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一塊肥肉。為了吞下這塊肥肉,昭和軍閥的皮靴連續踏過三位首相。田中義一參加甲午戰爭時,河本大作還在穿開襠褲。張作霖愛國家,但更愛張家。吞下萬斛淚水的石原流出鱷魚的眼淚。即使政府首相,也隻是軍隊的司務長。

    一、來自海軍中尉的刺殺

    1932年,日本在上海“一?二八”事變中再次獲勝。5月5日,國民黨政府與日本簽訂《淞滬停戰協定》:“上海至蘇州、昆山地區中國無駐兵權,上海為非武裝區,但日軍可在上述地區駐‘若幹’軍隊。”

    日本政府簽署的這些條件,根本不能滿足軍部正在崛起的一夥少壯軍閥的胃口。

    10天以後,5月15日下午5點30分,東京。海軍中尉三上卓帶領黑岩勇、山岸宏等海軍青年軍官,闖入內閣首相犬養毅官邸。來者共有9人,分成兩批。一批走前門,一批走後門。警衛官邸的警察在槍口下很快被製伏。

    在官邸餐廳內,三上卓見到了犬養首相。他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槍沒有響。槍機戲劇般地出現故障。

    “如果聽我說了,你們就會明白。”犬養首相被拉到滿是軍人的會客室時,力圖鎮靜地解釋道。他還想說服這些配帶武器的不速之客。

    “我們為什麽來,你清楚!有什麽話快說!”三上卓吼叫著。

    “講話沒用!”“開槍!”

    黑岩勇和三上卓一齊朝犬養的頭部開了槍。犬養毅滿身血汙,倒在榻榻米上,當即斃命。

    “把皮鞋脫掉吧!”是這位不讚同軍部專製的首相說的最後一句話。

    軍官們是來刺殺他的。沒有人按照習慣,進屋脫鞋。

    隨著犬養首相的葬禮,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短暫的政黨政治,在日本壽終正寢。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戰敗,才有人出來說,犬養毅被謀殺使日本民主政治的發展受到致命打擊。

    日本曆史學家豬木正道評論說,“五一五刺殺推翻了兩次護憲運動中先輩們費盡心血才粗具規模的議會政治,倒退到在帝國議會中沒有基礎的超然內閣時期。”

    軍人飛揚跋扈的時期已經到來。

    近代日本政界的每一起刺殺,幾乎都與中國問題有關。中國是一塊肥肉。為了吞下這塊肥肉,日本幾屆首相紛紛跌落。

    刺殺犬養首相,起因於“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對華政策的分歧。

    犬養毅是日本政界著名民主人士,與孫中山交情很深,一生致力於確立政黨政治。孫中山在《建國方略》中列出對中國革命提供有力幫助的22位日本友人,排第三位的便是犬養毅。

    排第一位的日本革命者宮崎滔天曾經說過:“現今各國無一不垂涎於支那,即日本亦野心勃勃,日本政黨中始終為支那者,唯犬養毅氏一人而已。餘前往支那一切革命之事,皆犬養氏資助之。”

    犬養毅為支持孫中山在日本開展革命活動發揮了很大作用。每當孫中山落難,他就為收容孫中山在日{文!}本奔走斡旋。辛亥革{人!}命爆發後,他很快{書!}到上海,賣力地聲{屋1}援孫中山上台,激烈地反對與袁世凱妥協。

    犬養毅的身材十分矮小。他是在既不能控製軍部一手操縱的“九一八”事變,又不能製止國聯派出調查團的若槻內閣倒台後出任首相的。與國民黨領袖人物的關係是他獨特的優勢。甚至蔣介石落難日本時他對蔣也有過幫助。南京政府的很多要人都與他有私人聯係。犬養毅認為解決中國問題的基本方針應是:承認1922年華盛頓的《九國公約》。公約第一條就規定:“尊重中國的主權、獨立和領土、行政權的完整。”日本也在公約上簽了字。犬養毅堅持認為,若按照軍部的意思,否認中國對滿蒙的主權,即使一時能夠使滿洲從中國分離出來,兩者最終仍會合為一體。這已為曆史所證明。

