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自己並沒擠出笑來。

    這群人玩得差不多了就開始和準新郎劃拳提問。問題很驚悚,比如第一次是幾歲在哪裏對方多大年紀三圍怎麽樣之類,準新郎若是劃拳輸了,要麽得迴答巨損的問題,要麽得喝酒。

    準新郎已經被他們灌得不輕,說話也開始迷糊,問及“跟老婆最糗的一件事”時大著舌頭說:“某日高中同學聚會後,醒來時發現跟多年沒見的女同學光溜溜地躺在一張床上,我們都挺尷尬的,不知所措,說要不幹脆交往一陣子看看吧,就這麽在一起了。結果下一次做的時候,發現她還是處的。媽的,丟不起的人啊。”

    在座諸人笑得東倒西歪,把瓶子敲得叮叮當當地響。笑得最響的人說:“這臉實在丟得夠大的。你做沒做過自己都不知道?還是隻做了一半啊?”

    “醉的不省人事的,誰還記得是在夢裏做還是真做啊?我一直以為是真的呢。”

    那堆人又笑罵又敲桌子,平時衣冠筆挺的斯文外皮兒丟了一地。

    隻有鄭諧沒跟他們一起攪和著鬧。他安靜地坐到角落的沙發裏,盯著牆上無聲的大屏幕。

    他一向喜靜,除了被硬拉進堆的情況,其他時間很少跟他們一起鬧,隻作看客,大家也習以為常。隻要他肯出席,就已經覺得十分有麵子了。

    有人遞了一罐啤酒到他麵前,他搖搖頭:“不喝,戒了。”

    對方笑:“真能裝,前天還喝了不少呢。”鄭諧抬頭看,是蘇荏苒的大哥蘇茂葳。

    鄭諧說:“今天才戒的。”

    蘇茂葳在鄭諧身邊坐下:“幹嘛悶悶不樂的。”

    正調戲準新郎的一幫人中有人說:“阿諧那是心有淒淒焉,因為下一個被這麽整的差不多就是他了。”

    鄭諧抬了一下眼,沒說話。

    蘇茂葳說:“聽說你連海邊那邊的房子都在找人重新整理了?之前大家都說這迴你是認真了的,我還不相信。你們認識沒多久吧,這就能確定終身了?”

    鄭諧細細地歎了一口氣。

    蘇茂葳並沒察覺。他一向話多,跟鄭諧的關係又比別人更近些。他一邊扭頭看著那群人繼續整準新郎,一邊笑著說:“我說句話你可別翻臉。在楊蔚琪沒出現之前,你從來就沒正經談過迴戀愛,我還以為你在等著和和長大呢。”

    鄭諧拿起前麵那瓶酒猛灌了一口,見蘇茂葳很詫異地看他,想起來自己才剛說過戒酒了

    。

    蘇茂葳怔了怔:“我去給你拿瓶水。”他一會兒迴來,連蓋子都幫他擰開了,“你臉色看起來不好看,不舒服嗎?”

    “沒事。今天有點累。”

    蘇茂葳自己又開了一瓶酒,一口氣灌了大半,他自己也喝了挺多,說話都不太利落,拍著鄭諧的肩說:“一聽和和的名字就變臉了,是不是又跟那小丫頭惹氣了?哎,我跟你說,妹妹們都是債主,也不知上輩子欠她什麽了。你疼了她二十幾年,把她當珍寶一樣捧著寵著,到時候她轉身就跟別的男人跑了,為了那個‘別的男人’跟你說翻臉就翻臉,讓你透心涼。”

    準新郎耳聰目明,大著舌頭朝蘇茂葳嚷:“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這個變態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跟咱們荏苒妹妹不是一個爹媽生的,這樣你就可以把她娶迴家了。”

    又有不厚道的人說:“那也得看咱妹願不願跟他啊,我看懸。”

    蘇茂葳罵:“滾!”

    鄭諧覺得口幹得厲害。他神色鎮定地拿起麵前的水又灌下一大口,當冰冷的感覺再度蔓延到神經末稍時,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喝下的仍是酒,他又拿錯了。

    (2008年11月初稿,2009年4月修改稿)

    16-半夢半醒之間(2)-修改版

    鄭諧見到筱和和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他那晚與朋友們混到淩晨四點多,後來直接開車迴了公司。

