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秋禾,雲染這才想起一件事情來,之前洛王府送七夕的帖子,她迴話是要去皇恩寺給拒了。


    當時完全忘了她還要進宮的事情。


    這下子想起來了,就有些頭疼了。


    她給忘了,大伯母也沒能想起來了,娘兩個難得一起糊塗一迴。


    用過早飯,雲染就去了雙榆胡同那邊,跟大伯母把話說明白。


    許氏一拍大腿,「哎喲,可不是把這茬給忘記了,還得找補找補,不能被洛王府那邊的大夫人抓了把柄。」


    雲染看著大伯母懊惱的樣子,忙說道:「這事兒怪我,腦子一糊塗,把這事全給忘了。我想著不然我初六就去皇恩寺燒香,然後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從皇恩寺那邊直接進宮去。」


    說到這裏頓了頓,看著大伯母,「那邊大夫人隻怕是早就知道我是要進宮吃七夕宴的。」


    許氏這會兒想明白了,恨恨的說道:「哪能不知道,自然是知道的。隻是咱們……也怪我竟然沒想起來。這樣吧,我讓蓁兒陪你一起,家裏多派些侍衛。」


    「那倒不用了,王爺臨走前讓秦運到我那邊當差,護衛都是現成的,一點事兒也沒有的,大伯母不用擔心。」雲染輕聲說道,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


    要說起來司空穆晟那人也是有心,兩人之間沒有關係的時候,防著薛定愕就派了人護著她。


    薛定愕走了之後,秦運迴去沒多久就出了太子府的事情,又把他給派了迴來。


    這次出征秦運都沒跟著走,雲染想想還覺得對不住他。


    男兒建功立業自然是在沙場上,可被她給耽擱了。


    不過看著秦運完全不在意,秋禾也是笑意盈盈的樣子,她也估摸著可能司空穆晟另有安排。


    許氏一聽也笑了,一臉的滿意,就道:「合該這樣,畢竟還有不消停的虎視眈眈,你身邊能有個厲害的侍衛,我們都能放心。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就去吧。」


    「是,我迴去後跟爹爹說一聲。」說到這裏,雲染又看著大伯母,猶豫一下,還是低聲說道:「東宮那邊的事情,大伯母可聽說了?」


    許氏微微頷首,麵色凝滯,「你也知道了?」


    雲染點頭,「大伯父可有留話?」


    「你大伯父現在還沒有過多的消息,東宮現在什麽消息也探聽不出來,且還要等等。」許氏說著眉頭皺的更緊,「就怕……太子萬一真的不好,你寶惠姐姐……」


    雲染輕咬下唇,心裏嘆口氣,就道:「爹爹跟舅舅都是束手無策,我就偷偷寫了封信給王爺,請他幫忙。」


    許氏猛地抬起頭看著雲染,麵帶驚愕,隨即微微惱怒,「你這孩子,怎麽能走這樣的事情?」


    看著大伯母發怒的麵容,雲染也知道不妥,隻得說道:「可是,我總不能看著寶惠姐姐入東宮,分明是因為我的緣故,搭上她一輩子,我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那也……那也不能隨意麻煩王爺,他還在邊關打仗,怎麽能用這些事情去給他添麻煩。」許氏急了,「你要知道,就算是夫妻,情分也是有數的。你還未嫁過去,怎麽可如此莽撞。」


    許氏是真的有些著急,洛王是什麽人?


    那是皇上都忌憚的人,雲丫頭這是運氣好,這次能化險為夷,要是一直給王爺添麻煩,惹了他的厭煩,這孩子也不會為自己想想。


    「您別急,王爺已經答應會想辦法。」雲染輕輕扯了扯大伯母的袖子。


    許氏嘆口氣,看著雲染,「下次可不惜這樣了,寶惠的事情大家都著急,你爹跟你伯父都在四處奔走,咱們不會坐視不管的。可是你不同,你是要嫁給王爺的,欠他太多,你日後在他麵前還怎麽抬得起頭來?」


    洛王喜不喜女色誰也說不準,不喜的話,已經有個兒子,喜的話又一直不肯成親。


    婚事定了下來,洛王貴為王爺,身邊是絕對不可能隻有一個正妻的。


    這丫頭就是傻,也不想想,她欠王爺越多,將來嫁過去,在他麵前就越發的直不起腰來。


    這樣的日子,又怎麽能過得舒心。


    到底還是孩子,不懂夫妻之間相處,也是要有個平衡之道的。


    也怪她,隻覺得還小,好些事情都沒教她。


    當天下午,許氏跟雲染在屋子裏關了一下午,好好的跟她講了講這婚姻的厲害之處。


    雲染一直到迴了自己的閨房,腦子裏還都是大伯母的話。


    上輩子沒人教她這些,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知道這樣的道理。


    原來夫妻之間,有的時候也是要算計的。


    是這樣嗎?