    “九一八”事變後,犬養毅決定走一條危險的鋼絲:使日本的權益和中國的主權在滿蒙都能顧及。

    1931年12月20日左右,他秘密派遣萱野長知為特使前往南京。

    萱野是退役軍人,曾加入中國同盟會,追隨孫中山達30年之久,與孫中山和國民黨的關係比犬養毅更深。武昌起義前,孫中山曾對萱野以廣東革命軍顧問之重任相托。1925年孫中山臨終時,他是唯一侍奉在側的日本人。由他來調解日趨緊張的日中關係,再合適不過了。

    萱野在南京活動期間,為了詢問犬養首相的意向,拍發了一份很長的密碼電報,卻沒有任何迴音。於是連續拍發好幾份電報,都杳無音信。

    犬養毅的秘密活動就是通過這些電報暴露了。扣下電報的是內閣書記官長森恪。他與軍部的少壯軍人關係密切,森恪先把電報內容告訴了少壯派軍官,再通過犬養毅的兒子警告犬養毅本人。

    森恪是一個政治背景十分複雜的人物。辛亥革命後他代表三井物產,最先向孫中山提出

    提供財政援助;“九一八”事件後又投靠日本軍部,最先出賣其好友和同黨犬養毅。森恪一人就是一部日本現代政治百科全書。為了心目中的日本利益,他可以做任何事,也從不在乎出賣任何人。

    而且還是幾乎完全公開的出賣。

    當時,日本陸海軍和外務省正在與偽滿洲國政府談判,並且在“使中國本部政權對滿蒙死心,使之麵對既成事實隻有加以承認”這一方針上取得一致意見,事實上決定了不與南京政府就所謂“滿洲問題”談判。忽聞犬養毅首相悄悄往南京派去了特使,咄咄逼人的少壯軍人無不感到難以容忍、義憤填膺。

    犬養毅之子犬養健擔任其父的秘書官。二戰結束後,他在遠東軍事法庭作證時說:“森恪曾數次警告我,說總理大臣采取與軍部和滿洲方麵的武力政策相對抗的政策,對總理自身是非常危險的。在幾次談話中,森恪都說過,如果我父親繼續采取反對軍部的政策,那麽父親的生命必有危險。”

    在日本,軍部泛指日軍統帥部。包括參謀本部、軍令部、教育總監部和陸軍省、海軍省。

    開始被軍人視為眼中釘的犬養毅,其實最初與軍部的關係也不錯。在整垮上屆首相濱口雄幸時,還做過軍部的好幫手。濱口內閣是在1929年的世界性經濟大蕭條、田中內閣又因皇姑屯事件倒台後上台的。上台半年便趕上要了他性命的倫敦海軍會議。

    說到1930年的倫敦海軍會議,必須扯出華盛頓會議。1922年華盛頓會議曾規定:日本海軍大型艦隻能為英美兩國的60%。日本軍界長期對這一比率不滿,於是倫敦會議前定出方針,要提高10個百分點,將比率調整到70%。潛艇則保持已有的78000噸水平。

    1930年1月,海軍裁軍會議在倫敦舉行。美國反對日本提出的修改,堅持華盛頓會議的60%比率,而且要廢除所有潛艇。

    會議陷入僵局。

    此時正值大蕭條波及日本。濱口內閣麵對經濟不景氣的現象,決心緊縮財政,協調外交,達成裁軍協議以緩和處於災難中的國民經濟。

    當然也還有另一麵。在皇室和軍閥的夾縫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沿政黨政治爬到首相高位的濱口,深知必須照顧軍部情緒,否則後果難料。

