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塵當然聽懂了這話裏的意思:主公在告訴他,極有可能是他誤會了那個在背後布局的人。


    那人其實在將足夠的糧食撥給了被做為誘餌的糧倉。並且,將這筆糧食的用法,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底下人”。即,一旦發現青木派的人過來劫糧,立刻放火燒掉糧倉裏的所有的糧食。既要坐實了青木派打劫修士同盟軍的糧倉的賊名,又要保證一粒米也不落到青木派的手裏。


    誰想,“底下人”裏有人舍不得。


    今年糧價又漲了不少,那麽多的糧食換成現錢的話,也是一筆可觀的銀錢呢。


    有人尋思著,反正滿倉的糧食都是要燒掉的,不如先將糧食運出去,留下一座空糧倉來燒著玩。


    然後,這些人還真的落實了這個計劃。


    而魏清塵也沒覺得他們是在犯蠢。


    這些頭頭們隻是運氣不好罷了。他們碰到的是端木光。後者能在糧倉外頭用鼻子聞一聞,就能隔著重重陣法聞出來裏頭有沒有糧食——事後,魏清塵覺得很奇怪,隔著重重陣法,端木光根本沒有進入糧倉裏實地察看,怎麽知道裏頭是座空倉的。結果端木光很牛氣的告訴他,是聞出來的,說圍著那糧倉轉了一整圈,硬是沒有圍到糧食的味道。端木光說得煞有其事,魏清塵不信也隻能信了。


    不過,魏清塵事後想想,後怕連連。如果換成是他自己去劫糧,根本無法識破裏頭有無糧食。若是沒有發現別的異常的話,十之八九會中計。


    現在主公又提起了這一茬子事,魏清塵的第一反應是,主公絕對不是在閑聊。


    那麽,主公的意圖是什麽呢?


    心思一轉,魏清塵眼裏的笑意更深,但神色卻是嚴肅的,連連頜首道:“這是典型的監守自盜哇!雖說我很痛恨背後布局之人,但是,我更恨此等行徑。修士同盟軍不認我們青木派,可我們青木派從來沒有在任何時間、任何場所,公開聲明過,要脫離修士同盟軍。我們青木派仍然是修士同盟軍的一分子。豈能容忍此等蛀蟲欺上瞞下?”


    沈雲笑了:“對,葉罡不仁,我們不能不講義氣嘛。該提醒我們葉委員長的,還是提醒。清塵啊,我有一個想法,我們的幹部學員培訓了一個多月了,也該讓他們露一手,看看培訓的效果。這個任務,就交給他們去做,清塵以為如何?”


    清塵能如何?正中下懷啊!


    哈哈哈……


    巡完第一道防線,飛船直奔本部。


    下船第一件事,沈雲去察看糧倉。


    從濟平倉“借”來的糧食品質不錯,全是今年的新糧。數量也喜人。為了存儲這些糧食,本部糧倉臨時加蓋了十間糧庫。


    當然,糧食的來處是保密的。


    在新糧庫落成,正式啟用的時候,長老會搞了個簡單的儀式,在會上宣布了叛徒們的罪行。這時,弟子們才知道叛徒們有多可惡,同時也慶幸不已,在會場裏議論紛紛:“多虧有聽風堂在外頭籌糧!”


    主持會議的王長老本來想宣布一條紀律,不許私自打探糧食的來路。聞言,他果斷的閉了嘴——罷了,反正魏長老之前再三叮囑過他,不得透露這批糧食的來路。就這樣暫且記在聽風堂頭上,也是堵大家口舌的法子。


    沈雲進入糧倉後,鋪開氣息,立刻就將糧倉裏的情況掌握得一清二楚。不過,他沒有顯出來,隨魏清塵一道,一間糧倉一間糧倉的看著。


    後者一邊走,一邊說:“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現在,我每天都要親自打開每一間糧倉看一看,才敢放心。”


    那天,打開糧倉,裏頭空空如也的情景,真的是把他給嚇壞了。


    同樣的情形,他再也不想看到第二迴。


    是以,除了加強糧倉的防守與管理後,他每天不論多忙,都要不定時的親自過來巡查一迴。


    今天正準備過來時,突然接到了主公的傳召。於是,他隻能改變計劃,先去見主公。


    “勞累主公陪我走一遭。”他對沈雲笑道。


    沈雲擺手:“我也想看看。”說著,他走進一間糧倉裏,從差不多一人高的葦席圍起來的糧堆裏抓起一小把米,先是攤在掌心看了看,然後,又拈起一粒來,放進嘴裏,嚼碎來品嚐。


    魏清塵見狀,在一旁解釋道:“端木說我們運氣好,這些都是今年的新米,沒有陳米。”


