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白的一番評書演義引發了我對這一行當濃厚的興趣,忍耐不住內心的好奇,顧不得大老白一直對自已經曆閉而不談的禁忌,問道:“你現在到了哪個級別了?”

    這次他沒有象以往一樣沉下臉去,反而問我:“你猜猜看?”

    看看他現在住的地方,怎麽也不可能是先生了,說他是神偷吧,氣質又不象,到了神偷的級別怎麽也不該象他這樣和小孩子嬉皮笑臉,去火車站哄逗流浪兒。該象獨耳龍一樣到哪都帶著幾個打手,耀武揚威,牛逼閃電。再說了,他成天畫畫,拉琴也沒時間研究技術吧?滿天飛就夠厲害了,我看他最多也就這級別,於是說道:“你可能是滿天飛吧?”

    “小嘎豆子,你也太看不起你師父了吧?三年前老子就是神偷白爺了。”大老白伸手在我的腦袋頂上彈了一個響指,一絲惱怒之色拂過他的臉頰。

    “據我所知,四九城的神偷裏隻有一個白爺,四九城的先生聽說也姓白。”大老白麵有得色的點上一支煙,抱著膀,翹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仰脖衝著天花板呑雲吐霧起來。

    我愣了半晌才整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敢情兒眼前這個正在搖著腦袋,晃著腳,美了巴滋窮得瑟的家夥居然是偷中之王。他要是偷王,那我就是偷王的徒弟了,我操,那我也算是號人物了。想到這裏心中狂喜,便想上前拍他馬屁。剛要開口,卻看到他那臭屁樣兒,又把就要出口的話生生咽了下去。我最煩別人在我麵前裝大屁眼子、弄姿、拿褶。本事再大的人這一顯擺,我也懶得屌他。

    “噢,原來你是先生啊,我聽說北京稅務局的局長就姓師,名字好象叫師歌,您老人家是不是該交點稅了?”我裝做不相信他的話,拿著一支油畫筆,在他已經畫完的一張油畫前裝模做樣地比劃幾下,又後退幾步眯著眼端詳,模仿他平時畫畫的樣子。

    一聽到我說這話,他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照著我屁股就是一腳,說道:“嘿,你個小兔崽子,老子犯得上跟你顯大眼兒吹牛皮嗎?看著”

    話音未落,隻見他兩手相互一拂便伸直手背讓我看,一下子我就傻眼了:左右兩手伸直並攏的五指除兩隻大拇指外,其餘八個手指竟是齊刷的同樣長短!

    我還沒緩過神,他又對我說:“去,把寫字台下麵櫃子裏的那個黑兜子給我拿過來。”

    黑兜子很重,裏麵裝的好象都是鐵塊,拿起來時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我把它交給了大老白,他左手接過兜子,右手卻拿著兩樣東西讓我看,原來是我的鑰匙和昨天晚上看電影用過的票根。他竟然在我剛才一轉身替他取兜子的瞬間偷去。

    “站在原地轉一圈。”大老白吩咐我。

    我順從地原地繞一圈,不明所以然的看著他。

    “看看你的兩個上衣口袋。”大老白說。

    我再一次傻眼了,鑰匙和電影票根變魔術般分別放在兩個口袋裏。他卻動都沒動一下,準確的說是我沒看到他動一下。

    看到我滿臉的不可置信,大老白很滿意自已兩次出手後取得的效果。慍惱的臉色緩和下來,得意揚揚地說:“小子,老子再讓你開開眼,你長眼瞧好吧”。

    他將兜子打開,裏麵竟是十幾種不同樣式的明、暗鎖。他將鎖頭全部鎖起,一一擺放在窗台上。變魔術般伸手向虛空中一抓,一根象似掏耳勺般寬窄的小鐵片出現在他手裏。隻聽他說聲:“看仔細了。”便如碳中取火般不停地將各個鎖頭拿起放下,頃刻間窗台上鎖頭盡數打開。那種速度怎麽形容呢?這麽說吧,就是把鑰匙都插在每把鎖的鎖眼裏,讓我逐個去擰開,速度也趕不上他的一半。他的手快速得不可思議。我說怎麽從來沒看過他帶鑰匙呢,原來他根本就用不上那玩意。