    濱口內閣在會談中為日本討價還價,異常艱苦。終於在3月13日簽訂了日美妥協案,日本擁有艦隻總噸位為美國的69.75%。

    軍部要

    求上調10個百分點,濱口內閣在美國人那裏拿到了9.75個。日本的主張可以說幾乎完全被貫徹了。69.75%與70%,僅僅相差0.25%。

    但就是這0.25之差,竟在日本掀起軒然大波。海軍軍令部長加藤寬治和次長末次信正首先發難,大表不滿,指責內閣不顧軍令部反對而簽約,違反憲法。

    日本軍人在日本政治中之蠻橫霸道,可見一斑。

    倘若反對浪潮僅僅來自軍方,問題還要簡單一些。在野黨政友會也立即隨聲附和,說濱口內閣“明知軍令部有強烈的反對意見,卻無視這一意見,輕率地決定了有關國防的重大問題”,利用倫敦條約開展倒閣運動。其中最積極甚至把它上升到“侵犯統帥權”高度的,就是政友會總裁犬養毅。

    犬養毅因為自己的政黨政友會在大選中遭到失敗,與民政黨的273個議席相比隻獲得174個議席,便為倒閣不惜采取一切手段,把決定軍事力量發展這一最為重要的國政也說成是內閣管轄之外的事,雖然搞垮了濱口內閣,卻也最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當時濱口內閣還硬頂了一會,不顧軍令部的抵製和犬養毅的政友會的反對,簽訂了日、英、美三大海軍國《關於限製和縮減海軍軍備的條約》,即《倫敦條約》。條約批準書交換儀式於1930年10月27日在英國外交部舉行。濱口出席。18天之後,他在東京車站遭到右翼暴力主義者行刺,身負重傷。

    刺客佐鄉屋留雄與臭名昭著的皇室成員、陰謀家東久邇宮有聯係。

    近代日本發生的多起刺殺事件,都與這位東久邇宮有關。

    濱口首相1931年8月26日去世。

    他1895年畢業於東京帝國大學法科,卻死於無法無天的帝國。

    1932年5月就輪到指責濱口“侵犯統帥權”的犬養毅了。當血盟團青年軍官黑洞洞的槍口開始瞄向犬養毅的腦袋的時候,不知他能否記起自己對濱口的指責?

    犬養毅是自1890年日本第一次眾議院大選開始,連續17次當選眾議院議員的著名民主人士,議會內打倒藩閥和擁護憲政運動的主要推動者。日本近代最富盛名的民主政治家,卻親手葬送掉慘淡經營起來的民主政治,這不能不說是近代日本國家發展的巨大悲劇。

    被刺殺前兩個月,犬養毅已經意識到了危險。1932年3月15日,他給青年時代的朋友上原勇作元帥寫了一封信,一方麵對軍人

    犯上的現象表示十分憂慮,另一方麵竭力表白自己的對華政策:“為了在形式上停留在政權分立,而事實上已達到我方目的,我煞費苦心”;“如不遲早改善這種關係(注:指同中國的關係),一旦俄國的五年計劃完成,國家的實力真正得到充實,它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保持長久沉默的。作為對俄國的防備,本人認為應盡早改善與中國本部的關係。”

    戰敗後的日本曆史學者們稱讚這段思慮為“卓越見識”。

    犬養毅本人何嚐不想吞並滿蒙。隻是比起那些狂躁蠻幹的軍人來,他憂慮的眼光更加精細、長遠而已。就是當初賣力地資助孫中山,他也有獨特的考慮。在寫給派去照顧孫中山的陸羯南的一封信中,他說:“願吾兄將彼等掌握住以備他日之用。但目下不一定即時可用。彼等雖是一批無價值之物,但現在願以重金購置之。自去歲以來,弟即暗中著手作此計劃矣。”

    國民黨那些與日本有千絲萬縷聯係的元老們,若知道犬養毅這封密信,知道連孫中山都被稱為“無價值之物”卻又“現在願以重金購置之”然後“以備他日之用”,對他們心目中那些支持中國革命的日本“友人”,不知該作何感想?