    沈雲嚐完,將掌心的米粒兒複又放迴糧堆裏,很肯定的說道:“這是東海落桑族人種的玉香米。”


    “主公連這個也嚐得出來?”魏清塵訝然。


    “落桑族本土的耕種如何,我沒有去過,不清楚。但是,他們的人在東海那邊竊居的鎮子,前次在東海的時候,我都暗中走訪了一遍。他們種糧確實比我們強。一是種子強,二是耕種水平比我們強。”沈雲說道,“他們種的米都是這種玉香米。我吃了個把月,不會認錯。”


    魏清塵“滋”的吸氣:“幸虧主公告訴我這個情況。不然的話,我們如果用這些米去救濟這邊的饑民,肯定會暴露了濟平倉的事。”


    沈雲看著他笑了:“我的魏長老,你這是典型的做賊心虛哩。”


    魏清塵怔了怔,又哈哈大笑起來:“主公說得是,是我想差了。”


    他出身好。


    魏家子弟,隻要有靈根,哪怕是最不濟的五靈根,也會是板上釘釘的天神宗內門弟子。是以,從小到大,魏家子弟身邊都不缺奉承、獻寶巴結之人。


    魏清塵又是魏家子弟中的佼佼者。老實說,他還真沒有偷過什麽東西——修士在秘境、無名前輩之洞府裏取寶,那不叫偷,是機緣。


    這一迴與端木光一同劫了濟平倉,完全是生平頭一迴。得手之後,魏清塵就提心吊膽的,擔心事發,給修士同盟軍抓了證據,給青木派招來大麻煩。


    不過,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好吧,硬要說後悔,那也是有一點點的。濟平倉裏的糧食實在是太多了。他後悔沒有做充足的準備,盡可能多的帶上儲物戒指。


    是以,得手之後,他打算暗令離濟平堂最近的聽風堂分舵去打探濟平倉的消息。是端木光攔住了他。當時,端木光跟他說,丟了幾倉糧食的事,濟平倉未必會往上報。還有,人家也不是真的蠢貨。聽風堂的人相隔五千裏,跑去深山老林裏查濟平倉的消息,萬一驚動了濟平倉,跟不打自招,有什麽區別?接著,又跟他說了一些悶聲發財的“江湖”經驗。


    魏清塵深以為然,這才做罷。


    但正如主公所言,心虛,他真的是心虛。


    沈雲接著說道:“東海的玉香米,從來沒有指定買家。隻要有銀子,那些落桑族人從來不問買家真實身份。我們青木派怎麽就不能有玉香米了?”


    魏清塵點頭,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所以,我們不但要用,而且還要打著旗號,大大方方的拿出去賑災。”


    之前真的是他想差了。


    正所謂,拿賊捉贓。


    濟平倉沒有當場捉到他與端木光兩個,那麽,就算濟平倉被劫的事曝了出來,就算他們認定這些米是出自濟平倉,又安奈何?


    這一迴,真的是修士同盟軍先動的手。


    隻可惜“借”的少了些,氣不死他們。


    如此一想,魏清塵一點心裏包袱也沒有了。看完最後一間糧倉,他信心滿滿的向沈雲報備,這一兩天裏,他會帶著菱洲學堂的學員們外出曆練,糧倉,以及長老會諸多事宜都暫且交接給主公。


    “我這段時間沒有外出的打算。”沈雲滿口應下,“不過,有一條,這一迴,你是去做考官的,不能既監考,又參考哦。”


    曆練的題目,他已經出好了。至於學員們如何破題、答題,他不會幹涉,拭目以待解題的結果吧。他素來充分相信底下的弟子們,而他們也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他唯一擔心的是,魏清塵名門大派出身,做事方正了些。


    “主公放心。”魏清塵哈哈大笑,“其實,我也是個懶的。我打算去請端木做領隊。”


    “他呀……”沈雲也是這麽想的,隻是不好向魏清塵提議,後者能夠自己想到,他當然是喜聞樂見,遂亦開懷大笑,“肯定很樂意。我負責幫你聯絡他。”


    菱洲學堂裏,眾學員突然間覺得後背陣陣發麻。


    “有古怪!”