    公司辦公室本是套間,臥室,浴室一應俱全。他覺得影響不好,將臥室改造成私密會議室,兼作休息室。

    他和衣在那間休息室的沙發上睡了幾小時。第二天早晨當韋之弦照例提前幾分鍾到他辦公室查看時,見他衣飾整潔但一臉倦容地從側門走出,驚得差點把文件夾掉到地上。

    鄭諧費了一些功夫才聯係上和和。

    也算不上是他聯係的。他打了兩遍電話,對方隻有一個機械女聲一遍遍提醒他,該號碼已關機。他看著桌上堆積的文件隻覺得全身乏力,最後把任務安排給韋之弦,說他聯係不上和和,可他今天必須要見到她。

    韋秘書的工作作風向來與他很合拍。僅僅半個小時以後,她便告知了和和與他見麵的時間跟地點。

    鄭諧覺得自己有點卑鄙。他認準和和一定會在外人麵前替他留麵子,所以他在這時候都要耍手段逼迫她。可是他沒辦法,他必須要在自己瘋掉之前確認那件事,雖然他在

    心中早已經認定了。

    和和選的地方是一家安靜的茶室,室內隻有黑白兩色,雪白的牆壁,黑色的矮桌,牆上簡單地掛了一幅提著詞的白絹扇麵,坐墊都雪白,整個屋子泛著清冷。

    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到鄭諧覺得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

    鄭諧到那裏時,和和已經在等他。服務生推開門時,和和低頭垂目跪坐在桌前,見到他來,有點慌忙地站起來,小腿碰到桌腳,她輕輕皺了一下眉,沒發出聲音。

    房間是日式的。鄭諧記得自己以前隨口對和和說,最不喜歡在日式包廂裏談生意,彎著身子曲著腿,底氣會弱上好幾分。那時他帶她去吃日餐,他堅持選正常的符合中式習慣的包間。不想和和竟記得這麽牢,並且懂得用來對付他。若換作平常,他都想表揚她。

    和和竟然化了妝,雖然很淡,可還是與平時不同,眼睛看起來也比平時大了一些,或許是昨夜沒睡好,也或許是因為她塗了眼影。她皮膚極好,湊近看都找不到毛孔,懶得保養也極少化妝。有時候他從國外出差迴來會送她名貴的化妝品,她會直接要求他下次換成好吃的。但是今天她施了粉,不同尋常的白。

    和和重新坐下後,便垂著眼睛不肯抬頭看他,長長的睫毛覆在臉上,如兩隻黑色的小蝴蝶,輕輕地顫著。她試著泡茶,但弄得很糟,水不時地濺出來,有幾次險些燙到她。

    鄭諧推開她的手,接過泡茶的工作。當他碰到她時手時,和和如觸電般地彈開了。

    安靜的室內隻剩下倒水的聲音,以及很輕的唿吸聲。

    無聊的洗茶泡茶動作令鄭諧的心緒安靜下來許多。他抬頭看向對麵的和和,她仍然半垂著頭,如剛出世的小貓一樣微微瑟縮著,一眼便看得出她的緊張,但她緊緊抿著的唇角卻顯得堅定異常。

    鄭諧突然頭痛。他意識到自己這二十幾年來可能從來就沒真正了解過筱和和,隻看到她最願意讓自己看到的那一麵。

    鄭諧決定先打破沉默。他盡量放柔聲音:“和和,我們來討論一下你昨天晚上說過的話。”

    筱和和慢慢地抬起頭來,她的目光輕輕掃過鄭諧,迅速躲閃開,又低下頭,背課文一樣機械地說:“我不該喝酒抽煙,更不該任性胡鬧,以後不會了,請你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鄭諧右邊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他強抑著脾氣繼續柔聲問:“我隻想知道,當時你不是情願的,對嗎?後來是否有更嚴重的後果?”

    和和的臉有點發白:“沒有!不是……我當時喝多了,什麽都不記得。……不,其實什麽也沒發生過。”

    鄭諧喉嚨有點發幹。他拿過自己的杯子,卻發現裏麵已經沒水了。他伸手去拿壺時,和和正好也去拿,差點碰到他的手,又怯怯地縮迴。

    鄭諧也縮迴手,放棄了添水的計劃。他輕輕地歎氣:“和和,你那時還是個孩子,你不應該獨自來承擔這件事,你應該讓我知道。”

    和和試著作著垂死掙紮:“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抬頭看見鄭諧的臉,她很少見到他那樣的表情與眼神,很疲倦很無奈,就好像她小時候犯了錯,而他連說都懶得說她。她終於撐不下去,聲音低低的,幾近哀求:“已經過去那麽久了,請你忘記吧。”

    鄭諧用手指在太陽穴上按了兩秒鍾。他說:“是我太失敗,竟能讓你瞞過我這麽多年。你那時還是個孩子。”他記得自己仿佛說過這句話,又不太確定。

    和和的聲音比剛才更低:“我現在已經不是孩子了。我沒刻意瞞著你,我幾乎忘記了這件事了,真的。”

    鄭諧又伸手揉自己的太陽穴。半晌後他說:“和和,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解決一些事情,讓我想想我們以後怎麽辦。”

    和和睜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你想做什麽?”