    大老白開完鎖後也不理我,又靠坐在椅背上搖著腦袋、晃著腿,悠哉悠哉抽起煙來。見他又開始在那閃電,我心裏是既崇拜又來氣,也不吱聲,拿起一個樣子看起來很奇怪的鎖頭在手裏玩弄。

    大老白聽到我這邊半晌沒言語,猜出我在跟他鬥氣,自言自語道:“就我開鎖這一手,雖不敢說天下第一,但還從沒遇到過對手,有多少采子想學老子都沒教”說完不再開口,在那裏亂顫。

    我聽得出他另一半沒說出的意思,那就是多少賊偷上趕子求他他都沒教,本想教我吧,我還不巴結他。我是孫猴子撇仙丹—不識好歹。

    雖說他那得意忘形的得瑟樣兒讓我氣得牙疼,也知道他在故意誘惑我,可是這種變戲法一樣的神技對我的刺激實在太大,一想到學會以後去哪裏都如進家門、暢通無阻,心裏便象貓抓一樣刺撓。看樣子他是不會求我讓他教了,我隻好上去跟他外國人拉弓——發洋賤(箭):

    “大老白嘿嘿那啥你可真神了,跟毛主席一樣神,我服了,嗯啥時候你教我這幾招啊?”

    “哎喲,師大局長不收我稅錢了?我這不入流的小順子哪敢教您呐?那不是在奶媽子麵前擠胸脯——裝大咂(東北話:乳房)嘛。”這老小子居然從老喬那裏學來這句東北嗑。

    “嘿嘿,其實其實我早就想到您是先生了,我不是逗悶子玩呐嘛,不說別的,就您那長相、作派往那一戳,誰敢說您不是先生啊,看不出來的人不是沒長眼就是眼珠子換成了衛生球。”我也學著用徐陽的話討好他,“您看這長相跟李向陽一模一樣,您看這作派整個一杜邱,再看”

    “得得得,打住。”大老白連忙擺手,不讓我再說下去,笑罵道:“你丫什麽時候學會徐陽那一套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了?學得還挺溜活兒,可惜你師父我不吃這一套。”

    看到大老白不再跟我裝樣兒,知道他不再為難我了,趕忙轉移話題:“大老白,給我講講你是怎麽當上先生的,好不好?”

    大老白瞄了瞄我,尋思一下,開始他的評書連播:

    “要說當先生還得先從我師父說起,我師父是上一輩的神偷,技術可以稱得上是爐火純青,但卻一直處在當時先生的下風,兩次挑戰全是輸在了最後一關。後來兩人廉頗老矣,先後金盆洗手。我師父雖是退出江湖,卻一直對沒有成為偷王而耿耿於懷,所以他收我為徒以後惟一的要求就是打敗先生,成為偷王,以告慰他當年的遺憾。

    幾年前的先生姓劉,四十歲左右,技術很是了得,最厲害的不是偷技,而是化妝術,所以綽號百變先生。當我有資格向他挑戰後,便約上幾個幫手去挑戰。先生已聽說過我的名氣,知道自己的手下不是我的對手,直接應戰。

    第一關我出的題很簡單,就是從一棟樓頂倒身翻躍到對麵另一間樓頂。那先生已是四十來歲之人,自知在體能上比不過,也不在意這第一關,犯不上拚老命,便認輸。先生出的題更是簡單,可我卻也同樣沒能做出:就是打死我,我也無法象他一樣把一個乒乓球活生生地呑進肚子裏去。“說到這裏,大老白用力地咽了咽嗓子,好象真的有一隻乒乓球卡在那裏。

    “這第二關嘛,沒什麽好說的,危險點卻都過了關,再一次打成了平手。可到了第三關,在王府井百貨裏,我卻輸得是一塌糊塗。我派出兩個幫手一直跟著他,看他走進衛生間便在門口守著,反正他一會就得出來。可哪裏想到過了一會兒,從衛生間裏竟同時走出來四個衣著、個頭相同的人。他倆辨別不出哪個才是化妝過的百變先生。人都找不到了我還玩個屁?我隻好乖乖認輸。”大老白歎了口氣。

    “你輸了怎麽還能當上先生?”我疑惑的問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瘋人瘋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師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師歌並收藏瘋人瘋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