    資助孫中山是一張牌,承認中國在滿蒙的權益也是一張牌,核心都是為了日本利益,特別是為了躲避日本即將麵臨的現實危險。

    犬養毅留給中國的所謂“權益”,隻是一個形式上的空殼而已。

    即使如此,軍部也認為他在背叛。

    想走鋼絲的犬養毅,是在刀尖上跳舞。

    1932年5月15日,他終於從刀尖上掉了下來。

    二、大和民族的血祭

    主持刺殺犬養毅的,是極右翼軍人組織“血盟團”。在軍法審判中,行動頭目、霞浦海軍航空兵軍官古賀清誌中尉對法庭說:“國家的狀況到了非流血不能改善的地步。”他的助手、親手打死犬養首相的三上卓海軍中尉,則說這次行動是一場革命,意圖是要造成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和諧一致。三上卓大聲在法庭上說:“我們既非左派,也非右派。”隻有開第一槍的黑岩勇略表後悔:“我感到遺憾。不過,我認為他在劫難逃,因為他必須成為國家改革祭壇上的供物。”

    被審訊的軍官們收到了110000多封表示支持的信件。有357000人在一份請願書上簽名,要求對血盟團人員寬大處理。新瀉市竟有9個人把他們的小手指砍下來,泡在酒精裏送給陸軍大臣荒木貞夫,並附

    信說,雖然被告“犯了法,他們的動機是純潔的。他們的自我犧牲精神使我們深受感動”。大阪律師協會走得更遠,竟然通過一項決議,聲稱從最深刻的意義上講,刺客隻不過是自衛。後來公布的司法省、陸軍省和海軍省的聯合聲明這樣說:

    本犯罪案件的動機和目的,據各犯人所說,是由於我國最近的形勢在政治、外交、經濟、教育、思想和軍事諸方麵停滯不前,以致國民精神重又頹廢墮落。因此,如不打破現狀,帝國將有覆滅的危險。這種停滯不前的根源是因政黨、財閥和特權階級互相勾結、營私舞弊、輕視國防、無視國計民生、腐敗墮落所致。必須鏟除這一根源,完成國家的革新,以建設真正的日本。

    聯合聲明幾乎成了被審判者的宣言書。可見日本的法律當時墮落到了何等地步。

    如上所述,審判期間,公眾對殺人者表現出極大的同情。每天都有請願的人群聚集在海軍軍官的交誼團體水交社外,有的甚至徹夜等候在外麵,希望與罪犯的辯護律師會麵,以表示支持。首犯古賀清誌的父親表示每天都收到來自全國的許多信件:“信啦、禮品啦、點心啦,另外還有一位秋田縣的姑娘來信,說是想做古賀的妻子……

    辯護律師介紹,還有很多姑娘自薦到三上卓中尉那裏。

    日本的法西斯運動受到社會廣泛支持。

    曆史學家豬木正道說,日本進入了瘋狂的時代。埋葬了犬養毅之後,新首相是海軍大將齋藤實,美其名曰“舉國一致內閣”,舉國一致幹什麽?

    舉國一致走向戰爭而已。

    瘋狂野蠻的日本戰車,被卸下了最後一道限速鎖鏈。

    如此主動、如此積極、如此自覺、如此大麵積地轉向法西斯主義的日本。今天卻振振有詞地說這一切是根源於別人。服部卓四郎的《大東亞戰爭全史》,就當年日本的政治轉型提出了三個理由:

    其一,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列強對日本的壓迫、尤其是美國的壓迫。

    美國主張廢除日英同盟、在華盛頓會議上限製日本海軍主力艦的噸位、廢除石井/藍辛協定、限製日本在滿蒙的特殊權益、製定排日的移民法案等,給日本的前途投下陰影。

    其二,西方列強對日本的經濟排擠。

    隨著工業化的躍進,日本日益需要從海外進口物資和向海外開辟市場,但歐美國家紛紛高築關稅壁壘保護自身產業,麵臨人口過剩、資源貧乏、資金不足的日本,逐漸

    被從世界市場上排擠出去,生存從根本上受到了威脅。

    其三,中國的排日運動。

    認為中國收複國家權利的運動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民族自決運動相結合,矛頭直指日本,排日政策同時為中國提供了統一國家的手段,抵製日貨運動彌漫中國,發展到了叫喊要收複旅順大連和南滿鐵路的地步,終於釀成滿洲事變的爆發。

