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裏,安全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再加上,姐弟倆猜到所謂“縣城裏最大的武館招學徒”其實隻是騙局,故而,他們不再急著趕路,每天上午沿著山溪趕路,晌午之後便開始尋找合適的宿營地。


    姑奶奶為他們準備的白麵餅子在第四天清晨被吃光了。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動用兩隻小包裹裏的另外兩樣東西——按沈九妹的計劃,裏頭的換洗衣裳要留著到了縣城才能穿;而銀錢……在沒有人煙的深山老林裏,有錢也沒處花呀。


    另外,在這四天裏,他們陸續的添了一些新“家什”:兩塊火石、兩把自製的長木柄石刀兼開山杖(在碗口粗的樹枝上用細山藤綁上一塊巴掌大的薄石塊)、一把長木魚叉(用石刀將一根樹杈的兩頭削尖),還有三隻竹筒。


    這幾樣東西之中,最難得的是那三隻大小不一的竹筒——在進山的第二天,姐弟倆幸運的找到了一片毛竹林。毛竹質地堅韌,而姐弟倆手頭隻有自製的石刀,很是費了一番心思才砍倒一根粗壯的老毛竹。將之拖迴宿營地後,沈九妹的主要精力用在截取竹筒上,生火燒水的事,全落在了沈秋寶身上。後者表現出了超強的學習能力與適應能力,不但完全掌握了生火、燒水的相關技能,而且自製的石刀、魚叉都是使得象模象樣,唯一不足的是,力氣太小,目前隻能幫忙打打下手。


    主要是手頭的石刀太不給力,沈九妹用三個血泡,以及近兩個時辰的辛苦勞作,終於得到了一大兩小共三隻竹筒。


    大竹筒,其作用等同於一隻小號的湯鍋。不過,“竹鍋”的使用方法和真正的湯鍋不同。使用的方法,仍然是沿用“葉碗”,即,在其中放入燒得滾燙的小石子。有了它,姐弟倆再燒出來的水和魚湯裏都少了泥沙與土腥味,卻多了一股子竹子特有的清香,在色澤香等方麵皆有大幅度的提升。


    兩隻小的,則被姐弟倆用來當水囊,用來取水,以及盛燒開的山溪水。


    三隻竹筒徹底解決了姐弟倆的吃喝問題,他們才更有底氣每天隻趕半天的路。


    就這樣,姐弟倆沿著那條山溪走了五天。然後,他們來到了一口水潭邊,驚喜的看到了久違的人煙——時值晌午,有五個獵戶打扮的壯年男子正在潭邊生火做飯。


    沈九妹先發現他們。再三確定他們是獵戶而非山匪之類的歹人,她才牽著沈秋寶慢慢的從藏身的大石頭後麵現身。


    後來,據獵戶們說,他們剛一看到兩個孩子時,差點沒被嚇得落荒而逃——傳說中,山林深處有山鬼,並且,山鬼是吃人的。它們遇到人,會先掏心吃,再吸食魂魄……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對於這一類的傳言,他們獵戶是深信不疑的。再者,在深山老林裏,沒聲沒響的,冷不丁從背後麵的山石上冒出來兩個泥娃,正常嗎?所以,當時,他們的腦海裏率先冒出來的就是“山鬼來了”,好不好!第二反應是,有兩隻山鬼!於是,兩股戰戰……


    好在,沈九妹一現身便按山裏人的方式,跟他們大聲喊山:“吆嗬——”


    少女的聲音清澈悅耳。尤其是調兒特熟,是山民們慣用的喊山調。獵戶們瞬間迴魂。為首的獵戶是一個大胡子。他狐疑的迴應:“吆——嗬——嗬!”


    喊山調的作用除了打招唿,還有表示自己沒有惡意的意思。聽到迴應,沈九妹鬆了一口氣,帶著沈秋寶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人生地不熟的,她需要向獵戶們問路。還有,討點鹽巴。


    雙方接上頭後,大胡子警覺的盯著他們倆,先出聲問道:“兩個娃娃,打哪裏來?”在這片老山裏打獵多年,他沒見過也沒聽說住著山裏人家。不過,一個半大的丫頭帶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娃娃走山路,怎麽看都是不尋常……


    沈九妹聽出來了,他的口音不太一樣。


    有了姑奶奶和表叔的前車之鑒,她不敢再在人前報“牛頭坳村”。這幾天,她反複琢磨,跟沈秋寶編了一套詞:他們是後山村人,父母相繼病亡。表叔說送他們去縣裏學手藝。結果,半道上,表叔不見了,他們倆在山裏走了五天,就走到這裏來了。


    至於“後山村”,純屬胡編亂造。


    “縣裏?哪個縣裏?”大胡子顯然不知道“後山村”,不由擰眉,“這一帶叫做野雞嶺,是三縣交集的邊界之地。”他聽不出兩孩子的口音。不過也正常。在山裏,往往十裏不同音。但是說話時慢一點,再輔之以手勢,山民之間還是能正常溝通的。


    沈秋寶望著自家長姐傻了眼。


    而沈九妹也是腦瓜子裏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弱弱的答道:“表叔隻說是縣裏,不知道哪個縣裏。”


    這副樣子不象是說謊。況且,倆孩子精神不濟,身上的衣裳更是破了大大小小的口子,髒得不見底色。一看就是在山裏混了多日,吃足苦頭的樣子。


    獵戶們稍微放鬆。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後山村?在哪裏?沒聽說過。”


    “倆娃娃叫他們表叔給騙了吧!”


