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之後,虎躍堂隔壁的那塊空地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色目族人的武館破土動工了。


    他們也按照仙都的風俗,舉行了隆重的奠基儀式。


    沈雲要當值,所以,沒有去看熱鬧。


    事後,聽張管事說,主持儀式的是仙庭的一位仙王。他與色目族的大法師一起執鏟,鏟起了第一鏟土。


    跟仙王一同前來的仙官大人們和隨從們,還有色目族的法師大人們無不鼓歡唿。


    張管事,還有很多虎躍堂的人,卻再也沒有看下去的興致。他們陸續離開,心事重重的迴到了虎躍堂。


    “我剛剛去威武堂交辭呈。”張管事懨懨的說道,“尤長老不在。黃管事要我下午再去。”


    沈雲對此很難理解:仙都那麽多家武館,多他們一家,也不叫多。再說,大家各教各的,正好應了那句‘大路朝天,各走一句’的老話。張管事隻是一個小管事而已,色目族人的武館,真的影響不到他。


    所以,他問道:“你我都隻是一個小管事,何苦非要辭差事呢?”


    不料,張管事一反常態,非常氣憤的說道:“我看不慣!隻要一想到他們以後會收沒有資質的賤民之子學歪門邪道,我心裏就都堵得慌。那些跟爛泥一樣的渣渣,也配學武嗎?色目族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開武館,絕對是居心不良!”


    沈雲……突然什麽也不想說了。


    資質說,又是資質說!


    他很想對憤怒的張管事說,你的資質很好,是不是?你敢不敢劃出道來,與我這個“爛泥一樣的渣渣”,比試比試?


    至於色目族人,他沒有真正接觸過,不知道他們是否居心良不良,不予評價。他一直感興趣的是:仙都不是號稱“仙者如雲”嗎?這些色目族的法師們到底有多厲害,居然沒有人能打過他們?就連仙帝也輸了嗎……


    張管事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說了聲“抱歉”,去他自己的桌子邊,收拾起東西來。


    看樣子是鐵了心不再做下去了。


    沈雲見狀,繼續低頭修補手裏頭的殘書。


    張管事真的辭了差事。第二天,威武堂那邊來了一個管事與他辦了交接。


    待那個管事離開後,張管事最後向沈雲八卦了一迴:那個管事姓吳,原本是威武堂的一個雜役。威武堂那邊也有三位管事辭了差事,人手變得緊張起來。臨時去外麵找,又來不及。所以,尤長老從雜役裏麵新任命了四位管事。吳管事就是其中的一個,被派到藏書閣這邊來接替他。


    末了,張管事連連搖頭:“外麵還沒怎麽著呢。虎躍堂便自個兒降了身份。吳管事……也不知道學了幾天武,看他走起路來,跟隻軟腳蝦似的,怕是連一個時辰的馬步也紮不下來。這樣的人,居然也能當管事!”他本來是要說,吳管事連初級武者也沒有考取。話到嘴邊,立刻意識到沈雲也沒有考初級武者,趕緊換了一句。


    下午的時候,吳管事便從威武堂那邊搬過來了。此時,張管事已經離去。他的房間空了出來。吳管事便住在那間空房間裏。快吃晚飯的時候,他收拾妥當了。


    見沈雲下了差,從前麵迴來,他特意親自送了一碟子綠豆糕到沈雲的屋裏:“請沈管事多多關照。”


    “客氣了。”都說,伸手不打笑麵人。沈雲請他進屋喝了杯茶。兩人很快達成共識:吳管事接替張管事;藏書閣這邊的章程照舊。


    吳管事確實沒有多少拳腿功夫伴身。不過,來之前,他打聽得清清楚楚,知道沈雲雖然與他一樣,也沒有功名伴身,卻是鴻雲武館的高徒。據可靠消息,沈雲是尊師命,從未參加過武試。真正的實力,其實與高級武師不相上下。


    在虎躍堂裏,那些被重點培養的核心弟子往往都會推遲幾年參加武試。待他們武學小成,會被武館推薦,直接參加中級武師試。通過之後,緊接著參加當年的高級武師試。為的就是一鳴驚人,博一個“少年俊才”的名聲。


    威武堂那邊的人,包括尤長老在內,都認為沈雲定也是這種情形。吳管事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也與前頭的張管事一般,供著沈雲。


    於沈雲來說,張管事走了之後,沒有感到藏書閣這邊有什麽變化。硬要說有的話,那就是,吳管事是個謹慎的性子。交接之時,再也沒有人與他說虎躍堂裏的八卦。


    身為依附者,打探主公的行蹤,是犯忌諱的事。趙宣不敢打探,卻在心裏算著日期。知道這天沈雲又該迴家輪休了,一大早起來,攥著聽風堂的計劃,在家裏等著傳召。


    果不其然,上午的時候,齊伯奉了沈雲之令,過來請人。


    趙宣竭力壓製住心中的激動與不安,當即眼著齊伯去見沈雲。


    還是在東廂房的外間。沈雲的閱讀速度很快,完全稱得上是一目十行。


    趙宣雙手平放在膝頭,坐在下首,見狀,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裏,惴惴不安的在心裏猜測:主公莫非看不上我寫的章程……


    就在這時,沈雲已經看完了十一頁的文稿。總的來說,趙宣考慮的挺周全的。尤其是,處處以他為主為尊。但在他看來,缺陷在也此。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想過在聽風堂裏要事事親為。於聽風堂,他隻要用著稱心就行。


    是以,沈雲直接指出這些地方,將主事者改為聽風堂的堂主。最後,他添了兩條:其一,聽風堂的堂主隻聽命於他;其二,聽風堂所需之經費,由他一力承擔。


    “我的意見說完了。趙宣,你拿迴去,再改一改。這些天,我都在家,不會外出。你改好之後,隨時可以送來給我看。”沈雲將手稿又遞還給趙宣。


    趙宣終於完全弄明白了主公的意圖。如此一來,聽風堂堂主的權限大到遠遠出乎了他的想象。


    主公才多大年紀啊!可是,其胸襟與氣魄卻足以為他汗顏!


    單從這一點,他也覺得主公將來定有一備大造化。


    更何況,主公確實是他一直夢想著追隨的明主。


    “主公,上窮碧落下黃泉,宣願誓死追隨!”他雙手捧起手稿,高舉過頭,單腿跪下,俯首起誓,“若有二心,天打五雷劈!”


    沈雲笑著雙手將人扶起來:“伯堂言重了。”趙宣早已及冠,取字“伯堂”。沈雲以字相稱,以示親近,也就是接受了他的效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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