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得覺太多,錢柳的頭一挨著枕頭,很快地,又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是被餓醒的。


    這迴,不管她怎麽揉著癟癟的肚子對自己說,“我早上才吃過靈米肉粥,很飽”,也無濟於事了。肚子裏象是揣著一鍋煮開了的熱粥(真要是的話,那就好了。那樣肯定不會再覺得餓),咕嚕咕嚕的叫喚個不停。


    實在是扛不住了。


    錢柳輕聲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的”,無奈的從儲物袋裏取出來那個小紙包,打開來,放在鼻子底下,深深的吸一口氣,使勁的聞了起來。


    “真香!”


    品質好的靈米,除了色澤溫潤如玉,米粒飽滿之外,還能鎖住米的香味兒。


    並且,品質越好,透出來的米香味兒越是清淡。


    一經煮熟之後,恰好是反了過來。越是品質上好的靈米,煮熟之後,其香味越濃烈。


    紙包裏的靈米,就是上品貨色。


    它們本來沒有什麽氣味透出來。


    然而,錢柳實在是太餓了。看到靈米,她兩眼不禁發光,腦瓜子裏全是香噴噴的靈米飯。一時之間,嗅覺也似乎變得格外敏銳起來。感覺周身都沉浸在上品靈米特有的清香之中,不可自拔。


    先前的止餓法門絕對是失效了。


    錢柳歎了一口氣,心道:我怎麽就學不會辟穀呢?


    在當下的修真界裏,辟穀是修士們的修行常態。在十大宗門裏,尤其是。以玉錦門的內門為例,有弟子若是築基以後,還不曾嚐試辟穀,會被認當成好吃懶做,是一種自毀仙途的墮落行徑,為周邊人所不恥。不辟穀的弟子,儼然成了異類。盡管他們沒有違背門規,也會被完全的孤立起來,真的是連朋友都交不到。


    錢柳當時挺好奇的:修行真的要辟穀嗎?怎麽《弟子守則》裏卻從來沒有提及過呢?


    於是,她特意仔細去傳功院那邊了解辟穀。


    辟穀算得上是一門基本功。在傳功院裏,各類基本功的講道是三天一循環,玉錦門的弟子們可以憑著身份令牌免費去聽講。而象錢柳這樣的仆役,在不誤了差事的前提下,也能去角落裏旁聽。


    接連聽了兩迴講,錢柳也不由有些心動了。


    原來,辟穀並非是她以為的斷絕飲食。


    總而言之,它是分階段,一邊練習服氣功法,一邊自然而然的減少每餐的飯量,從而漸漸達到不食五穀、不進葷腥,吸風飲露維生的境界。


    傳功師父們說,辟穀講究的是“自然而然”。隻要勤加練習服氣功法,日修不輟,且不要放縱自己的貪欲,自然而然的,飯量就會減下來。


    當聞到火食時,產生惡心之感,想吐,甚至真的嘔吐了,這個時候,便是辟穀的時機到了,可以開始嚐試著進行第一次嚴格意義上的辟穀。也就是錢柳最初以為的斷食。


    而第一次辟穀的時間是七天。七天之後,修士繼續練習服氣功法,慢慢複食,為第二次辟穀做準備。而第二次辟穀的時間至少不能短於第一次辟穀。具體延長幾天,又是“自然而然”,不可強求……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延長每一次辟穀的時間,直至最後做到完全辟穀,吸風飲露為食。


    辟穀的效果公認的很明顯,說是,一年易氣,二年易血,三年易脈……辟穀到了第九年,等於是從外到裏進行了一次最徹底的淬體。那時,辟穀者肉色光美,神清氣爽,身輕體健,更重要的是,在修行上事半而功倍。


