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新郎把晚上這迴事對阿祥說了,阿祥就大聲說:


    “這狗東西!我揍它!”


    阿祥說了這話的第三天,洋房子裏出了一樁事:那個黑狗兵兵死在廚房門口。


    這事到早晨才發見。誰也不願這怪可愛的兵兵死去,可是一摸,冰冷的:死得連一點兒氣都沒有了。


    那位頭發很光的小夥子差點兒沒哭出來。他叫高升去弄個木箱來,把兵兵的屍身裝進去,埋到後麵的空地裏。他還拿著一塊木片寫了幾個字插在那上麵。他還說他打算寫一首詩來悼它。


    這迴事阿祥都親眼瞧見的。


    “我親眼瞧見的,那小夥子還規規矩矩地送那個箱子到後麵,嘴裏嘟噥些什麽。”


    不過阿祥不知道那小夥子到底寫了詩沒有。


    “他說他還得瀉什麽屎,我可沒瞧見他瀉。”


    “那脖子上的圈子呢?”小焦睜大著眼問他。


    阿祥愣了會兒就叫起來:


    “埋進去啦,那圈子!”


    “真是!銀的哩!”


    “也許銅的。不過……不過……”


    “唔,總得值什麽幾個……幾個……”


    “。唔。”


    又到了晚上。


    天上有了幾片雲,連天河也瞧不見。


    這迴有三個人爬進籬笆。


    小焦緊跟著阿祥。阿祥象在自己家裏似的那麽熟。


    新娘站在前麵一點:把風。


    阿祥彎到一棵小樹的後麵去。


    “這兒這兒!”


    一根木標。


    他們用尖石頭挖著土,不叫放出一點聲音。汗水往黃土裏直滴。


    風吹著樹葉響,小焦可一點不怕。


    挖呀挖的,忽然發出一種沉重的聲音:這是木箱。


    他們拿手掘。指甲裏填滿了土,指甲縫發脹。


    “有釘哩,媽的!”


    木箱釘著釘。蓋子怎麽也扳不開。小焦又摸起那塊尖石頭插進縫裏去。他咬著牙,出氣也不叫出一點兒聲響,就喘得更厲害。


    “開了點兒啦。用勁!”


    阿祥兩手就更使勁地扳那蓋子。膀子用力得顫起來。


    格達!開了一隻角。


    兩個害怕地四麵瞧一下:黑的。


    其餘的釘子可就好對付了:手扳著容易用得出力氣來。他們竟能一響也不響拔出了三根釘。


    手指疼得不大靈活起來。可是不能停。


    阿祥扳著那蓋子,小焦把左手伸了進去。


    一陣沙沙的響。地下的小蟲子馬上停住了叫聲。隻有外麵的蛤蟆倒起勁地嚷了起來。


    有人麽?阿祥猛地掉過臉去,可是什麽也瞧不見。


    小焦滿不在乎地摸著:手抓著了那個圈子冷的。那狗脖子比以前細小了點兒,圈子就槍了一圈。


    “摸著了麽?”


    “摸著了。拿不出來,可是。”


    拿不出來:它的腦袋比那圈子大得多。


    小焦把右手也伸了進去。左手捺著那腦袋,右手抓著圈子往上麵脫。


    不成。


    一股衝鼻子的臭味兒打扳開的縫裏往外迸。


    輕輕的一陣腳步響:他們一聽就知道這是如意。


    “掏著了麽?”


    小焦沒答。


    “沒哩,”阿祥咬著牙輕輕他說。“你幹麽走過來?”


    “如意你還是去把風,別讓他們……”


    “真是。我怕。”


    老是一會又有什麽聲音,一會又沒有;又象是腳步響,又象不是。


    阿祥害怕地東瞧瞧,西瞧瞧。


    可是小焦專心地在對付那圈子。


    “總得把它那腦袋割下來才成。”


    如意緊緊地挨著小焦,她睜大眼睛瞧著前麵黑的……


    突然擦擦擦!


    突然一道光掠過來!


    “哈哈哈,三個哩!”


    七手八腳把他們三個抓住。他們三個的眼睛給光刺得睜不開。


    “送到公安局去!”那光頭發小夥子的聲音。


    新娘新娘和阿祥象木頭似地站著。身上五顏六色的。汗臭和著木箱裏的味道到處彌漫著。他們的手指疼得發麻,就輕輕地抓著拳。


    “跟我走!”


    地下那些影子就笨笨地移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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