狼畢竟不是一隻兔子能夠敵得過的,或許自己離這個年輕人越遠,他就越安全,黑夜裏,陸輕盈用手畫著那隻兔子的形象,不知道劃了多少遍,直到自己的胳膊酸痛的抬不起來才抱著被子沉沉的睡去。


    雲崢也沒有睡覺,笑林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隻黑狗,勒死之後就掛在樹上剝皮,這家夥很顯然對於此道非常的熟悉,整個過程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用到。


    本來狗肉就非常的燥熱,需要在清水裏浸泡一天才好,但是笑林不同意,認為狗肉現殺現煮滋味才是最美,所以全家就蹲在大鍋邊上等著吃狗肉。


    “以前在豆沙寨,我在打柴的時候遇到了一頭豹子,差點喪身在它的口下,好在我機靈,打跑了豹子,其實我很想抓住豹子的,因為那張豹皮很值錢,笑林,你說人窮的時候是不是膽子特別的大,都要被豹子咬死了,我心裏居然還想著要那張豹子皮,是不是很可笑?”


    雲崢一邊往往外撇煮肉時浮起的泡沫,一邊問笑林。


    蒼耳笑道:“沒啥,其實我們都遇見過,那隻豹子吃過兩個打柴的娃娃,嚐到了人肉的味道,所以就喜歡襲擊人,我們抓過它好幾次,都被它溜走了。


    告訴你,人肉是鹹的,在野獸眼裏,就是最好的食物,大山裏可不講究這一套,隻看誰能打得過誰,你打得過豹子,它的皮就是你的,豹子咬死你,你就是人家的一頓飯,沒什麽可笑不可笑的,大山的規矩就是這樣。”


    笑林把最後一塊肉分解開扔到鍋裏,慢慢的說:“蒼耳說的沒什麽錯,這實在是沒道理好講,你以前常說窮生奸計,富漲良心,我也不太認同,我雖然說不出大道理來,隻知道你說的這句話有問題,有非常大的問題。”


    大月亮底下,一群人等著吃一條狗,確實算不得風雅,卻非常的應景,馬上就要滿月了,現在的月亮隻有大半個,就像是被狗咬掉了一塊。


    蒼耳他們不斷地說著寨子裏的事情,看樣子他們已經想家了,人就是這樣,身在一個環境,就總覺得人家地方比較好,等自己到了別人家的地方,又開始懷念自己的狗窩。


    一壇子酒很快就著鄉愁被喝完了,而狗肉還是沒有煮熟,雲二已經在臘肉的懷裏睡著了,睡著之前很認真的對臘肉說肉熟了一定要喊他起來。


    蒼耳又搬來一壇子酒,這一次幹脆倒在一個大盆裏,每個人一把木勺舀著喝,臘肉都喝了兩勺子,如今小臉紅撲撲的。


    雲崢基本上喝不醉,這種和啤酒度數差不多的酒漿,對他來說實在是算不得什麽,火紅的炭火映紅了所有的臉龐,狗肉在大鍋裏翻滾,笑林不時地用筷子插一下看就看熟了沒有。


    等到他點頭說已經熟了的那一刻,雲崢反而有點失落,等待其實是最美的。


    笑林沒有說錯,他煮的狗肉味道確實不錯,雲二嚎叫了兩嗓子想要振奮一下精神,但是依舊難以抵擋睡眠的誘惑,一頭栽了過去,嘴裏含著狗肉睡著了。


    臘肉把雲二嘴裏的狗肉掏出了來吃掉,抱著他進了屋子,這孩子已經極度的困倦了。


    等到第二壇子酒被喝幹的時候,大鍋邊上就剩下雲崢和笑林了,雲崢不說話,一直在等待,等待笑林張口說話,今晚的狗肉宴席是他安排的,他就必定是有話說的。


    “我要迴豆沙關了!”


    “我知道,你還是不屬於成都,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一定要迴豆沙關,我隻希望你走的時候告訴花娘一聲!”


    雲崢低頭撕咬著狗肉,聲音有點低沉。


    “不要指望我去幫你向花娘告別,這是你的事情,很私人的一件事情,必須要你自己去做,花娘是個豁達的女子,不會纏著你的。”


    笑林咬了一口肉費勁的咽了下去對雲崢說:“我知道,我隻是覺得我去和她告別之後,就走不成了,知不知道,其實我一直等著你給我下春藥,但是你一直沒有那樣做。”


    雲燁鄙夷的看了笑林一眼說:“你當花娘是什麽?還真把她當成妓子了?”


    笑林搖著手說:“不是這樣的,我隻要看著花娘的眼睛,總是把那句話說不出口,有了春藥我說不定就能說出來了。”


    “有什麽難說的,我愛你,我喜歡你,我要娶你,我要和你困覺,無非就這麽幾句話,有什麽不好說的,笑林,別說你活了快四十歲沒有和女人說過這些話。”


    “沒有,真的沒有,前天我已經打算說了,最終還是沒說出來,我看得出來,花娘很失望,迴來之後,我在自己的身上揍了很多拳。”


    雲崢站起身子,把手裏的肉骨頭扔迴肉鍋,打了一個哈欠說:“你要逃走也好。留下也罷,不關我事,我現在就隻想睡覺,其餘的事情你自己搞定,對了,我這裏有一麵玉牌,原本是我打算送給陸輕盈的,現在給你了。雙心環佩,交給花娘她就明白什麽意思了,好了,這個朋友我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了,後麵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雲崢咣當一聲,關上了房門,為了一個無聊的男人,浪費了自己整整一晚上的時間,把自己扔到床上,不一會就進入了夢想,雲崢的夢裏隻有十裏桃花。(未完待續。。)


    ps: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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