    “應該是的。”


    “沒良心啊!”


    山裏人性情淳樸。猜到倆孩子極有可能是失去雙親,慘遭親戚丟進大山自生自滅的孤兒,獵戶們同情心大盛。


    “可憐的娃,餓壞了吧!”大胡子出頭,招唿兩個孩子一起用餐。


    在山裏,邀請陌生人一起吃飯,是常情。沈九妹沒有推辭,帶著沈秋寶道了謝,大大方方的接受了獵戶們的好意。


    放下手裏的石刀、木魚叉,姐弟倆也忙活起來:沈秋寶幫忙生火;沈九妹更能幹,走到水潭邊,不聲不響的蹲下來,幫大胡子打下手。


    大胡子正在剝一隻灰毛野兔的皮。在他的腳邊還放著一隻已經剝掉皮的野兔。沈九妹拿起這一隻,熟練的掏出內髒,清理起來。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大胡子瞄了兩眼,讚許的點了點頭:“小丫頭能幹哩。”小丫頭的手法麻利得很,很明顯是山裏獵戶人家出來的孩子。


    沈九妹衝他咧開嘴笑了笑,低頭繼續忙活。不一會兒,她便收拾好了。


    看到兔肉收拾得很幹淨,大胡子甚是滿意,將剝完皮的兔子也遞給她:“這一隻,也清洗幹淨。今天吃烤兔子。”


    “哎。”沈九妹雙手接過去,接著埋頭忙活。


    就這樣,等鐵鍋裏的野菜粥熬好、兔肉烤得噴噴香,五名獵戶已經接受了姐弟倆——沒有假,倆娃娃的所作所為,確實是地地道道的山裏娃。可能是失去雙親的緣故,倆孩子很懂事,也顯得比尋常的山裏娃能幹得多。


    如此懂事、乖巧,且身世可憐的孩子很容易得到大人們的好感。獵戶們明顯變得熱情起來,同時,話也多了。


    他們首先是問姐弟倆名字。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沈九妹早就和沈秋寶套好了詞——仙府對山民也是有戶籍管理的。不過,與鎮上的不同。仙府隻登記山裏三歲以上的男丁,不記女名。故而,沈九妹沒有改名的必要,隻有沈秋寶改名為“沈雲”。


    為什麽要叫“沈雲”呢?呃,倆孩子想了好久,也沒能想出什麽好名字。後來,還是沈秋寶剛巧看到藍天之上飄著一朵胖胖的白雲象極了家裏的趕山犬阿黃,覺得最是親切不過,遂以之為名。


    山裏人的學問都不多。給娃娃取名字時,大多數人都是以身邊熟悉的事物為名,象山、樹、石頭、雲之類的,都是取名字的好素材。是以,沈秋寶的新名字並沒有引起獵戶們的懷疑。


    “九妹,雲娃,接下來,你們準備去哪裏?”雖是萍水相逢,但他們都很關心兩個孩子的去向。


    沈秋寶看著自家長姐。後者垂眸,抓著自己的衣角:“家裏沒人……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迴不去了。聽說,縣裏用人的地方多,隻要肯出氣力,就能找到活幹。我想帶著弟弟去縣裏謀一口飯吃。”


    “哪有那麽容易哦!”大胡子摸著胡子歎道。


    其他人沒有吭聲。倆孩子真苦命。可他們也好不到哪裏去。山裏人的日子並不寬裕,大家都是終日裏為兩口吃食而奔波。象現在這樣,招唿倆娃娃吃一兩頓飯,那隻是往鍋裏多加一瓢水的問題;但是,任誰給家裏添兩張口,那都是不堪重荷啊。他們安置不起兩個孩子。


    沈九妹悶聲說道:“我有氣力,總是能在縣裏找到活的。”


    “那倒也是。”大胡子環視同伴們,點頭說道,“縣裏的闊人多,活也多。往年碰到災荒,山裏日子過不下去了,我們也是去縣裏找活幹,混碗飯吃呢。”


    “是啊。”其餘獵戶紛紛應著。


    這是大夥兒都應下了。大胡子爽朗的邀請道:“我們正好要去縣裏走一趟,賣山貨。反正你們又不知道要去哪個縣裏,不如就隨我們一道去縣裏碰碰運氣。”唉,總比放任兩個可憐的娃在深山老林裏等死要強一些吧。


    “謝謝大伯大叔!”他們給的幫助已經遠遠超過預期。沈九妹感激極了,連忙拉沈秋寶起身,一道給他們叩頭。


    “哎呀,這是做什麽!”獵戶們七手八腳的將兩人攔住。


    “值不得你們這麽大的禮!”大胡子安撫道,“人活一世,誰還沒個難處?我們也隻能順路捎你們去縣裏。往後的日子,你們姐弟倆還是得自己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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