    等到下午顧繁跟穆逸迴來,家裏頓時熱鬧起來。


    司空穆晟出征之後,穆逸就索性住在這邊了,晚上難得顧鈞和也迴來得早,一家子吃了一頓團圓飯。


    吃晚飯顧鈞和考校倆皮孩子的功課,毋庸置疑的被吊打了,黑著臉去補習功課了。


    雲染做著針線在一旁聽著笑,直到他們走了,就讓人送了茶上來,父女兩個這才有時間說話。


    坐下後,第一句話,顧鈞和直接說道:「你的嫁妝也該備起來了,你娘留給你的東西,冊子都還在,迴頭讓你大伯母幫著你規整規整。你是嫁高門,嫁妝不能少,索性還有時間,我想要在大興、豐臺那邊給你買些地。北邊是旱地,南邊是水田,看你喜歡什麽。」


    雲染猛不丁的聽她爹說起這個,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手裏的活兒放下,輕聲說道:「也不用準備太多,還有繁哥兒呢。」


    「胡說,繁哥兒是男孩子,靠著老子過日子有什麽出息。想要家業自己掙去,你是女娃以後進了別人的門,不能被人小看了,嫁妝怎麽能少了?」


    雲染:……


    「再說了,你爹又不是無能之輩,難不成嫁不起女兒,娶不起兒媳?」顧鈞和不樂意了。


    看著如此傲嬌的老爹,雲染真是又氣又笑心又暖。


    別人家都是為了姑娘的嫁妝,兒子的聘禮鬧得死去活來,到他們家可好,少要點都挨訓的。


    別看他爹好說話,其實性子固執得很,她也就不在勸說。反正等到將來繁哥兒成親,她自然會給他補上的。


    聽著他爹細數了旱地水田的種種不同,又羅列了鋪子的出息,等到他說的盡興了,雲染這才提及了跟司空穆晟求助的事情。


    果然,她爹臉都黑了。


    「大伯母訓過我了,您就別說我了。更何況,寶惠姐姐因我受牽連,就算是明知道結果,我也不能不管的。」


    「你就是被我慣的膽子越來越大,這樣的事情都敢自作主張。你要知道……」顧鈞和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迴去,最後重重的嘆口氣,「算了,問都問了,還能收迴來不成。那王爺怎麽說?」


    雲染就道:「自然是答應了。」


    顧鈞和的臉色緩和一些,算他識趣。


    人情欠的多了,就算是做人家嶽父,那也是直不起腰來的。


    這一刻,顧鈞和重新煥發了當官的熱情,他得讓女兒更有底氣不是?


    雲染就看著她爹的神色越來越詭異,然後笑眯眯的走了。


    這怎麽迴事?


    去皇恩寺的事情還沒說!


    隻得第二天雲染又找了個機會提了提,顧鈞和倒也沒阻止,隻是特意找了秦運過去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事情都定了下來,雲染總算是安了幾分心,那邊秋禾也探聽出幾分消息來了。


