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今天打扮的很樸素,一身的不帶刺繡的灑金裙,頭麵上也沒有佩戴多少首飾,就一根黃燦燦的簪子,那就不是金子的,是黃銅的,腳下踩著一雙邊角已經起毛的繡花鞋,總是在雲崢的眼前晃啊晃的,一個女人家把腳翹的比頭都高,真不知道笑林是怎能忍受的。


    雲崢歎息著從懷裏拿出三百貫的交子放在桌子上對花娘說:“我這個冤大頭股東不知道能當到什麽時候,這是三百貫,拿去用吧,故意穿著一雙破鞋子來問我要錢,怪難為你的。”


    花娘咯咯大笑起來,竟然站起來從後背抱了一下雲崢,然後重新坐迴去貪婪的數著手裏厚厚的一疊交子,那裏還有半分的優雅可言。


    “也就是你認的是花娘這個名字,而不是這個漂亮的皮囊,也隻有從你手裏拿錢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花娘嘴裏說著不好意思,她的動作可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數完的交子塞進袖籠裏,一口喝幹了茶水,就要走。


    “吃完飯再走吧,讓那些臭男人多等片刻也無妨,你這樣苦熬,別青樓起來了,你的身子也累垮了,到時候別指望我會去給你當龜公茶壺招唿客人。”


    花娘僵了一下,就笑著說:“雞蛋麵片,一大碗,我就是喜歡那個!”


    雲家吃飯很壯觀,一張老大的桌子上爬滿了人,廚娘和丫鬟非常的忙,她們要照顧的可不是主家的倆個人。而是整個大桌子上的人。


    添湯,轉菜盤子,要醬醋的,熱鬧之極,至於雲崢當然是要蒜瓣,吃麵片子沒有蒜瓣怎麽吃,花娘離雲崢遠遠地,雲二也離雲崢遠遠地,隻有他一個人一口麵,一口蒜瓣。再來一口大蔥。吃的暢快之極,成都府的紅皮蒜吃起來嘎嘣脆,最有味道。


    大家都忙著吃飯,一路上早就習慣這樣吃飯了。至於憨牛喜歡用盆子純屬個人愛好。美女吃飯也沒人多看一眼。都是在往嘴裏塞東西,難道美女塞得就不同於常人?


    雲崢吃飽了飯,瞅瞅拚起來的桌子很不滿意。吩咐剛剛吃完飯的老廖,要他趕緊做一張真正的大桌子,這樣拚桌子實在是不方便,最主要的是大桌子底下一定要有橫檔,這樣把腿擱在上麵踩著吃才有力道。


    花娘笑的快不成了,這也是官宦之家?從八品的承奉郎雖然是虛職,可是在成都府從八品的官也不會太多,恐怕一百個都沒有,這樣的人家都講究詩禮傳家,一行一動皆有規矩,不像雲家幹活一窩蜂,吃飯還是一窩蜂,家主吃什麽,仆人們就吃什麽,這還有沒有規矩了。


    “少來,你少把青樓裏的那些嫖客的觀念帶到雲家,這裏的人都是幹淨人,吃飯就是吃飯,就是為了填飽肚子,你那些滿肚子詩書禮儀,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家夥和雲家可比不了。”雲錚嘴裏嚼著茶葉清口,一麵對花娘說。


    “你還真的對青樓充滿了怨念,其實沒你想的那麽糟,就是一個詩唱酬和的清雅地方,讓事情變得有情趣一些,沒你想的那麽齷齪。”花娘跺著腳解釋。


    “情趣?**吧?一麵聊著詩書,一麵想著對麵的紅阿姑今晚是不是有空,這樣的人能說出什麽高雅的語句來,就算是有一兩首好聽的詞曲,也不過鑽紅阿姑被窩的利器。


    欺負我沒見過高雅的聚會?彭蠡先生和五溝和尚的聚會我就在一旁伺候,白雲繚繞間,兩人高談闊論,從三皇五帝說到檀淵之盟,說到激昂出彈劍作歌,說到悲傷處痛哭流涕,頌《九歌》則雲卷雲舒,論觀音則落英繽紛,佛門禪唱與儒家妙音,讓我如癡如醉,這些大道豈是那些總是覬覦女子腰間之物的淫賊能比擬的。”


    花娘說不過雲崢,惡狠狠地拿自己穿著破鞋子的腳踩了雲崢一下,就氣急敗壞的出了門,走到門口又轉迴來對雲崢說:“有本事你就不要登“靈犀閣”的門,告訴你,我找到了一個絕世美女,叫做糖糖,人長得和蜜糖一樣甜,等我調教好了,定然是成都府的花魁,到時候你不要求著我幫你引見。”