    鄭諧抿唇望著她,不說話。

    和和的聲音裏帶了哭腔:“拜托你,請你忘記這件事吧。”她從坐墊上爬起來,跪坐到鄭諧身邊,就像小時候耍賴一樣,扯著他的袖子,“請你忘了吧,就當我什麽也沒講過,就當什麽事都沒有,我們繼續像以前那樣好不好?你按你的計劃跟楊小姐結婚,而我談我的戀愛,這樣不好嗎?”

    鄭諧在聽到楊蔚琪的名字時輕輕地震了一下。他慢慢地說:“和和,你覺得我能安心娶她嗎?”

    和和的眼淚掉了下來。她鬆開鄭諧的袖子:“為什麽不能?你以前有過許多女朋友,你又不是跟她們每個人都純潔,可是也沒影響你與楊小姐在一起。”

    “和和,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樣。”

    和和捂著臉哭了起來。她哭得很壓抑,肩膀輕輕地一聳一聳。

    鄭諧有沉重的無力感。他本能地伸手想去拍拍和和的頭,卻在中途生硬地轉了方向,最後隻是輕輕搭在和和的小臂上,片刻後又收迴。

    恰在此時,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他聽了一會兒,

    沉聲說:“好,我馬上迴去。”隨後站了起來。

    和和也放下手,仰頭看他,臉上還掛著幾滴淚。

    他伸手拉她起來:“我先送你迴去。你去哪兒?公司?還是家?”

    和和沒反抗,乖乖地穿鞋,跟著他走,等車已經開出十分鍾後說:“我在這兒下,我忘記我是開車出來的了。”

    鄭諧沒停車:“鑰匙給我,我讓小陳把你的車送過去。你不要亂想,好好休息。我這幾天不會打擾你。”

    公司的事情很快就處理好。因為是管理漏洞導致,所以開了臨時會議,隻是心細的人發現,鄭諧似乎有一點不在狀態。

    他開會時總是認真直視發言人的眼睛,從不會打斷對方的發言。即使與他意見相左,他也絕不會出聲,而是委婉地說:“如果我來做……”

    沒有人敢在他開會時開小差,因為他隻消一個淡淡眼神瞥過去,就足以令人無地自容。

    但今天開小差的恰是鄭諧自己,不止一個人看出來了。

    會議是副總主持的,主責部門經理在作長篇論述,而鄭諧大多時間都沒抬頭,隻在紙上用筆劃著一些記號。

    口若懸河的發言人有點窘,疑心是否自己太言之無物,令年輕上司這樣沒興致。他講完話後,有短暫的停頓,不知該怎樣收場。鄭諧突然說:“可否再詳細地解釋一下你剛才所說第二條的第三點內容?我沒弄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

    “呃?”發言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鄭諧將他那句式複雜的原話一字不差地複述一遍。

    在場之人俱驚,深感錯怪了上司。

    隻有韋之弦看得分明,鄭諧是真的開小差了,隻是他的記憶方式與常人甚為不同,有時他的大腦很像錄音筆,將內容機械記憶,事後再翻出來整理,比如剛才。

    韋之弦因為第二天請了半天假,所以自覺地留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將隔日要做的事情都提前做完。她準備離開時,發現鄭諧還沒走,於是進去提醒他,見鄭諧在認真看文件。

    她平時將文件按緊急程度放在不同顏色的文件夾裏。每過兩天她會去調整一次文件,將他還沒處理完的文件重新排一遍次序。而黑色文件夾中的文件通常是最不需急辦的,

    鄭諧將簽了意見的文件夾堆到文件架上,已經堆了很厚的一摞。而現在,他在看黑色文件夾中的文件。

    “鄭總,那份材料並不緊急

    。”

    “我知道。”

    韋之弦站了一會兒,又說:“我給您訂一份晚飯吧。”

    “不用,我不餓。謝謝。”鄭諧頭也沒抬。

    他接到楊蔚琪電話時,已經把桌上需要他看的文件都看完了,正無聊地在電腦上玩下棋。他有點累,腦子也亂,總之不想迴家。

    楊蔚琪說:“你前幾天不是說,今天有一家磨菇店新開張,要去嚐一下?我一直等你電話。”

    “我忘記了,對不起。”

    “沒關係,改天好了。你還在公司嗎?工作很忙?”