    這就是服部卓四郎在《大東亞戰爭全史》中提出的日本轉向法西斯的緣由。

    核心其實就一句話:都是別人的錯。

    侵略別的國家,占領別國土地,屠殺別國人民,掠奪別國財富,不但不應由日本負責,日本自己還滿肚子牢騷、滿內心委屈、滿腦袋不服。至於日本應負什麽責任?一點兒也沒有。“九一八”事變、“七七”事變、“珍珠港”事變竟然都是別人的不是,沒有日本的不是。

    這樣的書竟然被選定為日本的教科書,看來還不僅僅是用島國國民性的狹隘來解釋那樣簡單。如果早些把這些堂堂正正的法西斯理由、戰爭理由炮製出來,當年的日本為什麽還要無條件投降呢?

    日本現在年年在廣島原子彈爆炸那天為日本的戰爭受害者搞和平祈禱,卻從來不為其發動侵略戰爭死難的中國人、朝鮮人、菲律賓人、馬來西亞人、印度尼西亞人、越南人、泰國人、緬甸人這些戰爭受害者的和平祈禱。隻記住兩顆原子彈,隻記住自己受了原子彈之害,忘掉當年雪片一樣支持法西斯分子的信件,忘掉主動願意嫁給他們的姑娘,忘掉剁下來泡在酒精裏的那些手指,忘掉當年張燈結彩、扶老攜幼為其軍隊攻城奪地而歡唿、遊行、慶祝,能夠總結出真正應該銘記的教訓嗎?如果僅僅祈禱把和平和生存留給自己而不在乎別人的死亡和苦難,甚至還要刪改教科書中的有關記載,甚至再編纂那些滿紙謊言的所謂“教科書”,軍國主義真的能夠在日本根絕嗎?我們也有一些“胸中有數(各種各樣的統計數字)、目中無人(國民特質、思維習性)”的學者,認為日本轉向法西斯的原因雖然在內部,卻主要是少數軍人不滿現狀所致。認為1921年華盛頓九國會議後,日本開始實行裁軍,軍費由1921年的7.3億日元下降為1930年的5億日元以下,減幅達40%,引起軍人的強烈不滿。“對於職業軍人來說,除了軍事以外他們沒有其他特長,裁軍等於砸他們的飯碗。此外裁軍以前職業軍人是社會上最受尊敬的人,軍隊是最光榮的職業。但裁軍開始後,職業軍人一下變成社會上多餘的人,最好的學

    生不再報考軍事院校,一些飯店甚至拒絕穿軍服者進入。裁軍給職業軍人們帶來的失落感和焦躁感是可想而知的。”

    東郭先生一樣善良的學者又為對方想出一條多麽絕妙的出路:軍費削減竟然也成了轉向法西斯的理由。前者說轉向法西斯不是日本的選擇而是美、英、中迫使日本作出的選擇,後者說即使是日本的選擇,也是日本軍人的選擇而不是日本民族和日本國家的選擇。

    法西斯禾苗為什麽在日本長得如此茁壯、如此瘋狂?其土壤在哪裏?養分是什麽?根須在何處?僅僅是少數壞分子蒙蔽了廣大人民群眾?

