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侃。“配你剛好是悶死人的一對。”

    他不客氣的踹過一腳,正中椅側,九微利落的騰身,翻至離他稍遠的軟榻上,不改促狹本色。

    “不是我說,你還隻適合這種,迦夜也是如此呆板。難怪紫夙百般勾引都不為所動,可憐你壓根就不懂什麽叫風情。”

    磨了磨牙,他開始手癢。

    躲過他的飛襲,九微的嘴尤自不肯停。

    “上山這麽多年都不近女色,我一直沒敢問,你該不會現在還是……嗯……”隻顧貧嘴,冷不防中了一腳,狼狽的撞上了雕花幾案,嘩啦啦的倒了一地東西。

    扶著腰爬起來,齧牙咧嘴對聞聲而來的煙容擺了擺手。

    “出去,我和殊影有事商談。”

    待清影剛一消失,擋過襲來的酒壇,九微揉身撲上。

    一場龍爭虎鬥的攻襲在天山深處的銷魂鄉展開。

    揉著臂上的青紫,九微瞪著他離去的窗口。

    這小子,確實厲害了很多。

    煙容乖巧的收拾一片雜亂的房屋,將碎裂的瓷器掃在一堆。無聊的看纖麗清婉的佳人整理殘局,九微忽然道。

    “他一直沒碰過你?”

    煙容停下手,明眸漾起幽怨之色,良久才有迴答。

    “也許是……煙容蒲柳之姿,不合公子心意。”

    瞥了眼微鬱的佳人,九微懶懶的踢開幾案,架起了雙腿。“倒也未必是容貌。”

    “煙容不懂。”她終於道出了長久潛在心底的話。“來這裏的哪個男人不是……雪使縱然貌如天仙,也不過是個孩子,怎麽就讓那麽多人念念不忘。”

    九微眯了眯眼,沒有迴答,她又說了下去。“難道是因為她素日冰冷不假詞色,才……”

    “算你說對了一半。”九微打斷她的話,倒並無責難之意。

    “月使是指?”

    “愈得不到,愈想要,人就是這樣。”戲謔的一笑,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若是迦夜出身清嘉閣也就不過爾爾,可她現在高高在上,沒有哪個男人能近一根指頭,連教王都無法得手。這份功夫,不是每個女人有的。”

    煙容默然無語,九微卻話多了起來。

    “論容貌或許你未必差多少,但在別的方麵……”九微老道的搖頭。“她更激起男人的興趣,渾身的刺令征服者更有興致,不惜代價去

    一親芳澤。”

    “殊影公子也是如此?”

    “那家夥……”九微當然明白她為何糾結。“不一樣,他是真愛上了那個女人,不為征服。雖然我覺得傻了一點。”

    所以……這樣的安排也好,否則異日與迦夜爭鬥起來反而為難。九微從心底吐了一口氣,輕薄的挑起煙容的頷,不正經的吻了上去。“他不會抱不喜歡的女人,這一點,我倒是挺佩服他。”

    自由

    莎車的事極為順利,在暗中誅殺上將軍滿門後,全無敢於拂逆教王旨意者。親身前來處理已算破格,按說更不必帶上四翼,他開始猜測敦煌是何許事務,令迦夜慎重至斯。

    一路快馬,提前了數日抵達敦煌,潛意識裏仍在惦記她的反常,始終放心下不。

    敦煌是中原與西域的關隘城市,異常繁華,各類族人來往不斷,有一擲千金的富豪,也有一貧如洗的窮厄,任何能想像的娛樂都能在這裏找到,是西域最奢靡富足之地。

    按她的吩咐找到接應的地方,一處華麗開闊的私宅。

    守門的昆侖奴一見暗記,立即伏首,謙卑的將他們引入內室。隨即現身的卻令他訝異,錦衣華服深目濃髯,盡管說著漢話,卻分明是個疏勒人。

    疏勒雖有歲貢,私下伏有異心,迦夜不讓妄動,他也樂得裝作不知。如此重要的消息竟是由疏勒人轉達,若非確定她叮嚀無誤,真要懷疑真偽了。

    疏勒人恭敬的肅手引客,將他們引入客房,隨著機關軋軋轉動,一間設計精妙的密室呈現於眼前。如此隱秘的布置,這座扼於西域要衝的府邸哪裏是私宅,隻怕是疏勒用於收集情報的掩護。