    「據說是定王爺膝下的長子博得了皇上的歡心,一連幾日被留在宮中,甚至於還帶著他處理國務。太子殿下聽說後,就動了肝火,這才吐了血。」秋禾低聲說道。


    雲染蹙眉,不解的說道:「那定王一直以來也沒什麽動靜,怎麽忽然之間就讓自己的兒子討皇上歡心?」


    「也不能說是沒有動作,隻是一直動作不大。」秋禾又道,「這次是王爺出了手。」


    雲染恍然大悟,是她跟司空穆晟求救,司空穆晟出手。


    隻是雲染怎麽也沒想到,司空穆晟會以這樣的辦法幫忙。


    「可是如此一來,東宮豈不是更有藉口納人入東宮?」


    「以前太子是病弱,可現在那是病危,自然是不同的。若是太子妃強求別人家的姑娘,自然會被人非議。」


    雲染頓時撥開雲霧見青天,倒是她身在局中看不透了。


    臉上頓時就有了喜氣,「如此說來,惠表姐那邊算是無礙了?」


    「還不敢肯定,但是至少太子妃不會明目張膽的要人了。畢竟這種時候還上趕著把女兒送入東宮的,那都是賣女求榮的。」


    「隻要她們不敢就好,畢竟爹爹跟舅舅也不會坐視不理的。」雲染總算是出口氣的說道。


    說完這句,就看向秋禾,「定王那邊怎麽會這麽配合王爺?」


    這事情不太對啊,畢竟上輩子原主記得清楚,這幾位王爺跟司空穆晟都太不對盤。


    秋禾就笑了,「那邊自然是有自己人,王爺怎麽說,他就怎麽辦。」


    雲染:……


    原來如此。


    果然,能登上哪個位置的人,都是未雨綢繆啊。


    她這邊愁得不得了,結果到了司空穆晟手裏,這麽輕鬆的就解決了,雲染覺得還真是地位不同,效果不同啊。


    至少,她爹跟舅舅,就絕對不會在人家王府裏安插自己人。


    而且這個人,還能在定王跟世子麵前有一定分量說動他們行事。


    既然這樣,雲染到真是丟開手了,反正既然他答應了,這事兒一定就不會不成。


    於是專心準備去皇恩寺上香的事情,他幫她這麽大的忙,她也得真心為他祈福燒香求個平安符才是。


    轉眼就到了七月初六,一大早雲染就坐著馬車出了門,秦運帶著人一路護衛。


    顧繁跟穆逸眨巴著小眼滿臉羨慕,他們也好想去,可是先生不給假。


    秦運早已經派人先給皇恩寺送了信,等雲染的馬車到了,就有知客僧在候著,親自帶著他們去了禪房安頓下來。


    皇恩寺要比昭明寺大得多,畢竟是皇家寺院自有一番氣派。想起上迴在這裏發生的事情,其實真是一個不怎麽好的迴憶。


    在禪房休息過後,雲染這才帶著春信跟秋禾去寺裏燒香。虔誠的跪在佛前,口中念念有詞,凝視著佛祖普度眾生的慈悲目光,雲染好一會兒才低下頭,在蒲團上叩頭。


    自打重活一迴,她就對神佛有敬畏之心。生死輪迴,善惡有報。


    為表誠心,雲染還特意洗手焚香,在大殿裏隨著僧眾讀了一卷佛經,給正在邊關的司空穆晟祈福。


    武將保家衛國,身上沾染血氣甚重,多讀幾卷經書,也算是為他積福消惡。


    如此一來,等到雲染從大殿裏出來,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走出大殿,雲染再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地方又遇到了穆沁嵐。


    兩撥人馬相遇,那穆沁嵐也是微微一愣,顯然也有些意外。


    不過,雲染還是主動上前與她相見,誰讓她是縣主呢。


    「雲染見過縣主。」


    「顧姑娘無須多禮,快起來吧。」穆沁嵐忙笑著親自將雲染扶起來,眉眼之間帶著盈盈笑意,「沒想到在這裏居然見到顧姑娘,可見你我有緣。」


    雲染還真不想要這個緣分,「是,小女也沒想到會遇到縣主。」


    穆沁嵐執著雲染的手沒有放開,一副親熱的樣子,笑著說道:「你我之間何必這般生分,總歸以後會成為一家人的。」


    雲染心裏一陣膈應,可不是要成為一家人,這位清惠縣主可是要嫁給司空焱的。


    司空焱啊。


    雲染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連他的樣貌都記不太清楚了,畢竟兩人已經很久沒見了。


    雲染麵染紅暈半垂著頭,一副羞怯的樣子,隨著穆沁嵐的腳步慢慢往前走。


    「你也是來給家人祈福的?」


    聽到穆沁嵐的話,雲染輕輕頷首,「縣主也是嗎?」


    穆沁嵐聽到雲染這般問,麵色微帶著惆悵,眼神卻緊緊盯著她,道:「焱公子最近身體染恙,病情一直反覆不定,我心裏實在是擔憂,就來為他燒香祈福,希望佛祖保佑他早日康復。」


    雲染感覺到穆沁嵐探視的目光,心中一緊,麵上卻真真切切的帶出幾分驚訝,道:「縣主真是蕙質蘭心,想必譚夫人跟焱公子知道了,一定會心存感動的。」


    從雲染麵上看不出絲毫的異樣,穆沁嵐緩緩地收迴自己的目光,故作不經意的說道:「我們女子的婚事,哪由我們自己做主,既然定了姻緣,自然是希望他好好地。」


    這話確實說的莫名其妙,雲染忍不住就在想,穆沁嵐是在暗諷她的婚事來路不正嗎?


