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師在玉簡裏提到過,水族種類眾多,魚、蝦、蟹,還有海底的水草、珊瑚,甚至石頭,隻要通了靈智,都能成為精怪,晉升水族。


    眼前這位會是個什麽品種呢?沈雲心裏好奇不已。


    據祖師她老人家說,水族身為妖族的一個大分支,也是唯血統論的。其中,血統越純正,在水族裏的地位便越是高貴。


    而血統純不純正,到了化形大妖這個級別,會直接在外形上表現出來。


    血統越是純正,其化形後,越是與人族相像。比如說,到了妖王這種級別的,化形後,不但與人族看上去一模一樣,而且不論雌雄,皆美貌無比。


    反過來,血統越不純,化形的難度越大。好不容易化成人形,卻會保留有原族群的一些特征。比如說,魚類的水妖,會長著一雙一看就是非人族的死魚眼,或者身體的表麵仍然覆蓋著鱗片,或者背上長鰭,有的甚至直接留有一條魚尾。


    而眼前之化形大妖,雖談不上美貌二字,但也儀表堂堂。而且,從其外形上,完全看不出他與人族的不同之處來。


    可見,這位的血統是很純正的,在水族裏的地位不俗。


    紫袍道人似乎完全不知沈雲的這番心語,大大方方的在他的對麵坐下,右手輕輕拂過白玉桌麵。


    立時,香氣撲鼻,桌麵上擺滿了沈雲生平見都沒有見過的珍饈美饌。他有些不適的眨了眨眼睛——用來裝盛這些美味的盆碗盞碟全是上品寶器級別的存在。每一隻都是金燦燦的,能把人的眼閃瞎。


    真闊啊!沈雲更加好奇了。


    可惜的是,相傳,妖族的戰力遠勝同階的修士。化形大妖是化虛真君們也輕易不敢沾邊的存在。唯有道君們才有與它們一較高低的戰力。是以,他也對紫袍道人忌憚得很,不敢在其麵前動用道力。剛才也是借著落座,才飛快的偷看了一眼紫袍道人後腦的妖海。


    結果,他的運氣不太好。紫袍道人象是無意的偏了下頭。於是,他隻看到了妖海裏透出來的綠色靈光,沒能來得及查看妖元。


    “道友遠道而來,請先飲一盞薄酒,潤潤喉。”紫袍道人抬眸,提起桌上的長頸美人玉壺,親自將沈雲麵前的玉盞滿上。


    一股清純的幽香在荷葉狀的玉盞裏“砰”的一下散開。


    那是因為酒水中的水靈氣太過濃烈之故!


    沈雲不由心裏打了個突。


    祖師是高階丹修,而酒水也是可以入藥的藥材之一。是以,祖師用一枚玉簡詳盡的介紹了數百種靈酒,及其酒方。其中不乏天神宗秘製的上品靈酒。


    可是,沈雲卻敢擔保,玉簡裏詳細介紹的那些上品靈酒,在這一杯“薄酒”麵前,完全就是渣渣啊。


    這位到底是何方神聖?沈雲終於意識到自己有些托大了,不該這般冒冒失失的上島。


    紫袍道人給他倒滿酒後,給自己也倒滿,雙手端起玉盞,對沈雲笑道:“貧道先幹為敬。”說罷,一仰脖,咕唧一聲,將空玉盞倒過來,展示給沈雲看。


    沈雲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酒確實是世間難尋的高品階靈酒。


    可問題是,它的品階也太高了,高到以沈雲現在的修為,真象紫袍道人這般一口飲盡這麽大的一盞,估計稍後酒力上來了,他周身的筋脈都會給撐爆,無一能幸免。


    所以,這酒,他最多隻能飲一小口,並且還得含在嘴裏,運轉功法,慢慢煉化。


    但眼前的形勢是,紫袍道人明顯不可能給機會讓他這般慢慢的將酒水煉化。


    那麽,沈雲還有一個辦法,即,佯裝如紫袍道人一樣,也一口飲盡玉盞裏的酒水,實則是暗中動用障眼法,將酒水倒入冰雪秘境裏,暫且封存起來。


    冰雪秘境早已被他煉化。他往其中塞東西,完全可以做到隨心所欲,且不露痕跡。


    可是,這樣真的能騙過紫袍道人嗎?


    沈雲的答案是“不能”。對方是化形大妖,有著與道君們一較高低的戰力,想來眼力與見識也是不差的。他有幾斤幾兩,對方豈能不知?以他的修為,一口飲盡玉盞裏的酒水,卻安然無恙,對方要是真能相信,那才叫怪呢。


    再者,今日之事,全是因為他擅闖在先。歸根結底,是他先冒犯了人家。他若是再騙人,那便真的是一錯再錯,接連打人家的臉了。


    想到這裏,沈雲果斷搖頭,如實說道:“小子修為淺薄,受不住酒力,恕不能同飲。”說罷,他站起來,向紫袍道人行了一個正式的道禮致歉,“小子修為無狀,擅闖貴島,多有冒犯。實在是對不住。”


    “哈哈哈……”紫袍道人撫須大笑,“小兄弟很對老夫的脾氣。”


    沈雲本來聽到他突然大笑,一顆心驟然高高提起。聞言,感覺到他暫且沒有惡意。於是,心稍安。


    紫袍道人從左邊的袖袋裏取出一隻小碗,擺在桌麵上。


    那小碗裏赫然裝著小半碗的酒水。


    “不瞞小兄弟,這酒可厲害了。就是老夫,一迴最多也隻能喝一口。”他笑嘻嘻的指著自己麵前的空玉盞,“真要是一口喝掉這麽一大盞,非得一覺睡上百兒八十年的,才能化去酒力。就小兄弟這身板,隻怕更夠嗆。”


    沈雲暗中鬆了一口氣。還好,自己沒有弄虛作假。


    而紫袍道人這麽一說,顯然是把喝酒這一頁給掀過去了。


    他略一抱拳,表示謝意。


    紫袍道人笑了笑,話鋒一轉,麵上卻現出鄙夷之色:“老夫這平安坊開市,將有兩百年了。這一百多年裏,幾乎年年都有人上島破陣。能夠和小兄弟一樣破陣的人,加起來,也是有好幾個的。隻要有人破了陣,老夫也會象今天一般,擺上一桌好酒好菜,略盡地主之誼。可是,小兄弟是迄今之止,唯一的一個跟老夫直言,不敢喝這酒的。那幾個都是自以為有幾分手段,跟老夫玩障眼法。殊不知,老夫的幻陣最多能算得二流,但玩障眼法卻是公認的一流。”


    說到這裏,他翻了個白眼,哼道,“老夫第一不喜歡的是不誠實之人,第二不喜歡的就是有人自不量力,在老夫麵前玩障眼法。那幾個恰好把兩樣都給占全了。老夫真是被他們氣得不輕,一時手裏沒個輕重,把他們撕巴撕巴,扔海裏喂了魚。不過,事後,老夫都是很後悔的。唉,老夫這破脾氣……”


    沈雲後背上的冷汗嗖的下來了。難怪坊間再無那些破了陣的人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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