    暗地使了個眼色,墨鷂藍鴞留在密室之外警惕,銀鵠碧隼隨他走入,空蕩蕩的室內,正中一隻半人高的紫檀箱格外顯眼。

    “打開它。”

    喝住正要走的接引使,那個男子微微一愣,隨即馴服的上前掀開箱蓋。

    耀眼的寶光刹時盈滿了密室。

    箱內整整齊齊的分為三格,一格盛滿了成色上好的金珠,一格累累疊摞著剔透燦亮的珠寶,剩下的一格最小,置有一隻樸素的玉瓶。

    以木箱的大小來看,單是各類珍罕的珠寶已可敵國,其中居然還混有教王賜給迦夜的整套綠寶石首飾。

    銀鵠碧隼張大了嘴麵麵相覷,一時不知所措。

    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這種情景,他

    定了定神抽出玉瓶,瓶下壓有一張素箋,展開來看,飛舞的正是迦夜的字跡。

    就地分金,離教遠遁,天高海闊,永絕西域

    躍動的字跡下方還有一行小字:瓶中之藥可解赤丸之蠱,速去勿留。

    曾日思夜想的解藥握在掌中,竟是一陣心悸。

    迦夜……在安排什麽?

    呆愣了半天,身後的兩人捺不住驚訝。

    “什麽意思?看起來像是讓我們自謀出路。”碧隼湊過頭,反複掃描那幾行字,眼前的一切早讓他的好奇壓過了理智。“我們被雪使趕出教了?”

    “真是趕出來何用這麽麻煩。”銀鵠茫然搖頭。“還倒貼一堆金珠?”

    魔教教規森嚴,從無出教一說,擅自離教視同叛逆,不中用的屬下通常直接扔進奴者之列,滅口的也不在少數,看著大堆金銀,兩人非但不曾喜出望外,反倒戒慎戒懼之心居多。

    拔開瓶口,一粒墨色藥丸滾入手心,散發出一股清香,迥異於平日所服的解藥,真正的秘藥由千冥執掌,迦夜是如何得到。

    驅走了影衛和旗下的精銳,何以應對教王的質詢?

    那一夜解開禁製,她說教王不會知道。若真遠走,教王怎可能不聞不問,迦夜行事滴水不漏,絕不會自蹈陷阱,除非……

    “把我們都支走,雪使不怕觸怒教王?”

    “除非是不想活了,縱然是四使也沒膽子私縱下屬吧。”

    迦夜到底在想什麽?

    無端授人以柄,真個不懼教王的問罪?放縱至此,唯有一種可能……教王已不再構成威脅。

    為什麽要指定七月半之前趕到?七月半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教中生變,再一次叛亂?

    迦夜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逆謀……為什麽又要支走旗下助力。

    她不會傻到一個人挑戰,還有誰?

    極力迴憶離教前的種種。

    與千冥的密室相談、解開內力禁製、含糊其辭的囑咐、疏勒人……九微……戰歌,反常的話……當初未能察覺的關竅瞬時浮出,九微必定也是知情。

    千冥,迦夜,九微……或許還有紫夙……

    四使聯手……弑上。

    胸臆驀然抽緊,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懷疑起推斷的正確性。

    數年

    前的叛亂,她選擇了袖手觀望,為何此次卷入其中。

    冒這樣的風險,她想得到什麽。

    點點細碎的記憶飛散,快得來不及抓住。冷漠孤傲的麵具下,她用性命作賭注在追逐什麽?