    以少壯軍官為主的日本昭和軍閥集團的瘋狂,根源於日本社會情緒的瘋狂。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的熱血青年。都想用熱血開辟出一條理想的前進道路。但一個人會走入誤區,一代人也會走入誤區,甚至包括一個民族。導致整個國家轉向法西斯的責任,絕不能僅僅歸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遠東軍事法庭判處絞刑的幾個甲級戰犯。當俄國的熱血青年推翻了羅曼諾夫王朝,實現了1917年的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中國的熱血青年推翻了愛新覺羅王朝,實現了1911年辛亥革命,並在1919年的“五四”運動之後開始了新民主主義革命,日本卻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

    1926年12月25日,當北伐軍正在中國大地摧枯拉朽、莫斯科的斯大林與托洛茨基正就中國革命問題爭辯不已的時候,日本第一百二十四代天皇裕仁即位,改元“昭和”。由此開始了一場以少壯軍人為前導、以清除腐敗為旗號、將整個日本拖入法西斯深淵的“昭和維新”運動。

    這夥少壯軍人也是日本的熱血青年。他們對日本現存社會充滿了批判。但他們批判的武器不是馬克思主義,而是法西斯主義。

    青年軍人組織櫻會在宗旨書中說:“我們必須首先指出作為國家核心的執政者們的重大責任。”“他們無視自己的職責,在施行國策中缺乏雄心,毫無振興大和民族的根本精神,隻是醉心於謀取政權、財物,上瞞天皇,下欺百姓,政局洶洶,腐敗已極。”“社會即將沉於汙穢的深淵,高級當政者的悖德行為,政黨的腐敗,資本家不顧大眾利益,華族不考慮國家將來,宣傳機關導致國民思想的頹廢,農村凋敝,失業,不景氣,各種思想派別組織的活動,糜爛文化的抬頭,學生的缺乏愛國心,官吏的明哲保身主義等等。”

    政黨行徑醜惡和以奪得政權為目的相互傾軋,造成政界和社會的紛擾不安,形成了黨賊;財團貪

    得無厭,操縱金融與市場,不顧國計民生,形成財賊;政府依靠其權勢橫征暴斂,貪汙腐敗,民不聊生,形成權賊。

    “三賊”相互勾結,橫行國內,必須將其打倒。

    怎麽打倒?用北一輝1919年在上海用清水米飯泡出來的《日本改造法案大綱》。隻有軍人奮起,才能打破腐敗的政黨政治。

    熱血與獻身,在日本導致的竟是最反動的法西斯主義。整個20年代,在日本以軍人為主幹的法西斯組織真如“雨後春筍”。

    1919年北一輝、大川周明建立第一個法西斯組織猶存社。

    1923年“三羽烏”之首永田鐵山迴國,建立二葉會。

    1924年平沼淺一郎發起成立國本社,大川周明成立行地社。

    1926年赤尾敏領導成立建國會。

    1927年鈴木貞一、石原莞爾組織木曜會,西田稅成立天劍黨。

    1928年海軍出現王師會。

    1929年,二葉會與木曜會合流,成立一夕會。

    1930年9月,參謀本部少壯派軍官成立櫻會。

    由永田鐵山的二葉會開頭,整個20年代,日本軍隊中出現一百多個法西斯團體。參加者從七十多歲的退休元帥、日俄戰爭期間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司令官東鄉平八郎海軍大將直到士官學校剛剛畢業的少尉官佐。

    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夕會和櫻會。佐級、尉級軍官中所謂有誌、能幹的“英俊人物”多集中在這兩個組織裏麵。這兩個團體雲集了昭和軍閥集團的精銳。

    一夕會1929年5月19日成立。

    成員中大佐軍銜的有河本大作、山岡重厚、永田鐵山、小畑敏四郎、岡村寧次、小笠原數夫、磯穀廉介、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賢二、東條英機、渡邊久雄、工藤義雄、飯田貞固、山下奉文、岡部直三郎、中野直晴;

    中佐有橋本群、草場辰巳、七田一郎、石原莞爾、橫山勇、本多政材、北野憲三、村上啟作、鈴木貞一、岡田資、根本博;

    少佐有沼田多稼藏、土橋勇逸、下山琢磨、武藤章、田中新一。

    櫻會成立的時間稍晚於一夕會,於1930年7月17日誕生。成員中大佐隻有重藤千秋一人;中佐有阪田義郎、樋口季一郎、橋本欣五郎、根本博;大尉有馬奈木敬信、長勇、田中清、櫻井德太郎、田中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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