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使覲見?”猛的聽到殿上的閹人們扯著嗓子喊這樣的話,殿上一些心思不是怎麽活泛的將領們卻也不由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實在是因為這些將領們在心中下意識的認為,實力強盛如他們,天下又有誰的使者值得他們的大王擺出這樣的陣仗呢?


    但其中心思活泛的將領們,在這個時候臉上卻還是露出了恍然之色。


    “原來是汴梁那邊的使者到了。”


    心思活泛者在心中這般暗暗想著,然後他們便也就不由看到,一名和他們一樣身著宋製官服的紫衣大員,略帶著急的邁步來到了殿上。


    “臣,副樞密使劉十六,拜見大王。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作為龍鳳皇帝韓林兒名義上親自派遣的使者,按說以劉十六這種朝廷“天使”的身份,即便張世華貴為大宋藩王,也是不能在其沒有公開聖旨的時候,受他的禮的。


    可在這個時候,殿上的一眾楚臣們,看著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乖乖的向張世華行跪拜大禮的劉十六,卻是沒有感覺任何不對。


    本來嘛,現在的天下,便就是強者為尊。


    且不說大楚本來就隻是在名義上受龍鳳朝廷節製,實際上和龍鳳朝廷沒有半點關係。


    就算是有關係,但現在大楚如此強盛,而中原那邊卻是內鬥不休,慘敗連連。


    一看就是作為求援而來的劉十六,向他們的大王行跪拜之禮,在這個時候,也本就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所以俯看這殿下跪著的那個“朝廷”使者,張世華“恩”了一聲,便也不由旁若無事的擺了擺手,讓其從地上站了起來。


    “劉樞密,本王已然將我大楚帳下文武全部召集來了。劉樞密若有什麽政令,在這個時候便也可以宣布了。”


    “是。”完全像是一幅下屬模樣的劉十六聞言趕忙點了點頭。


    然後,略感好笑的群臣們便也就不由見其從懷中取出一封好似是聖旨的東西,“聖旨在此,還請大王接旨。”


    “恩,臣接旨。”身著九章冠冕之服的張世華,聽到劉十六這話,竟然二話沒說,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走下台階,負手立在了殿上。


    而殿上的群臣們見此,相視而顧的他們不解的看了看,但卻還是因張世華的動作而相繼跪倒在地。


    “皇帝詔曰:江浙朱元璋,目無朝廷,不遵政令,自稱國公,強征寨糧以自肥。擁兵自重,跋扈無禮,其罪惡極。故特命楚王興兵討逆,還請楚王殿下接旨!”


    在殿上眾將驚訝的目光之中,作為龍鳳朝廷使者的劉十六,竟是當著眾人的麵大聲的念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而猛的聽到這樣的話,跪在地上的一眾文武,也不由驚訝的麵麵相視。


    “臣,領命,接旨!”那邊,立在殿上的張世華卻是早有預料一般的彎了彎腰、抱了抱拳,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顯得驚訝。


    因而見此,跪著的眾文武們頓時便也就明白了。在暗中,龍鳳朝廷那邊肯定早就與自家大王達成了什麽交易了。


    現在,在元蒙朝廷的瘋狂反撲之下,中原的龍鳳朝廷局勢可謂是一潰千裏。


    在這樣的關頭,有能力支持龍鳳朝廷,幫助他們渡過這段危險期的,便也就隻有實力強大的大楚。


    如此,為了能夠換取楚王張世華的物資支持,處在生死危亡時期的龍鳳政權自然不建議給予大楚攻打江浙的大義。


    畢竟不論是大楚,還是江浙朱元璋,他們都僅僅隻是在名義上屈從於龍鳳朝廷罷了。


    兩者無論是那個滅亡了,短期之內,龍鳳政權的執掌者劉福通都不會遭受什麽損失。那麽以一個對自己造不成什麽影響的虛名,來換取有可能能讓自己渡過絕症的良藥,何樂而不為呢。


    待殿上一眾心思靈活者們想通這一點,他們果然便也就不由看到,從劉十六的手中接過了聖旨的張世華在這個時候,義正言辭的拿著聖旨對著他們高聲講道:“本王曾有言在先,本王起兵,為的乃是整個天下,為的乃是維護我漢人道統不失。


