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滿堂”不象凡人界的大多數花樓,更多的是象花樓與酒樓的結合體。進入大門後,趙宣看到的是一個類似豪華酒樓的挑空大堂。大堂裏一共有三層。在東、西兩側各有一道寬闊紅木樓梯,它們在正對著大堂大門的方位相互交會。每一層的交會處皆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寬闊平台。兩邊的樓梯皆可以自由上下,非常的大氣。樓上的兩層全是包廂。他站在一樓,聽不到樓上的動靜。仔細一看,樓上到處都是靈力波動泛起的細碎亮光,重重疊疊的全是隔音陣。


    為什麽會有這麽重的隔音陣呢?


    首先,店家在每一層裏布設了一重上品隔音陣。這重隔音陣是講究的。它能選擇性的攔住本層樓的聲音傳出去,卻不隔離外界的聲音。也就是說,在二樓和三樓的人們,能夠聽到底下大堂的聲音,但大堂裏的人們卻聽不到他們樓上的聲音。


    其次,店家又給每間包廂布設了一重尋常的隔音陣。加上這一重,包廂裏的客人們便聽不到外麵的動靜,同時,在外麵的走廊上,也聽不到包廂裏的動靜。


    也就是說,店家就在二樓和三樓布設了兩重隔音陣。


    但是,修士素來謹慎,輕易不信任他人。顯然,樓上各包廂裏的客人們都不怎麽信任“金玉滿堂”,他們在裏頭又自行布設了隔音陣。


    所以,趙宣看到了很明顯的靈力波動。不過,在跳躍的燈火之下,它們很完美的融進了周邊的珠光寶氣之中,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說到燈火,又是“金玉滿堂”的另一特色了。


    用落桑珠照明,與傳統的油燈相比,優點簡直不要太多:它更通亮;發出來的亮光不閃不跳;風吹不滅,雨澆不熄;沒有油煙,也沒有氣味,不會熏眼睛,長年累月的用下來,絕對不會熏髒牆壁……


    當然,最大的優點是:一次投入,按平均每天使用兩個時辰來計算,通常能使用數載。運氣好的話,據說用個十來年,也不是不可能。並且買一枚落桑珠的錢,還不到半斤燈油錢。


    所以,落桑珠流入祝融大陸後,不管是在凡人界,還是在仙山,都非常受歡迎。短短的十幾年裏,已經取替了油燈,成為了祝融大陸人們的主要照明方式。便是如今的青木派裏,也是清一水的使用落桑珠照明,看不到以前的油碗燈了。


    但是,在“金玉滿堂”裏,看不到落桑珠。從高高的大堂天花板上吊下來的是十二架黃澄澄的巨大純銅燈樹。每一架吊燈目測有三尺多高,分成上、中、下三層,錯落有致的設有二十隻比飯碗還要大一圈的花瓣形燈碗。點亮之後,每一架燈樹,就象是懸在半空裏的一叢花火。真的是亮得人睜不開眼,不能直視。


    它們並不是大堂裏全部的燈火。在四麵的牆壁上,每相隔三步來遠,便有一盞花朵狀的壁燈。材質也是打磨得比銅鏡還要光滑的純黃銅。


    它們實在是做得精致,趙宣這位資深的老商人禁不住多看了一眼。從花名來說,既有大朵的牡丹、荷花、山茶花等,也有一簇簇的桂花、丁香等小型花朵;從花形上來說,既有吐蕊怒放的,也有小巧的花骨朵。


    一共是一百盞壁燈,盞盞皆不相同,沒有一盞是與別個重了花名的。


    這些還不夠,在大堂的角落裏、牆根下,還有大大小小、形裝各異的純銅落地燈樹。


    如此眾多的燈火,將偌大的大廳照得亮若白晝,卻讓人察覺不到半點油煙氣。趙宣禁不住在心裏歎道:真是貨比貨扔啊。這些油燈,任意挑出一盞來,都能將落桑珠襯成死魚眼。


    被摟著的花娘非常靈泛,見他多看了兩眼四麵的燈,便嬌笑著問道:“大人,今晚大堂裏有小玉龍的堂會,您要不就在這大堂裏選張桌子,給她捧一捧場?”


    趙宣低頭看她,笑道:“你這麽盡力的幫著客人,是小玉龍什麽人不成?”


