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曾中了奇毒的緣故,還是因為昨晚折騰了一宿,沒有合眼,沈雲倦得很,整整一天,貓在房間裏補眠。連當天的三餐飯都是叫夥計送到房間裏來的。


    下午換藥的時候,他摸著傷口完全退了熱,幹幹爽爽的,周邊的紅腫退去不少,這是好轉的跡象。想來換過這次藥,明早起來,傷口能結痂。


    第二天清晨,沈雲和往常一樣醒來。


    哇,神清氣爽!


    昨天那種昏沉沉,兩個眼皮好似千斤重的倦意感不複存在。


    他連忙爬起來換藥。


    果不其然,傷口周邊的紅腫完全消退了,表麵結了一層痂,手感粗糙,有點兒硬。


    這表明,裏頭的奇毒確實是完全被逼了出來。因為據他的觀察,發現奇毒能使肌體膿腫、生腐,以至完全的潰爛,所以,隻要奇毒不消,傷口根本就沒有結痂的可能。


    他那懸著心,總算是徹底放下來。


    換藥、包紮好傷口後,沈雲換上幹淨的衣服,出了客房。


    昨天,他其實也沒有閑著。隻要稍微清醒一些,便在心裏複原逼毒的過程中,氣息、脈搏,還有體溫,以及身體的各種狀態和反應。理清楚之後,他以百花玉露丸為基礎,試著通過加減藥材,推導能解奇毒的試驗藥方。


    想了一整天,他擬出了四個新藥方。準備吃過早飯,去市集裏抓齊藥材,再迴客棧做試驗。


    解毒的藥,往往很多本身就是有毒的。象他初步擬出來的這四張試驗藥方,裏頭用了很多有相生相克的藥材,總體呈毒性,自然是不能公然拿到藥鋪裏去配的。通常的做法是將藥方分拆開來,去不同的藥鋪裏配。


    縣城的藥鋪有十幾家之多,沈雲從中挑選了七家,終於配齊了所需的藥材。


    當他提著四大包的藥材,從第七家藥鋪裏走出來時,已是下午時分。


    先前顧著配藥,他連午飯還沒用呢。摸了摸空癟的肚子,他提著藥材,去了街對麵的“楊家飯館”——之前買的那些藥材,隻要出了藥鋪,他都會尋個無人的僻靜之所在,放進百寶囊裏。在第七家藥鋪裏,他配的是四味輔藥,也是常見的滋補藥材。再加之,出了鋪子就是熱鬧的大街,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公開使用百寶囊。故而,他一直提在手裏。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飯館裏,跑堂的夥計比客人還要多。


    “兩碗米飯,一盤豬頭肉和一盤青菜。”沈雲隨便挑了張空桌子,將四大包藥材放在上麵,坐下來,跟夥計點了菜。


    “好咧!”夥計送上一小碟水煮豌豆,“小哥稍等。”


    沈雲便坐在位置上,剝豌豆吃。


    才吃了幾粒,自店外又走進來一個人。


    沈雲瞥了一眼,心中訝然——竟然是錢師尊!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穿道袍,做道士打扮。而是身著尋常的半舊藍色棉布夾袍,肩上搭著一隻大褡褳。


    見他這副裝扮,沈雲心裏有些猶豫:顯然錢師尊是在故意掩瞞武者的身份。到底要不要上去拜見他呢?


    就在這時,錢師尊也看到了沈雲,衝他展顏輕笑。


    “世伯。”沈雲見狀,連忙起身,迎上去,抱拳行禮。因為不知道他這迴是做什麽來的,擔心給他捅簍子,所以,不敢以“師尊”相稱,就連姓氏也省去了。


    “世侄,又見麵了。”錢師尊微微頜首,麵露讚許,“你吃過了?”


    “還沒,剛來。”沈雲將錢師尊引到自己的桌子前,招手叫來跑堂的夥計,“加一副碗筷。你們店裏有什麽招牌菜,撿兩樣好的,端上來。”


    夥計笑問:“小哥,要上酒嗎?我們店裏有上好的米酒。”


    沈雲看向錢師尊。


    後者擺手:“不用上酒,吃飯就行。”


    “有熱茶嗎?先送兩碗來。”沈雲揮手。


    “好咧,二位稍等。”跑堂夥計吆喝著去了後堂。


    這迴,他倒是快得很。沈雲與錢師尊剛坐下,他就一手拿著兩隻空碗,另一手提著一隻長嘴的大鐵壺從藍布門簾後麵出來了。


    “熱茶來了。”他小跑過來,將空碗分別放在沈雲與錢師尊的麵前,倒了兩碗熱氣騰騰的茶水,“二位,還要添些什麽嗎?”


    沈雲輕輕揮手。


    跑堂夥計提著大鐵壺退下了。


    “我到這裏尋訪一位故人,沒想到會碰到世侄。”錢師尊端起熱茶喝了一口。


    沈雲將四大包藥都挪到旁邊的空長凳上:“我如今在玉溪鎮租了一個小院子獨住。入秋之後,鎮裏家家戶戶都會泡藥酒,滋補身體。聽街坊說,縣城的藥材品質好,價錢卻要便宜許多。所以,這兩天過來配幾味藥,好跟街坊們學泡藥酒。”


    這話半真半假。


    真的是,在玉溪鎮,人們確實有入秋泡藥酒的風俗。他買的這四味藥,也是泡藥酒的常用藥材;


    假的是,他來縣城,可不是圖這邊的藥材便宜。


    他也知道錢師尊的誌向所在,隻是,他若要對錢師尊坦言石橋坊市之事,必然會牽出他殺掉“黃大哥”等他們三個的事。其中牽涉到三條人命,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肆無忌憚的說出來?


    錢師尊看了一眼四大包的藥材,微微頜首:“秋冬之時,適當用些藥酒是可以的……”


    “飯菜來了!”正說著,跑堂的夥計吆喝著端了飯菜上來。


    錢師尊止住話,靜等夥計上菜。


    “八寶鴨、紅燒獅子頭,還有豬頭肉和青菜。”夥計一邊上菜,一邊報著菜名,末了,送上兩大碗米飯,笑嘻嘻的招唿道,“兩位,請慢用。”


    “來,先吃飯。”錢師尊拿起筷子。


    “是。”沈雲這才端碗。他現在是執晚輩禮,見錢師尊守著“食不言”的規矩,便也不再說話。


    一刻來鍾過後,錢師尊用完飯,放下了筷子。


    沈雲也扒完碗裏的最後一口飯,招唿夥計:“再來兩碗熱茶。”


    “不用了。”不等夥計迴應,錢師尊搶先擺手。他在桌子上放了一塊碎銀子,起身對沈雲說道,“我就住在近旁的客棧裏。走,去我那裏,我們接著說話。”


    “是。”沈雲立時意會過來——錢師尊也有話要跟他說,卻嫌這裏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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