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沈雲還是太高估了小冰寶的接受能力。可憐的小家夥走出屋子時,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險些找不到焦點,兩條小短腿高一腳、低一腳的,好幾次,沈雲牽著他時,擔心他會摔一跌。


    齊伯一直沒有走,在大門外等著。


    猛一看自家孩子是這副樣子,他的心刷的又提了起來。不過,他的眼睛也毒得很,再看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門主大人私底下提點了什麽,而他家寶還沒來得及消化。


    “雲哥兒……”他感激的上前接過孩子。


    沈雲擺手,止住他後麵的話,叮囑道:“迴去後,給他洗把臉,讓他單獨呆一會兒,緩緩就沒事了。”


    “醒得呢。這孩子讓你費心了。”齊伯彎腰抱起小冰寶。剛才在正屋裏,這孩子說的那些事,都是他聞所未聞,遠遠超過了他們夫婦二人的現有見識。再一次提醒他,小冰寶不是尋常的娃娃。是以,剛才在大門外等待時,他心裏犯了愁——他家寶跟著他們這一對愚夫蠢婦,會不會被耽擱了?他甚至想到,要不要舔著這張老臉,去求雲哥兒,讓雲哥兒破例,收他家寶做本命守護獸。


    就在這時,他家寶被送了出來。關心則亂,他剛才的思緒全被打亂了,一時間,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機會稍縱即失。雲哥兒將人交給他後,叮囑了一句,轉身進了門裏。他隻能按下心思,抱了人先迴家去。


    家裏,齊媽聽到腳步聲迎了出來。看到小冰寶一副渾渾頓頓的模樣,她沒忍住尖叫起來:“這是……”


    齊伯連忙一記眼刀飛上,沉聲說道:“莫驚了寶。”接著飛快的解釋道,“是好事。雲哥兒提點了幾句。”


    “哦。”齊媽鬆了一口氣,卻變得束手束腳起來,巴巴的跟在齊伯身後,看他抱著人進了裏屋,安頓好孩子。


    “去外邊說。”齊伯壓著聲音打了個手勢。


    此時,齊媽已經緩過勁來了,添了一肚子的問號要問。齊伯的提議正中她的下懷。是以,她輕手輕腳的跟著出了裏屋。


    孰料,“寶不能再跟我們兩個胡混了。”齊伯一開口,就嚇了齊媽一大跳。


    “什麽?”她驚得心幾欲破膛而出。


    齊伯拉著她一同在窗下的矮榻上,隔著小炕幾麵對麵坐下來,仔細的解說起來。雲哥兒封了口,所以,相關的事,他也不能對老伴說,但是,他家寶聰慧,能拿來勸說的事情,簡直不能太多。隻不過是,他們夫婦二人以前沒有往更長遠的地方想,又一心以為娃娃還小,還沒來得及打算罷了。


    末了,他歎了一口氣,道出心中的謀劃,見齊媽垂著眼皮子,沒有吭聲,便再勸道:“我們寶一心隻想著做雲哥兒的本命守護獸。他投奔我們一場,這兩年,讓我們有多少歡愉?我們能為他謀劃,卻不盡全力為他謀劃,豈不是要對不住他?”


    齊媽聞言,抬眼,深深的望著他,反問道:“這樣就對得住我們寶了?”


    “什麽意思?”齊伯感覺自己這個時候就跟被一瓢冷水澆了個囫圇,簡直是透心涼——老伴兒這是在質疑他!她竟然質疑問他!天地良心,他這般掏心窩子的謀劃,是為了他自個兒?


    齊媽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的說道:“可是,雲哥兒不止一次說過了,他不會收本命守護獸。不僅如此,我們青木派到現在也沒有禦獸一說。”


    所以,她突破凝霞境時,得了這麽一個天賦,形同虛設。兩年多前,小冰寶破殼而出,她也是再三思量,才放棄了施展天賦的大好機會,改為收小冰寶為養子。那時,她下多大的決心,心裏有多煎熬,旁人毫不知情,老頭子卻是親眼見證了全過程的。難道這麽快就忘了?


    齊伯抿抿嘴,正色道:“所以,我才要舍了這張臉去求雲哥兒。我們寶天資出眾,絕不會給雲哥兒臉上抹黑。所以,雲哥兒允了,就是三贏的大好事啊!”怕老伴兒想不全麵,他伸出手來,掰手指一一道來,“一贏,雲哥兒如虎添翼;二贏,我們寶如願以償;三贏,有雲哥兒開了先例,你的天賦也就不至於無用武之地。”說到第三條,他的眼睛陡然大亮,象是出匣的一雙明珠。


    “這麽說,你去求雲哥兒,最終還是為了我?”齊媽眯縫著眼睛,看著突然變得陌生起來的老伴。


    齊伯嘿嘿輕笑,摸了一圈嘴巴,接著說道:“我們門派裏的很多事,我這些年多少看出一些門道來了。雲哥兒見多識廣,但還是有些不全麵的地方。譬如說,煉丹,煉器,還有禦獸。這也使得我們門派在這些方麵缺失了起來。雲哥兒高矚遠瞻,又是個有大誌向的,早早的做了謀劃,要補足這些缺失。但是,外麵與我們門派不同。他們仍然是信奉法不外傳。所以,要想補缺,除了謀劃,還得看機遇。這些年下來,我瞅著,丹、器這兩道,雲哥兒都想辦法補了起來。唯有禦獸這一道,實在是尋不到機緣。雲哥兒是個有城府的,這種揭自家短,滅自家威風的事,自然是不會明著說。私下裏,我估摸著,他定是一直沒有放棄。這次他迴來,我特意留了心,點了下你的新天賦。我看得出來,雲哥兒很是高興。如果他真的沒有收本命守護獸的想法,哪至於這麽高興?老婆子,這絕對是你的機遇到了。老天賜給你的大好機會!從今往後,你憑著這個天賦,也能成為一營之主呢!”


    齊媽聽著,不由得心驚肉跳,再看對麵之人,越看越是覺得陌生。


    沒來由的,她心底裏生出一股子懼意來。


    不敢再看!


    她複又垂下眼皮子,暗地裏用指甲掐著自個兒的手心,努力維持著麵上的鎮定,哼聲冷笑道:“多謝你這麽看得起我。”


    “瞧你這話說的!”齊伯握著拳頭笑了,“我又沒胡說。放眼看全門派,除了你,還有誰有禦獸的天賦?”


    這時,外麵由遠及近的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那是一隊夜裏巡邏的弟子。


    自從收養了小冰寶後,齊伯便在這邊加了一道巡邏線。他是大長老,兼領著本部的防守。如何布防,是他職權範圍之事。所以,並沒有引起旁人的異議。倒是迴到家裏來,被齊媽嘮叨了幾句。


    此時,再聽到這陣腳步聲,齊伯忍不住心裏又起了悶氣——從來都是這樣子。老婆子在他麵前越來越大義凜然。然而,他謀了好處迴來,都是他一人受用的?


    哎呀呀,女人啊,頭發長,見識短。老祖宗們傳下來的老話兒,真沒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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