    她說不計生死。

    她說終有一日他會得償所願,而今竟真個……

    凝滯的目光落在手上的信箋,思緒淩亂破碎,心慌而迷惑。

    那一筆潦草的字跡入目驚心。

    字……很亂……

    她說……四歲以後,不曾練過字……

    她……四歲……以後?

    目光一跳,刹時覺出了異常所在。

    九微說她忘記了一切,可她清楚自己四歲前練過字。

    從來不提,卻無日或忘。

    “老大,我們怎麽辦?”碧隼耐不住的探問。“難道真照雪使的命令離開西域?”

    “萬一教王下絕殺令……”銀鵠猶豫不決。教中的刑律之嚴,非常人所能想像,久處其威,縱使任務苛刻兇險,也無人敢擅動心思。一旦行差踏錯,教王必定搜遍西域,徹底鏟除,威影之下,絕無容身之地。

    “收起東西,我們迴客棧。”抬手合上箱蓋,他轉身出室。

    字條擺在桌上,五人圍坐。

    寂靜良久,他沉聲開口。

    “這條密令的意思很明白,分了這堆珠寶,永遠離開西域,不再涉及教中任何事務。”

    頓了頓,犀利的視線依次掠過四張年輕的臉。

    “事已至此,教中必然有變,你們可以仔細想想去留。”

    “隻要去到教中勢力不及之處。這些財富足供享用一生,揮霍不盡。”

    “你們的身份不管如何變幻都是雪使的手下,一旦迦夜失勢,必然會被一同清洗,這張字條算是她一念之仁,點了條生路。”

    “如今所處敦煌,想走的取了金珠直入中原,不暴露魔教的來曆,海闊天高盡可肆意。想留的轉程迴教,至於入山際遇好壞,須得聽天由命。你們考慮清楚。”該說的已說完,他靜待結果。

    “雪使……會怎樣。”墨鷂首個發問。

    靜了許久,他沒有迴答。這個問題他比誰都想知道。

    “不做殺手,我們以後做什麽?”碧隼茫然。

    這些少年自幼接受的即是殺人訓

    練,有記憶起就在教中,除此之外,全然不知還有其他的生存方式。

    “也不知教中怎樣了。”藍鴞抱怨,神色卻有些期待。“難道真的去中原?”

    “不可能不去,老大說的對,迴教弄不好就成了自投羅網。”銀鵠開始檢點金珠的份量。

    “為什麽留下赤雕玄鳶,若是一起走多好。”碧隼遺憾的歎氣。

    “想得美,雪使放了五個已經是恩赦,七個一起走,教王立刻就會起疑。”銀鵠不屑一顧的反駁。“動動你的腦子,莎車那點小事怎麽會需要出動那麽多人。”

    “希望中原是個好地方。”碧隼摸摸頭放棄了話題。

    “散開還是一起走。”藍鴞興致勃勃的提議。“還是一起的好,兄弟們也熱鬧。”

    點完了數額,銀鵠咋舌報了一個數字。“雪使真大方,恐怕是把底都掏空了。”

    突然擁有了巨額財富,又沒了約束,四個少年都有些興奮雀躍。

    “明天就走?”銀鵠抬頭詢問,看向眾人的首領。

    “雪使說越快越好。”藍鴞心急,又畏懼教威,下意識的想盡早。

    “入中原……”碧隼開始神遊。

    “老大,你認為去哪裏較好。”墨鷂問出了重點,眾人都靜下來。

    四雙眼睛盯著他,等待迴答。

    他微一遲疑。

    “明天你們先走,最好往腹地去。中原最富庶的是那裏,離魔教也遠。”

    “老大不去?”

    “為什麽?”

