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錯怪世交。”

    “老爺子不顧惜自己就罷了,難道兒女都不顧了?這孩子才四歲吧。”他隨手提起白家幼子,如拎著一個酒壇隨時可能拋出。

    “禽獸。”場中一陣驚唿,白昆玉與白鳳歌都露出惶急之態,盯著搖搖晃晃的幼弟。男孩倒沒哭,費力的仰頭看,小嘴扁扁的,極是不喜眼下的姿勢。

    老人激紅了眼,“反正白家萬無生理,何須故作姿態,給個痛快便是。”

    “好。”

    蕭世成一頓,唇角殘忍的一笑。

    小小的孩子立時撞向擺在場側的石碾,眼看慘不忍睹,半途飛撲出一個身影撈住了孩子,堪堪止住了慘劇。

    迦夜無奈的默歎了一聲。

    看來下手太輕,那個家夥居然衝破禁製找了過來。

    立在場中的人緊緊抱著險些喪命的孩子,年輕的臉上怒發欲狂。

    正是謝青嵐。

    “謝五公子。”蕭世成並不意外的揚眉,語氣揶揄。“終於肯出來了?我正在猜你要羞羞答答的躲到什麽時候。”

    少年沒有迴答,把孩子往院角推了推,男孩似也知道不妙,乖乖的沒有掙動。

    “要說還是逃走比較明智。”對方一副不甚苟同的模樣。“憑你一個人救得了誰?據密報說你也中了淚斷腸,還剩下幾成功力?”

    “世侄不必顧及我們,能脫身盡量走,留得一個算一個,將來有機會再替白家報仇雪恨。”白家人隱約浮現的希望被無情的話語澆熄。老人精於世故,早知無望,揚聲勸誡提示。

    謝青嵐拔劍而立,眉目慍怒,誓有必死的決心。

    “別擺那種架勢。”蕭世成隻覺好笑,不遺餘力的打擊。“瞪我做什麽,一切的禍首是你。謝五公子學人英雄救美,卻引入了覆家滅族的禍水,這筆帳該算在你頭上才是。說起來還真該致謝,若無你的幼稚,計劃執行起來還沒那麽容易。”

    劍一般筆直的身形開始發抖,像被無形的力道摧折。

    “你以為江湖是什麽,小孩子過家家?容得你快意行俠縱情遊戲?要是江南武林都是你這等角色,我也不必費盡心機蠶食了。男子惡毒的挖苦,揚手掠過白家眾人。“看見沒,那些人命係在你頭上,害死他們的不是我,是你。”

    “住口!”謝青嵐嘶聲大吼。

    蕭世成的話語很有效,涉世不深的少年被山一般的

    負疚壓力逼得形近崩潰。用力握住劍,骨節白得泛青。

    “拔你的劍。”一字一字從牙縫中擠出。

    “對你,還輪不到我動手。”蕭世成輕蔑的看著他,視如螳臂當車。

    “別說我不給機會。”像貓捉老鼠般戲弄,一種穩操勝算的快意。“要能依次勝過我手中的五人,我就放了白家上下。如何?”

    “這是你說的。”突然有了一線生機,少年眼睛亮了一下。

    “當然,以我南郡王府的名義保證。”男子笑吟吟的負手。“你盡可一顯身手,讓我看看謝家子弟功力如何。”

    白鳳歌摒住了唿吸,白昆玉卻和父親一起垂下了頭。

    以一敵五,不過是個殘忍至極的遊戲。或許對蕭世成而言,摧折謝青嵐的精神意誌才是真正的樂趣所在。

    隨著擊掌,站出了第一名隨從。

    出戰

    時間在靜靜推移,習武場仿佛凝固了一般。

    跳躍翻滾的人猝然彈開,分出了勝負,一個人再沒有爬起來。

    凝視著場中搖搖欲墜的少年,蕭世成擊掌讚賞。

    “不錯,中了淚斷腸仍有這等身手,不愧是揚州謝家的人。”不等對方急喘平複,他無情的喝令。

    “第二個,上。”