    花娘嗔笑道:“大人說笑了。人家是金沙灣裏數得上名號的腕兒,奴家算什麽?哪敢跟人家比?也就是想在大人麵前討個喜,能得一杯水酒吃。”


    趙宣他們兩個此番過來,是為了打探金沙灣鎮的形勢,當然要往最熱鬧的地方湊。而樓上雖然也能聽到大堂裏的動靜,但到底是離得遠了,很多方麵都顧不及到。


    是以,趙宣笑眯眯的誇道:“瞧這小嘴,吧唧吧唧的,真會說話。成,道爺今晚就賞你一杯酒吃。”


    “多謝大人!”花娘本來就臉上笑得跟開了一朵花一樣,聞言,笑意更甚,有如花枝亂顫。


    說話間,一位跑堂的小二迎了上來。


    不等他開口,花娘已經喜氣洋洋的招唿開來:“小榮哥,大人今兒要在大堂裏頭聽堂會。你快請大人上座。”


    “好咧!”小二行了個禮,“大人,請往這邊行。”說罷,一邊大聲往裏頭唱著“大堂上座一位”,一邊熱忱的在左前側引路。


    大堂的正中間,有一座四方朱漆木高台。進門的時候,趙宣初一看到它,覺得象極了菱洲那邊的戲台子。沒有想到的是,它真的就是個戲台子。


    在戲台子底下,四麵都擺了一些桌椅。桌子是描金繪彩的八仙桌,椅子則是同款的太師椅。本來都是很厚重的富貴擺設。四圈擺下來,在偌大的大堂裏,卻一點兒也不顯笨重,完全隻剩下了富貴。


    這會兒,四圈桌子已經是七成有主了,空桌子總共不到十來張。小二將趙宣一行人引到了第二圈裏唯一的那張空桌子前。


    這裏已經是空桌子裏最靠近戲台的了。而且,趙宣也無意坐在最前排去,故而沒有說什麽,拉著花娘在主位上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端木光是長隨,這張桌子邊沒他坐的地兒。而且,他有事要做——跟小二點酒點菜。這是仙山時興的一個規矩。修士大人們不樂意屈尊紆貴的跟凡人們說話,所以,這種時候,身邊的仆從們就要上來,替他們與凡人們交涉。


    如今,來玉容坊裏的修士,還是以築基境及以下的低階修士居多。他們大多是初涉辟穀的,對吃的喝的還是很講究。“金玉滿堂”為了迎合他們,菜式十分的豐富。這一點,從其他客人桌子上點的酒菜完全能看得出來。


    他們倆既然是假裝這裏的熟客,那麽肯定不能問小二要菜單。而這些小細節也難不住堂堂的魔將大人。不等小二開口,他先報上了菜名和酒水——四個菜,是從一路走過來看到的這些菜裏葷素搭配著選出來的,而且,確實符合趙宣的口味。酒水也選的是客人們點得最多的那一種。


    不多時,酒菜上來了。


    端木光盡職的上前去給趙宣倒酒。花娘很上道,嬌笑著搶先拿走了美人頸酒壺。


    趙宣順勢說道:“你去自己尋點東西吃,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是。”端木光輕聲應下來。


    這幾圈的客人都沒有留下長隨貼身伺候的。原因很簡單,長隨們杵在桌旁,會攔住後頭桌子的客人們看戲。


    小二也見慣了。上完菜後,他沒有離去,而是端著空漆盤站在一旁。等到這句話,他立刻笑嘻嘻的對端木光說道:“小哥,請這邊來。”


    端木光點點頭,跟著他,離開了這幾圈桌子,往後麵的牆角下走去。


    那裏有幾架畫著各色美人的檀木畫屏,也是走的富麗堂皇的路線。但是,屏風的後麵,卻完全變了調調,突然的簡單起來。也有桌椅擺設,但都是尋常之物。這裏聚了一群人,全是和他一般裝扮的長隨們。他們或閑聊,或就著一小碗油豆子喝點小酒兒。因為也布了隔音陣,所以,沒有人擔心會吵到外頭的修士大人們。


    這裏也是打探消息的一個好去處。


    端木光的到來,連個打量的眼風也沒有得到。小二將他帶到這裏後,也問道:“小哥要唿吃點喝點什麽嗎?”