    “那我們也不走。”

    “因為赤丸的蠱毒?不是解了?”一言激起了錯愕,眾人七嘴八舌。

    “我不用金珠,這箱四人分了。今後自己小心點,應該能過得相當充裕。”他作了個手勢,讓四人靜下來。“我留下另有打算,你們還是按計劃行事的好。”

    “老大本來就是中原人,為什麽不一路走。”

    “留在敦煌也不安全,萬一教中派人來襲……”

    “我們一直跟著老大,沒理由分開。”

    ……

    ……

    勸說良久,俊臉一沉,雜亂的話音頓時消失。

    “我知道你們的好意,無須多言,我自有分寸。”想了想,他緩下語氣。“不必擔心,或許數日我便迴轉中原,屆時重逢也非難事

    。”

    “你們去吧,記得行事低調,別讓中原人發現了身份,謹慎些的好。”

    堅決而無可商量的口氣讓眾人無法再勸,眼睜睜的看他走出。

    “老大為什麽不走。”藍鴞困惑不解。

    “還是擔心吧。”碧隼推測,銀鵠點點頭。

    “雪使……”墨鷂說了半句。

    “其實最該走的是他。”碧隼歎息。

    “虧得雪使還弄出了赤丸的解藥,我們不過是沾光。”墨鷂同意他的說法。

    “那兩個人……”藍鴞繼續困惑。

    “有奸情。”碧隼好心的告知,很習慣夥伴的後知後覺。

    “真難聽。”銀鵠不客氣的鑿他一把,“那叫感情。”

    “感情真麻煩。”藍鴞一知半解的下了結論。

    “你說的對。”三人異口同聲。

    室內響起一片歎息之聲。

    襲殺

    縱蹄如飛片刻不停,他一路急馳,星夜兼程奔迴教中。

    說不清為什麽,在企盼已久的自由來臨之際卻又放棄,甘心迴轉生死一線的殺場。

    當重重束縛被斬斷的一刻,心中暗湧的竟不是狂喜。

    七年受製,日受驅策,解脫該是求之不得,可……

    他隻能遁著本心飛馳,飛蛾撲火般投向危機四起的天山深處。

    迦夜放他走。

    九微要他走。

    清楚什麽是正確的選擇,卻還是抑不住著焦灼的心轉迴。

    數日目不交睫,恐懼和憂慮如火焚般炙著胸膛,逼使他不停鞭馬。

    山口一切如常,毫無異樣。

    他按住驚疑,飛身入水殿,青荷搖搖花香襲人,卻一片死寂。

    迦夜的房中空無一人,赤雕伏在地上,背上中了一劍,已死去多時,臉上仍殘留著不甘。

    檢視傷處,正是迦夜的短劍所為,未出幾步,玄鳶死在階下,與赤雕如出一輒。侍從不知散去何方,水殿靜得滲人。

    遠處高樓上猝然響起寬宏的鍾聲,僅僅半聲便戛然而止。他猛然抬頭,窗外正殿聳立如山,天邊殘陽如血,淒豔而不詳。

    層層疊疊的層宇延伸無盡,拱衛著正中的大殿,比山巒更高,巍峨莊嚴的正殿在玉台之上傲視群峰。天風勁吹,鬆濤翻湧,七寶玲瓏塔下的

    風鈴不停搖晃,鈴響紛亂,竟似帶上了殺音。

    大殿四處流淌著鮮血,階上伏了無數的屍體,腥氣直衝天際,死傷多是少年,弑殺組和戰奴營傾出,遍地是殘肢斷臂。

    正殿的守衛盡亡,連跟隨教王左右的數名隨侍都在其中,可見情勢之烈。掠出沒多遠,幾個廝殺的人映入眼簾,熟悉的身形讓他的心登時平了一半。

    “九微!”眼見居於劣勢,他上前接過劍招,並肩而戰。

    九微的額上滲著黃豆大的汗,身上已有幾處創傷,對敵並不輕鬆。若非是數人圍攻,早落下風。

    “你迴來做什麽。”乍見是他,九微錯愕分心,險些著了一劍。“迦夜不是說好放你迴中原,她沒給你解藥?”

    “我服下了,是我自己不放心。”長劍交至左手,劍勢一展銳氣逼人,對方的攻勢頓時被壓下。

    “白癡!”九微脫口的斥罵,“難得的機會,你居然……”對方的內力襲至,唿吸一窒,再罵不出來。

    “少說兩句,留點力氣殺了對手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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