    第二人的攻勢更強,而謝青嵐本就不多的真氣拚過第一輪後僅剩了苦撐,漸漸連撐下去都難,轉眼添了數處血口。白家眾人自知勢去,不忍再看,許多都低下了頭。

    “強弩之末,不穿魯縞,何況你頂多算流箭。”蕭世成刻薄的評論,少年左支右絀,勢如危卵,與對手的遊刃有餘對比鮮明。

    “廢了他的手筋,留下一條命。”遊戲接近尾聲,男子揚聲吩咐。“我要看看謝家老兒瞧見成了廢人的兒子有何反應。”

    “是。”

    對答間劍芒如水,順勢抹上了謝青嵐的右臂,不無得意的結束一場毫無懸念的拚鬥,劍鋒割破衣料的一刹,身體驀然刺痛,登時軟下了手,幾不置信的望著胸口的劍柄。

    眾人隻覺眼前一花,攻襲的二人之間突然多了一個瘦小的身影。

    迦夜皓腕輕振,已將謝青嵐隔在了身後。

    對陣的男子無力的軟倒,不知何時一把短劍沒入了胸膛,瞬間剝奪了生命。

    猝變忽來,所有人都驚住了。

    “怎會是

    ……葉姑娘……”白鳳歌驚愕的消失了聲音。

    白昆玉愣住了,白老太爺第一次認真的打量少女,越看越是驚異。

    女孩若無其事的上前,從死者身上拔出劍輕輕一揮,一溜血珠從刃上迸散,劍身清澄如水,不染分毫。

    “是你。”良久,蕭世成緩緩開口。

    “密報說你離開了白家。”

    “你的情報沒錯,一個時辰前我剛迴來。”女孩點點頭,也有些遺憾。“真是不巧。”

    “我本不想對上你。”男子謹慎的看著她,喜怒莫測。“玄智大師勸過我。”

    “那老和尚?”她笑了笑,不無嘲謔。“他肯陪著下棋的果然都是些妖魔鬼怪。”

    “佛心慈悲,欲渡魔劫。”蕭世成也笑了,轉為赤裸裸的打量。“我很好奇,怎麽看你也不像能在西域翻雲覆雨。”

    “他誇大其辭了。”

    “你想插手?”他很客氣的問。

    “我答應過照看他,總不能讓你廢了。”她並不情願。

    “你和謝家有交情?”

    “素無往來。”

    “能否退上一步?”男子彬彬有禮,“我會當你不曾出現。”

    她瞟了眼地上的死人,蕭世成識趣的補充。“我可以不計較。”

    “不行,我不能讓他有事。”女孩想了一會,煩惱的歎了口氣,踢了踢倒在身前的人。“你說過,勝過五人即放了白家,這就算是其中之一吧。”

    男子眼瞳收縮,細刺般尖厲,盯著垂手而立的少女。

    謝青嵐醒過神,“妖女……你……”一句話未出,被一股大力一掀,砰得撞上了丈外的土牆,四肢麻木的滑下地。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迦夜神色淡淡,順手拎起挨近身邊的小人兒甩入少年懷中,挾帶而來的重量砸得他險些背氣。

    若不是情勢如此危急……

    蕭世成已經笑不可遏,身後的隨從也多在低低悶笑。

    場中瞧來最小的便是盈盈而立的少女,身量尚不及男子肩頭,卻一本正經的斥責遠遠高過她的少年,著實怪異無比。

    “笑完了?你可以開始了。”