    江浙朱元璋,不過就是一淮右布衣,吾皇皇恩浩蕩,不計其出身,讓其做了一省平章,總領江南一省軍政要務。這般恩賞,可謂今古罕見。然卻不成想,此輩狼子野心。


    先是自稱國公,目無朝廷;其後又在治下強征寨糧,使得民不聊生。而今,本王既得朝廷之命,為天下計,必當統帥兵馬,活擒此獠。”


    “吾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聽到張世華這般說,殿上群臣不管心中如何想的,頓時便也就不由山唿起來。


    故而緊接著,在這至正十九年五月三十日,進士出身的大楚才子,在張世華帳下擔任著王府長史的王士元,便就不由當場做了一篇《討江浙檄》,正式開始了對江浙的宣戰。


    ……


    “國公爺,不好了,不好了。那楚王張世華,假稱奉朝廷之命,做《討江浙檄》,欲領兵攻我!”大楚對江浙宣戰的消息,在被張世華傳播開了以後,頓時便就以每日五百裏的速度傳到了金陵來。


    而從浙南之地,剛剛返迴金陵不久的朱元璋聽到這樣的消息,本是城府深沉,麵不漏喜怒的他,卻也頓時不由被張世華這突如其來的站在道德製高點的宣戰,給氣的怒發衝冠。


    “這豎子,覬覦我江浙便罷了,竟還敢誣我名聲。他日若擒得這豎子,我非要手刃了他不可!”怒氣衝衝的罵了一番,不過對於這件事,朱元璋到底也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了。


    故而在喝罵了一番,稍泄了心頭怒火之後,朱元璋便也就不由轉身看向了自己的親衛統領,那個因張世華這個蝴蝶的煽動,而幸運的奪過了要他性命的紹興之戰的馮國用吩咐道:“國用,你立即給我將徐達、善長他們召來,我要與他們一同商議破敵之策。”


    “是!”這個關頭,馮國用自然也會無有二話。


    趕忙答應一聲,便也就快步退下,傳喚朱元璋的浙西政權中,以徐達和李善長兩人為首的文武官員去了。


    ……


    “賊子張世華狼子野心,此番假借朝廷名義犯我。爾等皆是我帳下肱骨,不知對此,可有何破局之策?”


    片刻後,吳國公府的正殿之上,坐在主坐的朱元璋,掃視著堂下濟濟一堂的文武將官,已經恢複平靜,臉上看不出焦急喜怒的他,便也不由這般朗聲問道。


    而聽到朱元璋這樣問,用了好一會功夫,終於將這個震驚的消息給消化下來之後。


    堂下的一眾文武將官們,便也就不由低下了頭,苦思起了應對之策。


    “國公爺,前不久賊子張世華已然攻克了安慶。故而臣以為,此賊接下來,定然會以水師犯我池州。而池州乃是我軍屯田之處,現如今,屯田所得的夏糧馬上就要入倉了。


    池州不容有失,臣願領兵,為國公爺守住池州。”


    片刻後,一個武將從位列之中站了出來,不由毛遂自薦的對著朱元璋道了這樣一番話。


    而安坐在主坐上的朱元璋,忽的聽到這樣一番頗有豪情的話,眼睛則也頓時不由一亮,“好,永忠不愧我為帳下樞密僉院,果真豪勇。明日,你便就點一萬水師兵馬,與通海一起,作為先鋒,支援池州。”


    “是,臣等領命!”作為執掌吳軍水師的大將,接替他的兄長元帥廖永安的官職,做吳軍將領中第二把交椅的廖永安,聽到朱元璋這樣的話,自也是想也不想,趕忙便就答應下來。


    因而見此,受其豪情所鼓,堂下的一眾將佐們,便也就不由紛紛為朱元璋出謀劃策起來。


    但就在眾將官們七嘴八舌的為朱元璋獻策時,立在武將之首的僉樞密院事,在這個時候卻是默然不語。


    “天德”注意到徐達無言的朱元璋喚了一聲,“我見你雙眉緊皺,可是有什麽擔憂啊?”