    “感覺很不好!”


    他們紛紛議論。


    也有不少人打了個哆嗦,莫名的興奮起來:“是有新任務了嗎?”


    答案很快揭曉了。


    這次的任務叫做“捉蟲”,魏長老告訴他們,是蛀蟲的蟲。


    聽完修士同盟軍的陰謀,以及他們自己內部相互欺瞞,中飽私囊等事情,學員們個個戰意衝天,摩拳擦掌的嚷著要捉蟲。


    “老規矩!”魏清塵當即給他們一柱香的時間,讓他們以小隊為單位,擬一個總方案出來。同時,宣布總方案將計入本次的考核總成績。


    一時之間,每個小隊都圍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議起來。


    還剩下半柱香的時候,端木光現身於學堂外麵。


    菱洲學堂是封閉的,沒有魏清塵簽發的通行令,誰也不能進出。就連沈雲這個門主大人也不例外。是以,端木光隻能在外頭傳訊給魏清塵。


    “我們的領隊到了!”


    魏清塵欣喜的站了起來。


    開考後,他一直盤腿坐在小演武場的木質小高台上,鋪開神識,聽學員們商議著。


    各小隊的方案五花八門,但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能讓他覺得眼前一亮的。無他,這些方案都太方正了,簡直比他想的還要方正。這樣怎麽能對付那些蛀蟲呢?要知道後者能想出這等瞞天過海之計,是真的相當之膽大妄為,也甚是狡詐、滑不溜手啊。


    正在暗自著急之際,他收到了端木光的傳訊符。


    向台下的羅叔使了個眼色,他下了高台,親自去門口接端木光。


    “你來的很及時。”得知端木光還不知道具體的任務內容,魏清塵又簡要的說了一遍,接著,介紹了裏頭的情況,末了,說道,“等會兒,就由你來點評他們的方案。”


    端木光沒有推辭,抱拳領令:“是。”


    不多時,一柱香燒完。羅叔“當”的一下敲響身邊懸掛著的大鑼。


    所有的小隊立刻停止了商議。學員們還是以小隊為單位圍坐在一起。不過,那些背向高台而坐的,齊刷刷的轉過身來,也是麵向小高台而坐。


    魏清塵宣布端木光為這次任命的領隊,以及方案考核的考官:“下麵,從第一小隊開始,宣讀你們的方案。”


    為了公平,在所有小隊宣布完方案後,端木光再進行點評。


    事先,他問過端木光,能否做到。


    後者毫不猶豫的迴答他:“沒問題。”身為魔將境的天魔,要是連這點記性也沒有,他也沒臉出來混了。


    點評時,果然如魏清塵所言,這些方案都無不被端木光批得體無完膚。


    最後,端木光的總結道:“對付敵人,你們還滿腦子想著規矩、仁義?是嫌自己命太長吧!在擬定這些狗屁方案時,你們有沒有想過敵人是怎麽對付你們的?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小命?你們所謂的規矩、仁義,隻能是用跟隨你們一起出任務的弟兄們的鮮血、甚至性命去填,你們還敢嗎?”


    一席話,說得這些中低層的骨幹們無不慚愧的低下了頭。


    “老實說,你們敢,我也不怕。”端木光毫不留情的宣布,“所有小隊,本次的方案考核成績都記丁等。”


    菱洲學堂的考核成績總共有甲、乙、丙、丁四等。其中,甲等為優,乙等為良,丙等為合格。記丁等,則意味著不合格,必須重考。


    事實上,聽了領隊的點評,便是沒有被記丁等,學員們也會將先前的方案推翻重來。


    這個任務也並不是很緊急。端木光用神識傳音與魏清塵臨時商議。兩人皆認為認識上的問題是大問題,如果不解決的話,這次的任務沒法完全,遂一致同意,將重考的時間定在晚飯後。


    等學員們散去,羅叔跳上小高台來,向端木光請教:“光爺,你這是要教他們使壞嗎?”


    端木光與魏清塵相對一視,笑了笑,問道:“羅叔覺得不妥?”


    羅叔恨聲說道:“對付那些喪天良的家夥,我隻擔心我們的娃娃們被教得太正直了。”說到這裏,他歎了一口氣,“根子在雲哥兒那裏。我們雲哥兒是個很正直的人呢。”


    端木光嗬嗬。


    魏清塵心道:老羅,你對正直有什麽誤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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