    鄭諧抬眼看了一下電腦屏幕上大大的“youlost”,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還好,已經快結束了。”

    “你是不是還沒吃飯?我也沒吃。我等你一起吧。”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他在辦公室又磨嘰了一會兒,他以前從沒有這樣的壞習慣。當他打算走的時候,楊蔚琪又來電話了。“你還在公司嗎?”

    “正打算走。”

    “工作結束了?我帶了點吃的給你,就在你樓下。”

    大樓裏已經沒什麽人,空蕩蕩的,他到電梯口去接楊蔚琪,見她提著很精巧的小盒子。

    “你不用這樣麻煩,我一會兒迴家吃就是了。”

    “等你迴家你就會忘記吃飯了。”

    飯還是熱的。鄭諧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你不多吃點嗎?我排了半小時的隊才買到。”

    鄭諧又努力地扒了一半。

    晚上他送楊蔚琪迴家。因為她買飯的地方在老城區最熱鬧的街道,沒辦法停車,她是打車來的。

    鄭諧一路都很安靜,他有話想說,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楊蔚琪見他沉默,也不多言。

    到了她家門口時,她問:“你今天要不要上去坐坐?”

    鄭諧搖搖頭:“今天有點累。”他想起些什麽,轉頭看她,“前些日子你說想出去玩兩天,你選好地方了嗎?”

    楊蔚琪謹慎地看著他:“還沒。你最近似乎很忙,還是算了吧。”

    “我答應過你陪你出去一趟。其實我也有些話想對你講。”

    楊蔚琪驀地推開車門:“我明天可能要出差。等我迴來再說吧。你早點休息。”說罷也不等鄭諧出來送她,便頭也不迴地走了。

    她走得很急,鄭諧看著她的纖細的背影隱沒進大門,在車裏呆了一會兒,抽了一支煙,才離開。

    他昨夜幾乎沒睡,迴到家覺得困得睜不開眼,頭又開始疼。他在藥箱裏翻來翻去,找出兩片阿斯匹林與兩片安眠藥,也沒看是否過期,就和著水吞下去了。

    那藥箱是有一迴他受涼發燒,既沒看醫生也沒吃藥,生生地自己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全身無力,打電話把和和叫來了。後來和和替他準備了這個藥箱,放得全是常備藥。她不常來他這個住處,但每次來的時候,會把他的藥檢查一遍,將快到期的拿走,到樓下藥店再去買迴新的。

    想到和和,他的頭疼得更厲害,連心口都開始隱隱作痛了。

    鄭諧連澡都沒洗就睡下。隻是他睡得並不安穩,又夢見一堆亂糟糟的事物,夢中的故事邏輯很混亂,醒來一個夢,發現那個夢原來在另一個夢中。

    第二天他精神仍然不太好,而且從大清早就不順利。

    韋之弦不在,他做什麽都更不順手,而下屬也頻頻出錯,錯誤低級到他連糾正都覺得沒意思。

    鄭諧涵養極好,從來不向下屬發脾氣,可是那天所有到到他辦公室去的人,都寧可他朝自己發一頓脾氣,也好過被他用那種難以揣度的眼神審視幾秒鍾來的舒爽。

    中午他意外接到了父親親自打來的電話。父親公務繁忙,除非他出了大事,否則根本不會給他打電話,即使要找他時也是讓秘書通知鄭諧。而鄭諧從小到大,並沒做過什麽能驚動父親的大事。

    鄭諧心頭有不好的預感。

    父親問了幾句他的近況,他像匯報一般用最簡明扼要的詞匯概況了最近的工作情況。後來父親說:“聽說你最近與一個女孩正在交往,已經有談婚論嫁的打算,過幾天帶迴來給我看看。”父親的聲音裏難得地透著一點喜悅。

    鄭諧從指尖開始冷。他頓了頓,小心地問:“您從哪兒聽到的消息?”他很確定父親根本沒有機會聽到八卦,而且即使聽了也隻會付之一笑。

    父親說:“和和。”

    鄭諧指尖上的那一點點冷意,漸漸地蔓延到了全身。

    (2008年11月初稿,2009年4月修改稿)

    17-遺失的美好-修改版

    有的人說不清哪裏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在最開始的那一秒/有些事早已經注定要到老——《遺失的美好》

    鄭諧記得很久以前曾經有人問過他,和和之於他究竟意味著什麽。

    或許是父親問的,又或許是母親,他記不太清了。

    他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和和之於他,就是一個天經地義的存在,如同他改變不了父母是誰,或者改變不了自己的個性一樣。他與和和的相處,就像每天吃飯喝水,唿吸空氣一樣再自然不過。