    “迴國公爺”被朱元璋點了姓名,徐達自然便也不由抱拳站了出來,“大楚張世華,妄興無義之師。雖然其人帳下兵馬甚眾,但對於這等狼子野心的無義之輩,臣倒也並不懼怕。


    可那浙東張士誠,卻也一直是亡我之心不死。雖然前不久,浙東張賊被炳文(耿炳文)、鼎臣(湯和字鼎臣)、阿良(吳良)領軍殺得大敗。但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因而臣不禁擔憂,此賊會趁著我軍與大楚張賊作戰時,和張賊聯盟,夾擊我軍。”


    “這……”


    猛的聽到,原本還氣氛熱烈的一眾將官,卻頓時不由相繼沉默。


    要知道,張士誠可是他們的老對手了。這些年來,自從張士誠的兄弟張士信被俘而死在朱元璋的手中之後,張士誠便也就朱元璋徹底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


    幾年的亂戰下來,幾萬條人命被填進去,雙方的仇恨之深早就濃的化不開了。那麽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是自己是張士誠,自己也是一定不可能會放棄這樣一個報仇雪恨的絕世良機吧。


    故而被徐達猛的點出這個問題後,就連朱元璋自己,也都不由皺起了眉頭。


    “國公,對此,臣下倒是有一計。”就在堂上的一眾將官們一個個緊皺眉頭和朱元璋一起苦思計策的時候,文臣那邊,作為朱元璋帳下文臣之首的李善長在這個時候終於是站了出來。


    因而見此,苦思無策,正感到棘手不已的朱元璋,頓時便也就不由喜上眉梢,忙揮手言道:“百室既有言,便快快講來。”


    “是”李善長應了一聲,然後抱了抱拳,便也不由言道:“國公,現如今西楚那邊,那楚王張世華依然坐擁三省之地。單以兵馬實力而論,此賊無疑要遠超浙東張士誠。


    臣觀史書,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圖謀敵人時,往往都是先易後難。張士誠實力遠弱於西楚,其治下浙東,又是江浙最為富庶之地。故而在臣下看來,國公或許可假意向張世華稱臣,麻痹西楚。而後等國公消滅浙東張士誠後,在謀求西楚。”


    “這……”聽到李善長這樣說,朱元璋微微一頓,卻是不由下意識的摸起了下巴上的胡須。說實話,李善長方才的建議,他的確是有些心動了。


    可在摸這下巴上的胡須,默然思慮了片刻之後,最後朱元璋卻是毅然決然的搖了搖頭。


    “此乃大爭之世,正是大丈夫勇猛精進之時。在此之時,若想成就一番大事,又豈能避難就易。再說,西楚張世華,也是一個無信之輩。當初他與天完結盟,立約“永結好,不相攻”。


    可等天完內亂,此賊還不是出兵吞並了天完。”


    話說道這裏,朱元璋麵色一肅,拳頭一握,堂上群臣便也就不由聽其語氣決然的言道:“自從本國公濠州起兵至今,以近十載,經大小戰事不下百餘,方才得有今日基業。


    西楚張世華,狼子野心,妄興兵戈,覬我疆土。此番來犯,我必要讓此賊知曉天高地厚不可!”


    ……


    至正十九年,六月初五。


    在張世華以自己楚王的身份對浙西朱元璋正式宣戰三天後,作為大楚領軍元帥兼中將軍銜的明玉珍。當即便也就不由率領鎮守在安慶路的安東軍和安定軍兩軍兵馬,對著與安慶路僅僅隻有一江之隔的池州路發起了進攻。


    是以至今,這個原本曆史上的巴蜀天子,率領著足足三萬水師兵馬,攻打吳軍康茂才鎮守的池州路,也足足有兩日時間了。


    而正如我們方才所言的那般,池州路乃是浙西的後勤屯田基地。


    因而在池州路這個地方,吳軍並沒有留守太多的精銳兵馬。除了康茂才帳下的三千老卒頗有戰力外,餘下的那五千餘屯田士卒,根本就是用來湊數的,缺乏訓練,沒有上過戰陣,甚至連裝備都缺乏的他們,對於久經戰陣的三萬楚軍來講,根本就造不成任何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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