    看著迦夜出手,沒人能笑得出來。

    所有人呆呆的望著那個形似鬼魅的身影,在月光和火把的映照中時隱時現,出現在不可思議的角度

    ,淬厲奇詭,數招內逼得對手迴身自保,又過了十餘招,鮮血飛濺出來,一記利落的閃擊切斷了對方的喉嚨。

    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血在沙地上浸開,猶如黑色的暗影。

    女孩立在稍遠處,裙裾輕揚,雪衣拂動,似輕悄的摘了一朵花,雙手籠在袖中,全不像剛剛割斷了一個人的咽喉。

    “下一個是誰?”長長的睫毛微抬,素顏澄定如水。

    夜色中,五匹健馬飛掠而過,馳入了杭州城。

    蕭世成確實有手腕,帶來的隨從也非尋常之人,放在別處必是一方豪強,卻甘心做了他的手下。

    第三個明顯強了許多,但仍敵不過她,短劍在瞬間三次透入胸膛,任是強橫也得頹然伏倒。

    迦夜未能全身而退,小臂劃了一道傷口,鮮血涔涔而出,浸濕了半幅衣袖。她索性撕下了外袖,細白的牙齒咬住布頭,適度勒住傷口。

    “藍鴞,這一次你上。”

    聽著蕭世成凝重的聲音,她錯愕的抬起頭。

    南郡王世子身後,一個人從暗影中踏出,臉色變了又變,尷尬而狼狽,局促得手腳都無處安放。

    迦夜側頭看了半天,似笑非笑的彎了彎唇角。

    “你要和我動手?”

    喉間響了幾聲,少年鼻尖冒汗,驀的跪下去。

    “屬下不敢。”

    場中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蕭世成也不例外。“藍鴞!”

    少年苦著臉,卻不敢起身。

    “屬下不知雪……主上何時到了江南,未能相迎,尚請恕罪。”頓了頓,終是咬牙低喊。“墨鷂,你也給我死出來。”

    又一個黑影衝過來跪倒。

    “墨鷂參見主上。”

    顧不得身後目光如刀,倆人俱是大汗淋漓,頭都不敢抬。

    靜了良久,清冷的話音響起。

    “當日放了你們,再無主仆之屬,你們也不用叫我主上。”她含意莫名的笑了笑。“倒是沒想到你們改換門庭如此之快,那一箱金珠恁般不經耗用?”

    “主上恕罪,我們本是遊玩渡日,碰巧遇到世子招納,一時好玩便加入了南郡王府,並非是為錢財效命。”墨鷂私心暗悔,這般窘迫的場麵始料未及,

    “敢情多年殺人,倒是過不慣清淨日子了。”迦夜點點頭,語帶輕諷。“我還以為世子高明,這麽快

    收得你們服服貼貼。”

    “屬下不敢。”兩人異口同聲,不約而同的頭皮發寒。

    “他們是你的手下?”蕭世成臉色鐵青。

    “現在是你的。”她無所謂的笑笑,繼續綁著手臂,直到確定不礙事。

    “銀鵠碧隼也是?”曾經慶幸一次延攬了四名高手,現在卻成了鬧劇。

    “能收了他們四個,你手段不錯。”雖是尋求刺激,讓四翼應承效命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她頗為嘉許的讚了一句,聽在蕭世成耳中形同諷刺。

    “我真懷疑是你是否一早精心安排,好看一場笑話。”

    “若真如此,你沒機會迫我出手硬拚。”泠泠的聲音不無自嘲。“這或許是我做過最蠢的事。”

    心知她說的是實情,瞥過跪得筆直的兩人,他仍捺不住怒火,話語帶上了銳意。“你們想清楚了,還是決意跟著舊主?”

    藍鴞墨鷂默不作聲。

    迦夜不以為然。“別逼他們和我動手,那樣很傻。”

    “以你之見?”他怒極反笑。

    她微一沉吟。

    “你們起來,站一邊去不許插手,等事情了結再決定跟誰。”

    猝然入耳,兩人幾不敢信,怔怔的抬起頭。

    “去。”

    清音一喝,本能的起身退至一邊,擺定了姿勢作壁上觀。

    蕭世成麵如寒冰。

    “你倒是體恤下屬。”他皮笑肉不笑,激怒中已動了殺念。“怎不讓他們助你一臂之力。”

    “勉強驅使有什麽意思,世子不覺得?”她輕描淡寫的揭過。“藍鴞就算認輸了,請下一位吧。”