    見大多數的人麵前隻擺了一碗粗茶,端木光不想惹人注意,而且也確實對油豆子下酒沒有什麽興趣,遂擺擺手:“不用了。”


    小二的眼底難掩失望,但仍不失恭敬,朗聲應道:“好咧,小哥安等。”然後,拿著空托盤離開了。


    粗茶是免費的,不過得自己去倒:在一個角落裏,擺了一張小桌子,上麵擺著一隻一尺多高的大錫壺,旁邊碼著好幾撂空茶碗。


    端木光走過去,拿了一隻空茶碗,給自己倒茶。


    這時,終於有人翻起眼皮子看他了。就是那位坐在最顯眼的位置,就著油豆子下酒的壯碩年輕男子。


    “喂,你是頭迴來嗎?”他的聲音又粗又重,跟悶雷似的。


    不要誤會。他並沒有惡意,隻是尋常的搭訕。剛剛突破先天的體修們,還不能自如的控製自己的力量,說起話來,往往都是這般的粗聲粗氣。


    端木光迴頭看了他一眼,一邊接著倒茶,一邊答道:“有一年多沒有過來了。跟著主子去了一趟外頭,才迴來。”


    “怪不得眼生。去年的時候,我家主子還沒考上正清門呢。我們不在這裏。”年輕男子“哢嚓”咬碎一粒油豆子,“這是我主子教我的一個法門。一粒一粒的吃油豆子,盡量咬得碎一些,從這裏頭學著控製力度。我學了好些天……”他一臉難色的搖頭,“太難了!”


    端木光端著茶碗笑道:“我知道,這個法子是宗門裏的體修們最常用的練習法門。好是好,就是要慢慢的練,沒有三倆月的,練不好。”


    “哎喲,我的哥哥,一聽就是內行人啊!”年輕男子很是意外,不由得瞪圓了眼睛。迴過神來,他變得更加熱忱了,笨拙的站起來,請他過去坐。


    端木光本來就有此意,當即端了茶碗過去坐下。


    “喝什麽茶嘍,今天老弟請哥哥喝酒。”低階體修的笨拙往往都是假相。年輕男子實際上是個靈泛人。他一把接過端木光的茶碗,嘩的將一碗溫熱的粗茶潑到地上,接著,提起他麵前的酒壇子,痛痛快快的給滿上酒。


    端木光不負他所望,道了謝,繼續說著剛才的話題。不同的是,他的聲音突然壓低了很多,變得隻能他們兩個聽得見。


    在仙山,還是遵循“法不輕傳”的那一套。他若是不入鄉隨俗,反而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以端木光的修為,這位先天境體修的心思,比他碗裏的酒水還要淺,一覽無餘。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看出來了,這位的主子竟是正清門裏的一名內門親傳弟子。立時的,他心裏冒出來與這位結交的想法,所以,才順勢搭上話。


    以他的修為和經驗,隨便指點這位一兩句,都肯定強過其築基境主子專門的麵授機宜。是以,這位年輕的體修照著他的指點去做,不一會兒,唿吸變淺了不少。這是唿吸時力度稍微控製住了一些的緣故。


    年輕男子驚喜之餘,視端木光如神人:“我的哥哥,你實在是太厲害了!”


    這是還想要學呢。但端木光卻不能再教了。不然的話,太不符合他先天境後期的修為了,搞不好又是一場麻煩。


    “這個隻是一點小竅門。主要還得靠正法兒。你再試試吃豆子。”


    “好……”


    很快的,兩人已經互報家門,稱兄道弟起來。年輕的體修隨主人姓隆,因為是冬天裏生的,所以,被他家主人賜名“冬”。端木光自然是報的假名。


    兩人都沒有說自家主人的名號以及身份。但是,端木光在看了隆冬的第一眼時就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隆冬的主人是源溪隆家的一名旁係子弟。所以,並沒有打小被送到正清門來。


    前番,正清門為了安撫在邊界“剿魔”裏損失慘重的世家們,破例向世家們收了一批築基境的弟子。隆冬的主人幸運的通過了入門試,這才得以進入正清門。


    世家子弟從一出生開始就離不得仆從的服侍。正清門再次破例,準許這些新收的弟子們每人帶一名仆從進入宗門。隆冬因為是打小跟著主人的,又深得主人的器重,遂被帶進了正清門。


    別看隆冬現在笨重得很,其實,是個很靈泛的年輕人。難得的是,他的心很正。這又讓端木光高看了他一些,有了長遠的打算。


    而於隆冬來說,這便是他這一生之中最大的機緣,亦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拐點。隻是眼下他還完全沒有意識到,大機遇就這樣的被他的一句搭訕勾來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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