    錢柳被辟穀神乎其神的淬體排毒功能深深的吸引住了,也開始嚐試學著辟穀。


    結果,她練了一個月的服氣功法,也沒有放縱自己的貪欲,飯量沒有“自然而然”的減少,反而胃口穩步增加。她不得不克製食欲,刻意的減少飯量。


    沒有懸念,那段時間裏,她餓得兩眼直發昏,注意力也沒法集中起來。有兩次,她差點兒抓錯藥方,闖下禍事。


    至於聞到熱飯熱菜,惡心,甚至想吐,那是更不可能。


    相反,自從她開始練服氣功法之後,每一次,放下筷子的難度,感覺一點兒也不亞於三九嚴寒的清晨,從暖和的被窩裏爬出來。


    不對呀!難道是我練岔了?


    錢柳又特意去傳功院聽了一場辟穀入門的講道。


    聽完之後,她覺得自己並沒有練錯。


    那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錢柳跟一起去聽講道的另一位小醫女請教。後者據說已經成功的進行了第一次辟穀。


    “服用辟穀丹啊。”對方熱忱的推薦,“效果真的很好。我第一次辟穀,就是一天一粒辟穀丹,輕輕鬆鬆過來了。”推薦的辟穀丹是下品丹,在眾多的丹藥裏,算得上是便宜貨。一瓶七粒,才一塊下品靈石。


    錢柳想著辟穀的神奇好處,咬咬牙,買了七粒。


    辟穀丹真的太難吃了。第二天,她服用第二粒時,終於惡心的大吐特吐,連黃膽水都吐出來。


    然後,更餓了。


    對此,小醫女的解釋是:“服用丹藥也是因人而異,要講緣分的。看來你與辟穀丹無緣啊。”好心的替錢柳煮了一鍋靈米粥。


    看在這鍋靈米粥的份上,錢柳將餘下的五粒辟穀丹又送迴給她。


    至於“無緣”解釋,當然不能叫人信服。可是,錢柳實在是想不出來,為什麽自己學不會辟穀。冥思苦想兩天後,她又咬牙花費了一塊下品靈石,在講道結束後,向傳功師父單獨請教。


    後者聽完後,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你資質魯鈍,貪欲過重,無法服用辟穀丹,練習此法非一月之功。若能日修不輟,十載之後,仍然不成,再來詢問罷。”


    錢柳在青木派呆的時間不長,但是,受青木派的影響卻已深入骨髓,越來越自信,視資質於無物。聽到這番話,她當即小臉漲得通紅。


    是被氣的!


    傳功師父從說出來的話,到說話的神色,以及看她的眼神,無一不透出濃濃的鄙夷和嫌棄。


    撈什子的辟穀,姑奶奶不學了!


    迴去之後,她冷靜下來,再仔細思量,越來越覺得自己是被豬油糊住了腦子,信什麽辟穀。《弟子守則》裏一再強調,身為修士,當謹行慎思,戒人雲亦雲,盲目跟風。這才離開門派幾天,自己就忘了個精光!


    辟穀興許是好的。就象很多天階功法再好,也不適合自己一樣,辟穀顯然也不適合自己。


    從那以後,錢柳就放棄了學習辟穀的念頭。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胃口漸漸的又恢複如常了。這更令她堅信辟穀不適合自己。


    是以,這次被困在高台之上,哪怕最後吃食耗光,她也沒有得新修煉服氣功法。


    不敢練啊。


    她擔心和之前一樣,越練,食欲越重。真要是那樣的話,豈不是要命了?


    隻是時不時的扼腕歎息:我怎麽就學不會辟穀呢?


    不然的話,象這種時候,也不會因為斷了糧米而餓得兩眼發黑。


    又歎了一口氣,錢柳尖起手指甲,拈了一粒靈米,送入嘴裏,用牙齒慢慢的研磨起來。


    這又是她在斷糧之前練出來的一個技能:慢慢的磨碎一粒米,和著唾液咽下肚,一般接連吃上十來粒米,饑餓的感覺會下去一大半。她又能扛上一個多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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