    “恭喜姑娘不費吹灰之力勝一場。”蕭世成譏道。

    “多仗世子成全。”宛如聽不出諷刺,她平靜的微笑。

    算來當屬最後一位對手,實力遠遠超出了同儕。迦夜戰了很久,誘得對方露出一個破綻,從背後刺穿了髒腑。她多了幾處輕傷,臉色發白,額際微微見汗,耗了不少力氣。連番簏戰,即使是她也相當吃力。

    眼見獲勝,白家的人皆露出了喜色。

    “的確是好身手,我想不出你是如何練成。”蕭世成沒放過她的一舉一動。“玄智大師說你的外貌不曾變過,到底多少歲。”

    “與你無關。”她穩了穩唿吸,收劍入袖。

    “莫非你已是個老太婆?”他有些惡意的推測,尖銳的目光上下逡巡。

    “或許你猜對了。”

    “到底受誰之托,謝三公子?”蕭世成大方起來,“他給你什麽條件,我可以加倍。”

    “條件是帶謝青嵐迴去,完好的。”她淡然笑笑,應答如流。

    “我放他跟你走,隻要不插手白家的事。”

    “你休想,我寧可和白家死在一起,絕不忍辱偷生。”謝青嵐直著嗓子喊出來。“要是我們都死了,我看你對三哥怎麽交待……”壓抑許久,滔滔不絕的話語流出,懷裏的男孩被猝響的聲音嚇了一跳,蹬著腿想下來。

    “你聽見了。”她有點可惜的歎氣,忽然提高了聲調。“墨鷂,讓他閉嘴。”

    “是。”

    幹脆利落的動手,謝青嵐別說出聲,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怒瞪著她。

    “主上為什麽非要死扛,把這小子打暈了帶走不就得了。”藍鴞走過來嘀咕,索性連孩子的穴道也一並點了,免得小人兒亂掙。“她從不幹這種麻煩事。”

    “我也想不通,這家夥討厭的緊,被救還一臉囂張,像欠他的一樣。”墨鷂不解的搖頭,重重的踹了一腳。

    “五戰已過,世子是否願意如約放人?”場中的人沒有理會這廂低議,神情自若的相談。

    佯裝思量了一下,蕭世成全無愧意的搖頭。

    “抱歉,姑娘僅過了四戰,暫時難以踐約。”

    “哦?”

    “姑娘所殺的第一人純是為了救謝五公子,怎能算正式一戰。”他麵不改色的解釋。“所以還要再過一關,蕭某方能放人。”

    白家多人為之氣結,不少門下弟子喝罵出來,什麽樣的粗言穢語都有。看守的人連踢帶打都止不住。

    “那下一戰的對手是?”她有禮的詢問。

    蕭世成靜了靜,露齒一笑,銳氣而自負。

    “我。”

    迦夜也笑了,輕而柔,像看著指尖一隻淘氣的蝴蝶。

    “你真沒讓我失望。”

    俱傷

    “你贏不了我。”

    “你很自信。”

    “身法我已了如指掌,確實鬼魅,經驗十足殺著淩厲,你是一個極難對付的人。但內息不強無法持久,加上屢戰之下疲憊非常,不會是我的對手。”

    “你的確占上風。”她頷首承認。

    “若肯跟隨於我,必定以上賓相待,何必堅持必敗之戰,自蹈死地。”

    “多謝抬愛。”

    “你……”

    “請。”

    一藍一白兩道身影,在月下猶如舞蹈。

    進退攻襲,利刃翻飛,明明是兇險無比,卻看來賞心悅目。

    蕭世成雖為世子,功夫不容小覷,看破了迦夜的弱點,憑深厚的內力相迫,以靜製動,漸漸占了上風。白影輕靈如夢,進退全無聲息,一柄清亮的短劍神出鬼沒,險險的掠過要害。

    時間逝去,虛耗過損的征兆顯現出來。又過了一會,白衣上綻出了點點深紅,像初日映雪,雪上落梅,卻滿是驚心的不祥。

    她一步步退,慢慢退至了場邊。他步步進逼,劍法愈加淩厲,眼看間不容發,纖影宛如被一陣夜風吹起,全不著力的淩空翻了過去,他探身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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