    也許在某一些特別的時刻,當他的精神狀態出現一點裂隙時,他會產生一瞬間的恍惚與迷惑。還好那隻不過是錯覺,他可以輕易地在自己還來不及搞清楚的時候,便將那種失神狀態迅速掐滅。

    這麽久以來,他從沒想過要改變什麽,也覺得不需要改變什麽,因為和和一直在那裏,與他保持著最合適的距離,退一步稍遠,進一步又稍近,這樣的距離剛好達到平衡,即使外界條件都變化了,也不能夠左右他倆的關係。

    直到那天晚上,他才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真的天經地義地存在著的,任何事情終究都會變質的。

    他還沒想好應該如何去做。可是在一團混亂的思緒中,有一個聲音清晰地告訴他,他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了,否則可能會出現一些他最不想要的結果。

    鄭諧從小到大都沒遇上過什麽讓他糾結的事。

    有朋友說過,他的大腦像高精密計算器,無論多麽複雜的事情,他都可以迅速分解成無數部分,然後用最迅捷簡明的方式去解決,就像作算術題。

    所以這一迴,他仍按著自己認為最合理的程序來進行。

    先確認事實真相,安撫好和和,然後爭取時間……他確實沒想好到底該怎麽做,他一想到某些可能就心煩意亂。可是他相信,隻要給自己一點時間,他一定會想出相對而言最好的解決方式。

    隻是他沒有想過,和和竟然會出其不意地橫插一手,完全亂了他的計劃。

    在他心裏,他一直很刻意地將和和的形象停留在很多年前。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子,很膽小,很嬌柔,遇上麻煩常常手足無措,巴巴地賴在他身邊,纏著他去幫她解決,而她自己隻乖乖地在一邊等著結果。

    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和和已經完全不是記憶裏的那個樣子了。

    傍晚時鄭諧給孫醫生打了個電話。

    孫醫生是父親多年的好友以及母親在世時的主治醫生,退休後便去a城擔任了父親的保健醫生。他與父親誌趣相投,而

    且父親最近身體不好,工作之外的時間,孫醫生基本上一直陪在父親身邊。

    鄭諧問了一下父親的身體狀況,有意地將話題轉向了自己。果然孫醫生問:“小諧,你捂得很嚴實啊,有了論及婚嫁的女朋友都不告訴一聲,也好讓我替你高興一下。”

    鄭諧不動聲色地問:“您從哪兒聽說的?”

    孫醫生樂嗬嗬地說:“去去,還裝傻。之前我也聽到點風聲,不過沒當迴事,直到和和證實,才敢相信啊。”

    “和和?她專門打電話向您打小報告?”

    他覺得和和應該不會主動給他的父親打電話,他需要確認一下事情的嚴重程度。

    “你還好意思說。和和對你爸可比你盡心多了,上次我跟她說你爸老毛病又犯了,所以今天早晨她特意給我提供了一些民間的偏方,讓我參考著用。今兒她打電話來的時候,正好你爸也在,知道是和和的電話後,就把電話接過去了,跟她聊了很長時間。”

    鄭諧知道,和和經常與孫醫生聯係,因為孫醫生與和和的媽媽是鄰居,和和媽媽從來報喜不報憂,所以她的很多近況,和和都是通過孫醫生知道的。

    但和和總挑了孫醫生不在父親身邊的時候打電話,因為從小到大和和一直有點敬畏他的父親。和和有一迴曾經說,她見到他的父親,總有見到麵試官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緊張。

    所以她很清楚孫醫生何時在父親身邊,何時又單獨行動。

    而父親偏偏從和和小時候就非常喜歡她。在她小時候,父親見到她時總會逗她跳舞,哄她講故事,她長大後,每每見到她,也會和顏悅色地問她許多問題。

    所以今日和和是故意挑了父親在孫醫生旁邊的時段打過去電話。他不知道平時像小白兔一樣的和和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工於心計了。

    孫醫生又在電話裏笑著說:“那個蔚琪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子,以前我見過幾麵的,知書達理,不嬌氣。而且她家跟你家淵源挺深的。她爺爺算是你爸爸的老上司,大伯是你爸以前的同事,楊家跟你舅舅那邊又是多年的合作夥伴。以前總不見你正經地交個女朋友,還擔心你會對婚姻大事草率,現在看起我的擔心真是多餘。連你爸今兒都說,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你從小到大沒受過你爸幾句誇吧,想讓他誇人不容易呐。”

    鄭諧輕輕地按著額頭,他的血管又開始輕輕地跳,每跳一下他的頭都仿佛被抽了一下。

    孫醫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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