    “嗤!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就像一顆青杏,前胸和後背都分不清楚,誰有心思去看,如果是你,在笑林不揍我的情形下,說不定會去看,至於什麽糖糖,鹽鹽黃連之類的本少爺一概無視。唉!你慢點走,我讓猴子套車送你……”


    一連三天,雲家都在緊張的安置當中,老廖帶著兩個仆人滿世界的采購,安置一個家所需要的東西非常地繁雜,以前的瓷器,家具都不能用了,梁家商隊從豆沙縣帶來的家具被安置到家裏,整個家都變得文雅古樸了好多,雖然這隻是表象,但是偽文人也是文人,沒人說不許雲家以後變成書香門第,至少雲二最近就非常的刻苦,抱著一大本宋版的《山海經》猛看,上麵的好多字雲崢都不認識。


    給老族長買的好酒,給瘸子買的木工工具,給孩子們買的書本,還有好多漂亮的蜀錦,好多廉價首飾,一些新種子,這些東西都需要蒼耳他們迴去以後捎給寨子裏的人,每個人的禮物都有,撥浪鼓雲崢都買了十幾個。


    蒼耳在忙著整理禮物的雲崢跟前哼哧了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不迴去了!”


    “不迴去了?這怎麽行,老爺子還等著你迴去當村長呢,是你一個不願意迴去,還是你們八個都不願意迴去?”雲崢很奇怪。


    “不迴去!”蒼耳把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總之,就是不願意迴去。


    雲崢思付了好一陣子才明白他們的心思,一個在窮山溝裏居住了一輩子的漢子,山外麵的世界對他們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這一路上,對蒼耳他們的震撼簡直巨大的無以複加,無論是吃穿住行,到城市的繁華,在做了對比之後,他們覺得還是留在雲大身邊好,在山裏打了一輩子的獵,種了一輩子的地,如果不是雲大橫空出世,他們依然過著節衣縮食的生活,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那個小小的山寨再也容不下他們了。


    “留下也行,咱家人手總是不夠,不過這事情還是要問老爺子,隻要他老人家同意,你們就留下,我再買些田畝,把家裏的婆娘娃娃接過來,咱們就在成都安家,要是老爺子不同意,你們隻能迴去了,我不想老爺子孤零零的一個人生活在豆沙寨。”


    蒼耳點著頭說:“來的時候俺爹就說了,要是這裏好,就不要迴去了,家裏的那點地他能照顧的過來,實在是不行,他就買幾個僰人幫著種地。”


    都說鄉民愚鈍,但是他們也有自己最樸素的利害標準,雲崢,雲二都是自家人,跟著他絕對不會吃虧,再說了,雲大的仕途剛剛起步,跟著他將來說不定也能光宗耀祖,雲家沒有宗族,自己過來了,就是宗族,隻有好處沒壞處。


    既然蒼耳他們不迴去,雲崢隻好請鏢師用馱隊將這些東西運到豆沙寨,同時還有一封給老爺子的信函,把這裏的事情說清楚,請他老人家下決斷。


    家裏終於安頓好了,雲崢打算休息幾天再去拜訪彭蠡先生和魯清源,今天外麵飄著雨絲,雲崢坐在書房裏讀書,說是讀書不如說是在看那些趁著下雨,正在拿刷子刷石板路的仆人和丫鬟,每個人都很開心,老廖拿著一罐子漆正在修補那些被弄花的漆麵,雲三到了新家正在玩命的撒歡,隻有看家蛇懶懶的,好像不太喜歡新家,隻去兩個地方,一個是雲大的臥房,還有一個就是雲二和臘肉的臥房,大部分時間就趴在窗戶上探著頭吐舌頭。


    說起來跟做夢一樣,不但蒼耳他們覺得不真實,就是雲崢自己也覺得不真實,說起來可能有些變態,雲崢的真實感需要靠血腥來達到,這是不正常的,雲崢很清楚這樣的心態是不正常的,那種手握生殺大權的感覺讓他無比的亢奮。


    把手伸出窗外,雨絲落在掌心,沁涼的感覺讓他心靜如水:“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這是五溝教給雲崢的,要他在惡念無法抑製之時,就吟誦一遍《心經》,雲崢很少做臨時抱佛腳的事,所以沒事幹就念一遍經文,那些帶著韻律的文字,似乎真的能讓他安寧下來。


    聽見主人在誦經,仆人和丫鬟們更加的賣力,這個家是自己平生待過最舒坦的地方,主人沒有別的愛好,也沒有欺負自家下人的習慣,唯一的怪癖就是喜歡潔淨,受不得肮髒,這好辦嗎,大家把屋子弄得幹淨些也就是了。


    雲三忽然汪汪汪的叫了起來,老廖走到大門口一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一個瞎眼的老婦在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姑娘的攙扶下,顫微微地站在門口,老婦緊緊地護著小姑娘,擔心她被雲家的惡犬咬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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