    雲染裝作未聽懂的樣子,一派附和的模樣,「縣主說的是,世間最無奈的就是咱們做女子的。眨眼之間,也許就是天翻地覆。」


    雲染暗指孫芸一事,也不知道穆沁嵐聽不聽得明白。


    不過明白不明白的,雲染也不在乎,你話裏刺我,她怎麽會毫無反應。


    穆沁嵐微微蹙眉,隨即又展開笑容,「這話說的是,不然這世上怎麽會有紅顏薄命一話。」說完頓了頓,指著前麵的四角亭子說道:「咱們去那邊坐一坐說說話如何?」


    「縣主請。」雲染難道還能拒絕不成,隻能答應下來。


    兩人進了亭子坐定,秋禾等人立刻去尋了茶水送來,然後退到亭外伺候。


    雲染麵帶微笑,卻不主動開口,隻想著不知道穆沁嵐又在打什麽主意,她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穆沁嵐看著雲染神態悠閑的品茗,心裏就一陣陣的咬牙,沒想到她這麽按奈得住。抿了口茶,放下茶盞,捏著帕子輕拭唇角。


    這才重新開口說道:「上迴我跟萱妹妹見麵,她跟我說與你之間有些誤會。」


    忽然提及顧書萱,雲染心中警鍾大震,雲染就看向穆沁嵐,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說道:「不怕縣主笑話,我跟二姑娘到底是未出五服顧家女,一家人能有什麽不得了的誤會。隻不過是……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穆沁嵐微楞,隻以為顧雲染說話滑不留手,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倒是這麽痛快,心裏越發的起疑。


    「既然這樣,更應該把話說開,好好地相處才是。不如我來做個東,你看如何?」


    「多謝縣主好意,隻是這事兒怕是要讓縣主失望了。」


    「到底是一家人,還能有什麽隔夜仇。書萱一直有意與你和好,你又何必執意與以前的恩怨。」穆沁嵐看著雲染說道,目中帶著幾分探究。


    她自然是不希望顧雲染跟顧書萱和好,如此一來顧雲染的背後就多了誠國公府這個靠山,將來在洛王府難免會掣肘。


    她巴不得雲染跟顧書萱徹底撕破臉皮,與誠國公府再無來往的好。


    「縣主的好意心領了,隻是這事兒就不要再說了。」雲染做出一副決絕的樣子,心中細細觀察穆沁嵐的神色,果然看到她眼眸深處的一抹得意。


    「你還在怪她說你與司空焱的事情?」


    雲染微微蹙眉,對上穆沁嵐的目光,神態堅定的說道:「縣主豈可人雲亦雲,我與焱公子之間清清白白,當初焱公子幫我也不過是看在誠國公府的麵子上,卻不想被人背後如此說嘴。


    若是被焱公子聽了去,一番好心反而被人非議,隻怕是難免心中惱火。顧書萱對焱公子的心思如何,我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隻是她做她自己的事情,不要把我拖下水就好。我想縣主是個明白是非的人,自然該明白我這話是肺腑之言。」


    雲染這話說的十分的不客氣,當即起身,「小女就先告辭了,念了一下午的佛經,想要迴去歇息歇息,縣主見諒。」


    雲染雖然並沒有拂袖而去,但是這麽直接告辭,可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至於穆沁嵐會不會生氣,與她何幹?


    而且,她這樣做,也希望能消除穆沁嵐的幾分疑心。


    穆沁嵐看著雲染離開的背影,蹙起的眉峰帶著幾分惱火。


    果然是要魚躍龍門,膽子也大了,真以為做了洛王妃就能為所欲為嗎?


    那洛王的性子,可不是她這樣的女人能掌控的,將來有的她哭的時候!


    穆沁嵐按下心中的惱火,心裏卻想著,既然這樣的話,顧雲染對司空焱沒有別的心思,那顧書萱的話就十分可疑了。


    可是顧書萱信誓旦旦,到底信誰好呢?


    明日七夕宴,顧雲染要進宮,顧書萱也要進宮,穆沁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到要看看,這兩位在宮裏能不能鬥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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